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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恐怖堡公爵

公爵示意贴身仆人将吸饱了鲜血的水蛭取掉,然后穿上了内衣,简单套上了灰色羊毛衫,披上小羊皮夹克。仆人顺从地站在一旁,等待他的下一步命令。

公爵能从他讨好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但此人很聪明,懂得如何保持恭谨和沉默。

学士们喜欢用水蛭治疗病人,让水蛭吃掉伤口上多余的腐肉,防止感染,除此外,公爵和学士们的看法略有不同,他认为水蛭可以吸收血液中的毒素,防止人被毒素操控。他确信如此,青年冲动易怒,那是因为血液中包含了暴躁的毒素,老年人腐朽衰微,那是血液中积累了太多年岁沉淀的污秽。人若想冷静保持敏锐,就得时常用水蛭放血。

史塔克就不懂,他们称冲动任性的族人具有奔狼之血,并以此为荣,如果他没记错,北境已经为奔狼之血付过很多惨痛代价。

那个在君临被自己勒死的布兰登史塔克就很冲动,他在年轻时就以做事不计后果赢得外号“狂野的”,被人说,具有奔狼之血,他的妹妹也有样学样,整天策马放鹰,斗鸡走狗,并以此为傲。

世人都说莱安娜被雷加王子掳走,但事实上,分明是那女孩虚荣任性,在花冠前忘记了责任为何物,追随王子一走了之,这就是奔狼之血。更近的还有罗柏史塔克。本质上他们都是冲动的青年,行事不计后果,将责任弃之不顾,为血中的毒素所累,他的嫡子多米利克波顿也是一个样。

他们都为自己的愚行付出了代价。公爵不想北境跟随负伤。

留下新夫人,公爵踏出房间,发现外边又下起了冰雨,这已经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了。视野外河水滔滔,浑如泥浆,几名想要过河的行人在城堡外头索价,被拒绝后在雨中暗自彷徨无措。公爵是孪河城的客人,这些不归他管。

婚礼后,公爵就一直住在孪河城。他已收到铁王座的嘉奖和任命,如今,他就是新任恐怖堡公爵、北境守护。名义只是名义,他向来清楚明白。现在,阻挡他的是冰雨和卡林湾,它们妨碍着他返回北境,清除占据临冬城的余孽。只有将冰原狼彻底清除,才能名实相符,泰温公爵也是一个看法。就此事,公爵已命令里克波顿征召封臣,根据回信,此时留守恐怖堡的至少有两千步卒,在哀泣河沿岸也至少布置了一千步兵和一千骑兵,以便防止杂种的海盗部队袭扰。

在南方,他的力量更强,他掌握着三千步兵以及接近一千其他家族的北境残兵。若是打通卡林湾,他还可以带着两千佛雷士兵、两千西境士兵以及两千河湾地士兵返回北境,这是铁王座向他承诺的,只待给分裂国家负隅顽抗的史塔克杂种、残疾、幼童以及愚忠的诸侯们最后一击。

为了解决卡林湾的通道问题,公爵已在孪河城做客近一个月了。他派出莱利斯、科尔斯等几位信任的指挥官前往派克岛交涉,等待着他们返回的消息。但过去多日,公爵没收到任何回复。他记得临行前,向老瓦德佛雷侯爵借了好几笼乌鸦,若是他们顺利到达派克岛,此时至少该有一只乌鸦返回吧

公爵略感不安。也许是河间地的水蛭效果不好,也许是佛雷的血脉污染了他。

这几日公爵都在与胖胖的佛雷夫人玩耍,公爵意外地发现,喜欢夫人高亢的叫声。瓦德侯爵似乎也很喜欢,把这叫声当作了最佳恭维,给他送来很多礼物。公爵心想,若是罗柏史塔克那个男孩做得有此一半好,就不会面临那样的结局。

“公爵,我父亲找您。”瓦德侯爵的一个儿子冒着雨过来,雨水浸湿了他头发,流过他苍白的长脸和杂乱的短胡须,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斗篷上残留的水流顺着门槛流入房间,像是一条小河,在地面缓缓蔓延,公爵往前,稍稍闪避。

你的意思是请我过去吧“爵士,请您引路。”他的仆人为他套上了准备好的斗篷。老瓦德的儿子太多,他不清楚此人是第几个,也不清楚此人的姓名。

“大人,我不是骑士。”他显得有些尴尬,脸竟红了。这倒是在佛雷中难得极了,不过公爵更希望他保持沉默,安静带路。

公爵盯着他,直到他确信公爵不会再回复后,转身走入雨中继续他的任务。

孪河城东西两城之间由宽阔的石板长桥相连,在桥中央还有一座卫河塔,监视着所有过往船只。如今大雨连绵,河水暴涨,距离桥面也不过数十尺。他上一次走过这个桥还是多年以前,那时他刚结束鸦树城养子生涯,返回恐怖堡继承爵位时途经此地。

