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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清一色四匹白马的豪奢马车缓缓驶入扬州城,马车上悬挂一串金灿灿的铜钱在阳光照射下格外亮眼。

扬州知州早已在城门等候,枫林门门主叶枫和少门主叶君如立于知州大人身后,出城迎接贵客。

不曾想一袭破旧布衣的车夫眼睛都不抬一下,完无视知州大人和枫林门门主。

百姓们纷纷揣测,不知所来之人是什么大人物,能让知州大人和枫林门门主这般重视。

立于城门下,躬身行礼的知州大人和枫林门众人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竟然完被无视了,但是,众人皆敢怒不敢言,实在没办法,来人势力太大,便是车夫就是武评三十三拳法大宗师甲乙,自然敢目空一切。

马车径直驶向扬州城最为豪奢的酒楼水云间,知州钱书年岁大了,跟在马车后一路小跑有些力不从心,没两里路就累得气喘吁吁、眼冒金星,叶枫一手扶住钱书,看似钱书仍旧在奔跑,实则是叶枫灵力加持之下,钱知州毫不费力贴着地面飞行。

钱知州感恩地点点头,果然是八面玲珑心叶枫,察言观色的本事着实高明,马车所坐之人乃姑苏钱氏少主钱彬彬,面上瞧着钱少主似乎是轻车简从,并无甚排场。

但是,马车里头坐着的是姑苏钱氏一等供奉李长安,高居剑榜十九,武评三十二的两榜高手。车夫甲乙,武评三十三拳法大宗师。婢女花染,最擅长暗杀,境界连钱彬彬都摸不准,总的来说,飞升境以下面对花染的袭杀绝无生还可能。

就这区区一辆马车,就能让整座江南为之侧目,敢问江南有几座宗门能有如此深厚底蕴能与区区一辆马车匹敌?

姑苏钱氏,富甲天下,家主钱万三更是精通商贾之道,懂得挣钱,更懂得花钱。

钱万三有一句名言,该挣的钱一颗铜板也要挣,该花的钱金山银山也要花。

花染轻轻掀开帘子,柔声道:“少爷,扬州风景不错,奴婢陪您逛逛。”

“不逛了,有啥好逛的,看起来和姑苏也相差无几,都一个样。”

花染见少爷瘫坐在柔软的座位上,毫无生气,继续说道:“少爷,听说扬州翡翠楼花魁许蔷薇乃名动天下的大美人,要不晚上奴婢陪您去翡翠楼会一会蔷薇姑娘?”

钱彬彬懒洋洋翻了个身,不耐烦道:“没兴趣,不如在客栈睡觉。”

李长安一袭儒衫,长须及胸,有美髯公的称号,见少爷这般慵懒,耐心开导道:“少爷,您年纪轻轻怎就如此惫懒,老爷让您行走江湖,说了不花完一百万两银子不让回去,就是为了让您在江湖上多结交些情投意合的年轻俊彦,将来与您也有极大臂助。”

钱彬彬早就受够了李长安不停的唠唠叨叨,把耳朵堵住,眯眼假寐,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姿态。

李长安无奈长叹一声,这位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少爷怎就这般不开窍,若是自己有着这么雄厚的背景,那不得遍交天下英豪,阅尽江湖美女。

可惜,人比人,终究是气死人。

甲乙轻轻一扯缰绳,马车稳稳停下,花染趴在钱彬彬耳畔轻声道:“少爷,水云间到了。”

钱彬彬肌肤白皙,比江南女子的粉嫩肌肤更甚一筹,柳叶眉、桃花眸,生的比花魁还花魁,可惜一身惫懒的模样仿佛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在外人看来白亏了这一副惊为天人的皮囊。

