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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桌珍馐,苏瑾月吃了八分饱就停下了筷子,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充满着算计的饭局,就要告辞离去。
千白一见苏瑾月要走,便也跟钱彬彬告辞,追随苏医仙而去。
徐天然不禁摇头感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钱彬彬亲自相送,直至三人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知州大人送出令牌为苏医仙连夜打开城门,让一行三人安然归家。
叶枫眼神阴鸷地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采石镇岁静医馆,绝不能留。
叶枫自诩一定会不留痕迹将岁静医馆悄然抹除,连同这两名深得钱彬彬喜爱的江湖游侠,不管他们背后势力有多大,从徐桐和南宫玉树眼里,他已然能察觉到二人对枫林门成见颇深,这一点仇怨若是放任不管,慢慢滋长,一旦等二人羽翼丰满,那就是枫林门的末日了。
布衣青衫的灵力波动约莫是金丹境巅峰,叶枫绝不相信徐桐仅仅是金丹境修士,若是不出意外徐桐早已化神巅峰了。
及冠之年便有化神境修为,令叶枫几乎无地自容,自己年岁甲子有余不过是半步飞升,踏出大道证长生更是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若是辅佐以丹药侥幸跻身飞升中境自己就很满意了。
而徐桐的道路宛如一条登天扶梯,若是没有为外物所羁绊,他的终点在何处?
叶枫不敢想,他只是静静攥着拳头,越是耀眼的年轻人要越早将他毁灭。
原先叶枫准备的江湖光脚游侠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叶枫已经下定决心,一抹细微剑光悄然溜走,直奔扬州城外三十里。
一名戴斗笠的剑客轻轻拈住剑光,将暗藏在飞剑之内的纸条抽出,嘴角邪魅一笑。
岁静医馆,苏瑾月双手叉腰,看着布衣青衫和千白将满满当当的药材卸下。
千白虽然脸色仍旧苍白了些,但是气色比原先好了不少,适当做些体力活对身体也是有益处。
苏瑾月的美眸里映照着千白修长消瘦的身影,总觉得他瞧着弱不禁风,但却会给人一股莫名的安感。
徐天然刻意不调动灵力,纯粹以肉身之力搬动药材,不多时就大汗淋漓,千白额头也有些许细汗。
苏瑾月端着一壶黑枸杞花茶,摆在紧靠门口的石桌上,柔声笑道:“徐公子、南宫公子,喝杯花茶。”
徐天然微微皱眉,枸杞茶是吴清风的挚爱,微微一笑,摘下腰间的葫芦,大口灌酒。
千白扯着徐天然一同到石桌上,一人一杯,轻轻一吹,雾气朦胧,一杯温热的枸杞茶,暖心又暖胃。
月明星稀。
天气微凉。
杀人好时节。
叶君如遥遥望着宁静的采石镇,看着一抹黑影堕入黑暗之中,嘴角露出阴毒的笑意,只是有点可惜,苏瑾月已经见过了钱彬彬就不能留活口,不然勾结暗影刺客谋害徐桐、南宫玉树和岁静医馆的丑事万一泄露,引起那两人背后势力的报复,那就是枫林门的末日。
这些年枫林门没少做这等肮脏之事,还要做得不留痕迹,不过所残害的大多皆是二流宗门的年轻才俊,那些个宗字头的嫡传子弟还是不敢暗中戕害。
叶君如背后,一名鹤发童颜老者,一副仙风道骨模样,颇有几分仙人气概,或许生怕采石镇的动静太大惹来水云间贵客,枫林门老祖亲自压阵。
隐约之中,枫林门老祖叶长生内心闪过一丝不良的预感,不过转念一想,不过是虐杀两个名不经传的年轻人,这等事情枫林门可没少做,内心也就安定了。
再说了,真正出手的又不是枫林门,而是暗影排名第三的刺客洪江,纵然事情败露,也与枫林门毫无干系。
叶长生已经停留在飞升境巅峰整整五百年,坐看江湖潮起潮落,自己大道仅剩一线希望,对年轻人身上散发的朝气深恶痛绝。