雨击打在他脸上,让公爵感觉头脑更加清醒,彻底带走了刚刚升起的一丝不安。他开始有些喜欢这些冰冷的雨水了。

公爵很快来到东侧城堡,仆人为他取下打湿的披风,并暖心地为他端来满盆热水和准备好的毛巾。他浸湿毛巾拧干,再细细擦干脸,热量让他感觉脸部有些红润,而后他在仆人的指引下见到了主人。

老瓦德侯爵的房间很暖,但此刻充满了湿湿的蒸汽。

“请您原谅,我的孙女婿。”孪河城侯爵个子小小,嗓门却不小,“嘿,我这样说您不介意吧,毕竟您已经是恐怖堡公爵、北境守护了。”

公爵歪了一下嘴角,权当是微笑,并不介意。

“唔,我要请你原谅的是,我刚刚在屋里,哝,就是这里,与我的新夫人一起洗了个热水澡,”他指示地点,公爵顺着指示的方位看去,果然是一地的水,“嘿,所以嘛,留下了满屋的湿味。哝,我一丁点也不喜欢这种潮气,这不利于健康,可要知道,我太老了,更去不了浴池,我去那儿就觉得头晕。”公爵饶有趣味看着他,老侯爵太享受还能说话的感觉了。

该留下的是尸体,不是舌头

“嘿嘿,我原本想在客厅里见你,可我舍不得我的暖房嘞,客厅里又黑又冷,”瓦德侯爵吮了吮嘴,“那帮小子为你做的安排,您可还满意”

“我很满意。”公爵抿了嘴,轻声说道。

“哦,满意就好,满意就好。要知道,我给的可都是对亲人的待遇,我对亲人向来不薄。对了,我们还是说正事,说正事吧!”

公爵再次抿嘴,别人最好把这理解为轻笑。

“羊皮纸就在您手案旁,波顿大人。”他收起微笑,“您自己慢慢看。”

那是个小小一卷羊皮纸,摘自乌鸦无疑。他捋直卷纸,只见上面写着:

“北境是我的。那个叫莱利斯的贱种敢威胁一个国王,所以,我把他从城堡扔了下去,也许他能自己游回去。其他人被我送到老威克岛挖矿,我承诺,他们挖够与他们等重的白银——我原本想写黄金,但这些黄金足够买下第二个北境,你们这些北方穷鬼们一辈子也见不到,算了——我就原谅他们的冒犯,放他们回不允许安放在北境的家。铁群岛大王及北境之王巴隆葛雷乔伊。”

“如此一来,通过卡林湾返回北境的可能性就完全丧失了。”公爵总结。

“嘿,他既不肯让道,就只有强攻了。”瓦德侯爵抓了抓衣服,将自己围得更紧了一些,“那个狼崽子不是考虑过重夺卡林湾么他可以,为何你不行。”

强攻卡林湾的都是蠢货。“强攻需要四面合围。”以及泽地人的协助,“我们只有一面。”

“嘿,我不会问你是哪一面。现在嘛,你准备怎么办”

“等待巴隆葛雷乔伊回复期间,我让手下占据了盐场镇,他们在那收集船只,可惜,那里被破坏严重。”公爵像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好在,我之前已经委托铁王座放出消息,在盐场镇重金租用船只,若是铁王座办事得力,狭海两岸的商船应该踊跃至此,我只担心小镇的码头是否足够用。”

“嘿嘿嘿。你倒是不用怀疑泰温公爵的能耐,”瓦德侯爵笑得像个小猴子,还拍起手,“所以你早知巴隆大王会拒绝”

“我不确定。”公爵将羊皮纸重新卷好,原模原样放了回去,像从未见过这张羊皮纸。“我在赫伦堡曾解救一名红袍僧。我原本想把他吊死,他没有求饶,一个劲地高呼‘婚礼’‘婚礼’,那个时候,我刚收到泰温兰尼斯特的信以及艾德慕和萝丝琳结婚的消息,我确信他知道了婚礼的事,他在赫伦堡的监狱中,不可能得知那种消息,所以咯,我留下了他的命,想看看他还知道些什么。”