若是钱彬彬油嘴滑舌几分,再加上姑苏钱氏的名号,钱彬彬行走江湖不花一颗铜板就能把花魁部拿下。

花染为少爷披上了锦袍,甲乙为少爷放好板凳,李长安为少爷打开车门,花染搀扶着少爷缓缓走出马车。

钱彬彬在心里将老头子骂了不知道几千遍几万遍,好好在家窝着不好,非要赶自己出来行走江湖,这粗鄙的江湖有什么好走。

扬州知州钱书是姑苏钱氏的旁支子弟,算是钱氏的异类,自小并无修行资质,也无商贾天资,反倒是喜欢读书,后来还真得了功名,一步步爬到了扬州知州的位置上来。

而且,钱氏对钱书的仕途并无帮衬,毕竟不论庙堂还是江湖都对钱氏十分忌惮,纵然山上宗门和山下王朝都想从钱氏弄来银钱的支持,却有不希望钱氏干涉宗门事物和庙堂之事。

钱氏倒也明事理,在商言商,从不逾矩。

钱氏子弟以修行为荣,以商贾为荣,从未以读书为荣,虽说钱氏子弟自小都要在学塾读诸子百家经典,学算数之法、商贾之道。但是,鲜有专心于钻研儒学,醉心科举制艺。

此番钱彬彬莅临扬州,钱书大感意外,更意外的是家主竟然给自己送来亲笔书信,要自己招待少主。

钱书一时间竟有些热泪盈眶,在钱氏声名不显的钱书时到今日家主还挂念着,果然这数十年的书不白读了,自己也不曾辱没了爹取的名字。

按照辈分,虽说钱书已经花甲之年,但是仍要喊钱彬彬一句叔公,虽然彼此之间血脉已经淡薄到忽略不计的地步,但是,只要钱氏嫡系认这份亲缘,钱书自然也是高兴的。

钱彬彬刚下马车,就见自己的老侄儿气喘吁吁出现在身后,上气不接下气道:“叔,叔,叔公,侄孙已经略备薄酒,还望叔公赏脸一叙。”

叶枫见知州大人在钱彬彬面前这般低声下气,也是低着头,不敢造次,钱氏的势力有多庞大谁人不知,号称天下银子半数在钱家,山上宗门、山下庙堂,但凡要做买卖,从来不能绕过钱氏。

钱氏票号誉满天下,拿着印着招财进宝四字的银票就是钱氏的硬通货,曾经江南十大富商眼红钱氏的票号生意,溢价在市场上收钱氏银票,刻意要引发钱氏滥发银票。

不曾想钱氏先祖早就看透了十大富商的企图,硬是积攒银子、减少放贷,果不其然,没多久十大富商搭上了身家性命筹措了千万两银票,掀起一阵挤兑风波。

十大富商原以为胜算在握,不曾想千万两银票落入钱氏票号之中连一阵水花都没有激起,百姓们见钱氏这般稳如泰山,经此一役钱氏票号的信誉更是达到了巅峰。

曾有人问过钱万三一句话,“都说天下白银半数在钱家可是属实?”

钱万三淡然道,“不实。”

那人惊诧道,“真的吗?”

钱万三微微一笑道:“不止半数。”

至于多少,谁人能知?

钱彬彬慵懒地躺在柔软的床上,花染将水果送到他嘴边,他才张口囫囵两下就吞了下去。

花染无奈道:“公子,躺着吃就算了,还这么懒得咬,我可就真生气了。”

钱彬彬脸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似乎还真的有点怕贴身婢女生气。

知州大人钱书在水云间厅堂静静等候,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让自己白白错过了,自己的仕途也走到头了,儿孙也没有科举制艺的本事,一旦自己告老还乡,没有权势傍身,不出几代,自己这一脉就要彻底沉沦了。

叶枫眸子微微扬起,笑问道:“知州大人,您与少爷都姓钱,莫非是同一个钱?”

钱书顿时有了底气,抚须长叹道:“是同一个钱,又不是一样的钱。”

叶枫揣着明白当糊涂,继续问道:“大人,此话怎讲?”