每当捉回一名年轻俊彦,叶长生都要亲自将其虐杀,再将年轻人身上的大道因子吞噬,寄希望于如此能让自己纹丝不动的境界有所松动。
若非一袭青衫身上散发的气味太过诱人,吞噬无数大道因子的叶长生也从未见过如此璀璨的大道因子,这才不由的心动,在钱彬彬的眼皮子底下要将徐天然虐杀。
叶君如斜眸狞笑,仿佛自己受过的屈辱要在青衫身上百倍讨回,在老祖夺取大道因子之前,自己一定要将布衣青衫高傲的头颅狠狠踩在脚下。
千白手中握着温热的枸杞茶,轻轻转动,一阵微风拂过,周遭高大林木沙沙作响。
一抹高大壮硕的身形悄然出现在岁静医馆。
千白轻轻放下杯子,轻声道:“来了。”
徐天然微微点头,长平平放在石桌上,千寻立于一袭青衫身后。
来者洪江,暗影排名第三刺客,飞升中境,佩剑浣溪沙。
一剑破空宛如佳人溪畔浣纱。
一抹残影悄无声息来到岁静医馆之外,牛大海不由分说,一拳力拔山兮而来。
黑影剑尖一挑,如蛛网的剑气缠绕,仅仅一个照面,牛大海身上被剑气划出数十道细微伤口,伤口并不致命,但是伤口之中如跗骨之蛆的剑气侵蚀伤口,牛大海只觉得浑身疼痛如万蚁噬心,身形不稳,倒在地上。
苏瑾月眉头紧锁,牛大海已经跻身化神境,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可见来者之凶悍。
华老头骤然出现在苏瑾月身后,轻声道:“别担心,没事的。”
言罢,华老头把好不容易买来的一壶酒部灌入肚子。
苏瑾月有些被惊到了,无奈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走个路都没有声响,太吓人了。”
华老头笑而不语,轻轻荡了荡酒壶,将酒壶高高举起,张大了嘴巴,总算是有一滴酒落入口中,这才心满意足将空酒壶放下。
徐天然灵力微动,桌上的空酒壶落在手中,摘下腰间的葫芦,不一会儿空酒壶就装了满满一壶陈年太白仙酿,徐天然轻轻一抛,酒壶落入华老头手中。
华老头接过酒壶,喜出望外,爽朗笑道:“小子,你有酒,我有花生,咱喝一杯。”
徐天然淡然道:“打完架再喝。”
华老头皱巴巴的脸上会心一笑,宛如一朵几近残败的菊花,“小子,我先热着,等你归来。”
苏瑾月有些难以置信,难不成这年轻的公子还能打得赢?
虽然徐天然在初来村子之时一拳就将牛大海打飞,但那靠的是一股巧劲,再说了,牛大海不过化神初境,而且并不擅长搏杀。
苏瑾月十分了解人体脉络肺腑,以苏瑾月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徐天然并不是山上那些扮嫩的老不死,是实实在在的年轻人,若是化神境修为已经足以称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了。
苏瑾月自然知道姓徐的修为不弱,平常灵力波动皆不过金丹境界,以苏瑾月的认知,姓徐的至多不过化神境,不能再多了。
二十余岁的化神境已经很吓人了,不过苏瑾月入扬州城之时也偶尔听过江湖人士谈论青云榜,听闻魁首吴清风都跻身飞升境了。
果然是同样的年纪不一样的人生,若仔细论起来,苏瑾月比姓徐的还略长几岁,真的还有些惭愧。
只见一袭青衫长刀出鞘,纵身一跃,如一抹青虹划破天际。
黑衣人眼眸闪过一丝压抑,来人气势之盛出乎意料。
徐天然朴实无华的一刀自上而落,午夜清风为之斩成两半,黑衣人扭转身形,浣纱剑如美人长袖飘荡。
远在扬州城的钱彬彬站在水云间顶层的露台上扶栏远眺,轻声道:“我觉得还是该助他们一臂之力。”
花染柔声道:“公子,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只能说明他们不过是盛名之下难符其实,也不值得与钱氏结下这份情谊,若是他们能过得了这一关,那公子这十万两银子花得可就太值当了,连老爷都得夸赞公子独具慧眼。”
钱彬彬回过头来,看了眼李长安问道:“徐天然和南宫千白境界如何,打得赢吗?”
李长安平静道:“姓徐的约莫一只脚跨入飞升境,南宫千白的修为不值一提,却也不可小觑,他的长处不在于厮杀,而在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是不可多得的宰辅之才。”
钱彬彬叹气道:“既然知道他们两人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何我们就不能施以援手呢?”
花染回答道:“这个江湖从不缺少天才,也从不缺聪明绝顶之人,若是他们连枫林门小小的门槛都跨不过去,谈何登顶江湖,又有何筹码成为钱氏扶持的对象?”
钱彬彬无奈道:“难道在钱氏一族眼中,看待人皆是如此势利眼吗?说实话,我着实喜欢这两人,很是艳羡他们呐。”
花染平静道:“这是老爷的意思。”
钱彬彬颓然道:“什么一掷千金、富可敌国,终究只是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守财奴罢了。”
话音刚落,钱彬彬拂袖离去。
李长安和甲乙看着钱彬彬离去的背影,猛然发觉曾经挂着俩鼻涕虫的孩子长大了。
花染神情清冷,毫无情绪波动,只是默默注视着公子离去的背影,平平无奇的脸庞,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
徐天然干净利落一刀令洪江猝不及防,只能身形暴退数十张躲避锋芒。
洪江快若奔雷的瞬移令徐天然大为震惊,原以为来敌必然不过尔尔,毕竟枫林门门主不过是半步飞升境界,所来之人至多不过持平。
并非徐天然自夸,当今天下,同境之中除去吴清风,自己可谓是无敌于天下。
只是,每每想起这句话,若无小吴子挡道,自己就可以大言不惭,号称天下同境无敌,这才气派,非得加一句除去吴清风,气势可就弱了不少。
气势弱了,实力可不弱。
一袭青衫长平杀意似水流淌,半步飞升的灵力溢出,洪江邪魅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娃娃已经摸到飞升境的门槛了,怪不得老不死的想要吞噬你的大道因子以补偿大道,要不是欠了他莫大的恩情,我都有点不忍心下手了。”
徐天然眼神冷冽,“动手便动手,别说废话。”
洪江摇头笑道:“哟哟哟,小小年纪脾气这么火爆,这样可不招姑娘们喜欢的。”
徐天然不多废话,拔刀斩,刀光乍起,杀气凌人。
洪江一边后退一边调笑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江湖苗子今日要命丧我手,真的于心不忍呐。”
徐天然一个眼神,千寻背上秋水出鞘,洪江眼眸微变,只见一袭青衫左手长平,右手秋水,魔刀、妖刀汇聚一起,青蛇杀意、黑猫杀意共同流出,两股杀意交织碰撞,杀意猛然暴涨,如天河决堤,汹涌而来。
洪江从未见过尚未跻身飞升境便有如此雄厚杀意之人,心中隐约生出一股恐惧,不得不身形一闪暴退千丈,躲避如雪崩而来的杀意。
洪江稍息片刻,转瞬,疾步向前,祭出自己压箱底的剑法,浣纱。
徐天然眼中唯见一名温婉女子翩然舞蹈,剑意似水,看似波澜不惊的剑招却暗藏杀机,徐天然不敢轻视,以长平为轴,秋水为边,正十七祭出,洪江似水剑意宛如溪流撞上石头,绕路而行。
洪江一击不能得逞,灵力暴涨,冷哼一声,“你便是个乌龟,老子今日也要将你的龟壳撬开。”
徐天然灵力消耗极大,洪江身形难以捉摸,自己招式大开大合,虽然也能稍稍压制洪江的攻势,但时间久了定然难以为继。
正十七防御之法终究不是取胜之道,洪江宛如鬼魅的身形毫无破绽,徐天然如何才能胜之?