“少爷乃万金贵胄,出身便是带着光环,这一辈子有用不完的钱,权势滔天,我虽出身钱氏旁支,但与嫡传一脉相比实是云泥之别,不可言喻。”

叶枫故作震惊道:“大人藏拙了,莫说大人是钱氏嫡传,若是王上知道大人是钱氏族人,哪里会让大人做这区区扬州知州,早就飞黄腾达了。”

钱书轻抚花白胡须,人年纪大了就爱听些好话,纵然他知道叶枫是在讨好自己,想要与钱氏搭上关系,不过,他哪里知道自己何尝不想与钱氏嫡系攀上关系,奈何,自己想和钱万三搭上关系,也得人家想认。

钱书原以为这辈子恐怕早就被家主忘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犄角旮旯里了,没想到家主从未将自己忘记,少主初入江湖家主就安排少主来扬州,令钱书受宠若惊。

钱彬彬余光瞥到了桌上摆着一份天机阁邸报,轻声道:“花染,把邸报念给我听听。”

“公子想听哪一份?”

钱彬彬睡眼惺忪,“有几份邸报?”

“一份青云榜邸报、一份横断妖界战事邸报、一份胭脂榜邸报,拢共三份。要不公子先看看胭脂榜邸报,看看有没有公子喜欢的,奴婢帮公子绑来?”

钱彬彬一副淡漠的样子,似乎对美女提不起半点兴趣,“先听听妖界的邸报,听闻这一战打得很惨烈。”

花染嫣然一笑,“诺。”

钱彬彬闭上眼睛,听着花染宛如的声音,许多名字一一映入脑海之中。

钱彬彬有个怪癖,翻开书籍,所有的文字仿佛长出腿来四散奔逃,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但是能过耳不忘。

自小便是花染念书给钱彬彬听,钱彬彬不知身边的花染究竟几岁了,从自己懂事起她就长这样,二十余年过去了,她还是这副模样。

钱彬彬知道花染的境界极为不俗,身为钱氏少主,一生遭遇暗杀无数,能在自己身边呆二十余年的人那得多得父亲的信任。钱彬彬自懂事以来只亲眼见过花染杀人一次,那名黑衣刺客被花染手中的金丝细线划破头颅,整张皮就被花染轻轻一扯,完完整整扯下来。

至今,血腥的一幕仍旧在自己脑海里浮现,自此以后,花染再也没有在自己眼前出手,但是,钱彬彬知道,花染岂会不杀人,正如江湖这么大,岂会没有人来杀自己。

来来往往的刺客,或出自钱氏的敌人,或本就是钱氏族人,这些阴暗的一面在花染刻意隐藏下,钱彬彬再也不能轻易看见。

其实,钱彬彬不希望自己像一株温室的花朵一样被包裹起来,这也是他日益惫懒的原因。

出身姑苏钱氏嫡系,钱万三的独子,天下还能有比自己更富有之人?放眼天下,便是那些宗字头的宗门嫡传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似乎唾手可得,那这一生还有什么劲?

金山银山任由自己挥霍十辈子也花不完,天下美女无数,还不是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则去。

越是如此,反倒让钱彬彬对女子也没了什么兴趣,曾经有一段时间,花染为了激起少主对美好男女情爱的向往,读了许多才子佳人,结果换来公子无力的一句,“都是穷书生高中状元、榜眼、探花,逆袭迎娶千金大小姐的老掉牙故事罢了。”

连钱万三都开始替钱彬彬担心,生怕生了个不近女色、断袖之癖的儿子,那偌大的钱氏该交予何人?实在不行,钱万三都想好了,自己老夫聊发少年狂,再努力努力生一个健的儿子也未尝不可。

天机阁妖界之战的邸报十分详细,炼狱、无影、白发、龙天行、凤九天等雄霸横断的大妖悉数印在钱彬彬脑海里。

钱彬彬没来由竟然生出几分兴致,让花染都倍感意外,咱家公子可是不知多少年没有这份兴致勃勃的模样了。

其中,钱彬彬过问最多的并不是炼狱、无影和白发三头大妖,反而是一个名为徐天然的刀客。

尤其是一袭青衫战周中华,独创三角裤这等新鲜玩意,再战乌雷,又新发明了百褶裙。

钱彬彬问花染,“这徐天然究竟是何人?”