徐天然心意微动,葫芦之中八柄飞到骤现,尸山,首生、凤凰、白衣,杨柳、黉舍、铁锤和银粟化作八道光芒在天际闪耀。
洪江眉头微皱,眼前的年轻人神识竟然如此强大,能够掌控两把散发着魔意佩刀,还能分心掌控飞刀。
徐天然心意所至,飞刀即至。
洪江不得不分心抵御飞刀,只见徐天然终于察觉到洪江身形具体所在,猛然间,长平悲鸣、秋水长啸,魔刀、妖刀一左一右直逼洪江身形所在之处。
洪江将八柄飞刀一一击落,这才发觉这是眼前年轻人的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手段,自己身为暗影刺客,身体并不强韧,只是强在鬼魅的身法和出乎意料一击制胜。
不曾想今日托大,不暗中杀人,非要正面相扛,若是被一袭青衫这一招斩中,自己必然身受重伤。
想及此处,洪江猛然重击地面,一股巨大的反推力量袭来,就要逃脱长平和秋水的刀意。
忽然,洪江发现自己被定住了,根本无法行动。
徐天然祭出兵车,虚空凝滞神通令洪江一瞬间难以行动,不过这短短一瞬间足以让长平和秋水斩中。
轰然一声巨响。
一阵灵力爆炸余波肆意,带起一阵狂风席卷小小的岁静医馆的院落。
尘土飞扬,烟尘漫天。
苏瑾月眼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但是看着一脸平静的千白,她知道姓徐的远比自己认为的更为强悍。
长平和秋水杀意渐渐平息。
黑衣人斗笠尽碎,胸口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横流。
伤口之上,一条小青蛇和一只黑猫杀意不停啃噬伤口,纵然是飞升境的黑衣人伤口也难以愈合。
徐天然平淡道:“你是何人?”
洪江梗着头颅,并不低头,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样,身为暗影刺客,自然早有觉悟,一旦陷入死局一死而已,又有何惧?
徐天然再逼问道:“我不问你是谁派你来的,只问你从哪里来?”
洪江仍是沉默不语。
徐天然轻轻抚住洪江的头颅,语气冰冷道:“若是我想知道你的秘密完不需问你,只要侵蚀你的神魂,你的识海所有记忆无处遁形,我知道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只是不知为何以你的修为要任由他人驱使做这般费力不讨好的勾当,若你愿说便说,不愿说,就走吧,我不留你。”
洪江眼眸里满是不可思议,“你会放我走?”
“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你?”
“我可是来杀你的。”
“杀了吗?”
洪江默然,这年轻人究竟是多大的自信,区区半步飞升就已经完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难道自己真的这么不堪一击?
洪江挣扎着起身,凝望着地上被斩成两半的斗笠,他知道,若是方才一袭青衫决心取自己性命,自己已经和这个斗笠一般彻底破碎了。
洪江沉思良久,挥手抱拳道:“阁下今日之恩,来日洪江必会报答,在下身为暗影刺客,自是不会出卖买主身份,但是今日之后,我欠的人情也两清了。”
徐天然微笑道:“欠一个人情,还一个人情,其实你不亏。”
洪江脸色有些尴尬,嘴角微微抽搐。
徐天然爽朗笑道:“在下徐桐,人情先记下了,我肯定会来讨的。”
洪江释然一笑,能让自己活命才是天大的恩情,这江湖有什么是靠得住的,除了自己,还能有什么?
修士的世界,父母兄弟血缘淡薄,人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想还就能还,不想还还不是个屁。
不过,洪江自认为自己也是个讲信义之人,不然就不会为还叶长生人情而冒险出手了,虽说原来他并不觉得一袭青衫是自己的对手,但是岁静医馆的诡异氛围和钱彬彬突然出现在扬州城种种嫌疑都表明自己是不适合出手的。
可惜,当年的人情太大,洪江也只能冒险一试,原先自己答应下来的不过只是将青衫和白衣活捉交给叶长生就完成了约定,他着实不敢惹岁静医馆的麻烦,尤其害怕那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
一念之差,沦落至此,洪江不禁浅笑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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