花染轻轻摇头,“奴婢稍后调取他的谍报再念给公子听。”

“这小子不错,我瞧着顺眼,你说三角裤和百褶裙究竟是什么稀奇玩意,咱能做得出来吗?”

花染也不太懂,谍报之中寥寥数语的文字那里能知晓三角裤和百褶裙的样式,只能摇头道:“估摸着还得问徐天然本人。”

钱彬彬笑眯眯道:“若是咱们钱氏布庄制作三角裤和百褶裙,会不会大卖呢?”

花染有些诧异,不愧血脉之中流淌着钱氏的血液,不经意间就能捕捉商机,或许,这便是钱氏族人的本能。

“回头奴婢让扬州钱氏布庄分号掌柜的上门先制出样品,公子过目觉得可以,咱就先在扬州试试呗。”

“好嘞,你继续念吧。”

妖界邸报洋洋洒洒数万字,人族、妖族顶尖的人物各自交锋,听到最后,钱彬彬更是对徐天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让花染担忧不已,公子莫非真是不爱女人爱男子?

叶枫悄悄遣人将独女叶君倩招来,更是与知州大人说,“大人,我有一闺女,名为君倩,今年入选胭脂榜排名第九,是咱们扬州第一美女,让小女前来作陪,岂不让大人脸上有光?”

钱书欣然应允,叶枫的算盘钱书岂会不知,但是,若是叶枫真的能与少主搭上关系与自己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枫林门在扬州名号响亮,但是搁在江湖之中不过是二流宗门,叶枫不过是半步飞升修为,连枫林门隐世不出的老祖也不过是飞升境巅峰修为,叶枫想将女儿送上钱彬彬的床榻,却不敢奢望钱氏能明媒正娶,能纳为小妾已经是枫林门叶氏的无上荣光。

只要倩儿肚子争气,诞下子嗣,纵然无法成为钱氏嫡传一脉,只要能成为钱氏旁支,枫林门背靠钱氏这课大树,将来谋划一个宗字头也未尝不可?

叶君倩,色艺双绝,扬州第一美人,迈进水云间的那一刻,街道两侧围满了观众,偌大的街道为之拥堵。

钱彬彬听见了外头熙熙攘攘,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花染推开窗户,只见一名魅惑天成的绝色女子进入水云间,同为女子,连花染也不禁艳羡道:“太美了,公子,估计是奔你来的。”

花染的姿色不过中等,却是长了一张圆圆的可爱脸庞,旁人瞧着一副人畜无害,谁能知道她可是能让两榜高手李长安都忌惮的人。

钱彬彬索然无味,“投怀送抱的女子最是没滋味。”

花染笑道:“原来公子喜欢欲拒还迎?”

钱彬彬皱着眉头,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花染瞧着月上柳梢,提醒道:“公子,该用膳了,总不能让你侄孙久等了,纵然是逢场作戏也得上个场呀。”

钱彬彬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咯。”

推开房门,李长安和甲乙紧随其后,钱书看见少主来了,连忙起身相应,就要拜倒在地上。

李长安佩剑出鞘,剑柄抵住知州大人的膝盖,花染和颜悦色道:“知州大人是跪习惯了,忘了钱氏家训,男儿膝盖有黄金,只跪天、跪地、跪先祖、跪父母、跪恩师,其余一概不跪。”

钱书心中一凛,大汗淋漓。

钱彬彬慵懒笑道:“知州大人不要多礼,咱是亲戚,可不是在庙堂之上,随意一些,别整那么多繁文缛节。”

钱书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连舌头都打结了,说不出话来。

钱彬彬问道:“知州大人,敢问尊姓大名?”

“钱书。”

钱彬彬若有所思,令众人屏息不敢有丝毫动静,没曾想,良久,钱彬彬幽幽冒了句:“知州大人,你的名字不太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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