公爵转了个身,好望向河岸,继续道:“然后,红袍僧告诉我,他看到剥皮人将狮子的右爪砍了下来,我原本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下午就看到少了一只右手的詹姆兰尼斯特,砍掉他手的不是剥皮人,而是海外而来的勇士团,呵呵,既然他们为我效力,说是剥皮人也不算错。红袍僧看到的东西如此广泛,让我不得不相信他确实有些能力,虽然有的是些暗喻,不清不楚,但确实有些道理。我好奇地问他,是否早知会沦为囚犯,他却回答,一切都是为我而来。”

“嘿,真是神奇的和尚。”

“是很神奇,可我从不信任他。”也不信任任何人,“我原本想剥掉他一块皮,可北境早已废止剥皮,我也亲口承诺过。他和我说,看到了我的手下莱利斯被人从城堡扔到水里摔死,我问他是哪座城堡,他说不知道。莱利斯是我一个得力手下,大人您见过他,沉默而稳重,从来都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叫他做的事从未让我失望,总之,我并不想让他死,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将他远远送到派克岛——现在很明显咯,这个城堡叫派克城。红袍僧具有力量,这几乎确定无疑了。”

“嘿嘿嘿,所以,他早已经预测,你将从盐场镇乘船回到北境”

“也许是的。可这不是我在此停留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公爵平静地目视老侯爵,“他说他看到剥皮人旗、雄狮旗、玫瑰旗以及蓝色双塔旗的海船一起出发,驶向北境。要知道,那时援助北境的河湾地军队还远在苦桥驻守,西境的援兵还在兰尼斯特港,等待他们北上同样要花一段时间——我得让北境看到我强大的盟友,所以打定主意与他们一同返回,这也是他不知道的事。总之,与其在此枯坐等待——我认为用海龙角、溪流地、磐石海岸与巴隆大王换卡林湾是个好想法,让他们在大陆有了根据地,或许能够改变他们抢掠的本性,同时借重他们的海军。”这根本不可能,“那时候我有时间,何不一试”

“嘿,如果巴隆大王同意交易,他想要维护这份收益就必须与你共同携手与史塔克为敌,你把巴隆葛雷乔伊完全当做了玩物。你果真是我的孙女婿。”

公爵再次轻扯了薄薄的嘴唇,“他们本就是仇敌。我呢,只是想救自己的手下。我曾问红袍僧看到的东西能否改变,他说完全没有可能。看到的未来即成过去,过去即是无可争辩的事实,魔法巫术千万种,唯独预言术一旦启动便尘埃落定。”

“嘿,那以后行刺就不用雇佣刺客啦,让和尚做个他要死的预言就好了。”瓦德侯爵竟然对此深感兴趣。

“或许可以吧。我派他出去,不过是想验证一下红袍僧的说法。”验证也成了构建预言的一部分,“据那僧人说,若是预言,你最好在对象弱小的时候实施,因为,预言术具有自我实现的能耐,所以咯,越是对大人物施加预言术,所需的代价就越高,实施就越难,而若是谁在弱小之时为自己驱动预言术,便是以后再变成大人物也逃不过预言的束缚。我不知道莱利斯是否找他预测过命运。”

“嘿嘿,你是看到罗柏的命运,才准备倒戈的咯,嘿嘿。或许那小子很小的时候就给自己预言了吧,我听说,他的杂种妹妹就是个巫女,是不是她预测的呀,嘿,他可知道自己要被砍头呀”侯爵笑起来简直就是只粉色的大老鼠。

“我并不否认。红袍僧说,他被人施加了诅咒术,而后才被观测到命运。他说这是拉赫洛的意志,谁知道呢,当未来被拿捏,命运只有顺着结果倒长出根茎来,甭管根茎多么粗陋可笑。”

“嘿,你的和尚可预言到你成功拿下临冬城了”

“并没有,考虑预言术的能耐,我禁止他观察任何与我有关的结果,实际上,我不允许他在任何火旁边。这种事情听着就可怕啊,我也从不让他靠近。大人,您猜猜看,梦行者丹妮思预言到瓦雷利亚毁于烈火,这样的预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简直无可想象。”

佛雷侯爵的新一任夫人款款而入,像受惊的小鸟,看起来忧心忡忡,她进门后对着公爵轻轻行礼,并不准备与客人攀谈。

她向瓦德侯爵递上了满满一壶温热好的果子酒,公爵闻到了甜美的果香和酒味,竟有些觉得胃口大开。他止不住再瞧了瞧侯爵夫人。

她穿着孪河城灰蓝色的披风,内里是紫色的蕾丝罩袍,一条灰色的丝绸长带将罩袍束缚在腰间,她本不是高个子,但在这一身装束下竟显得婀娜多姿,公爵觉得侯爵夫人的大屁股与饱满胸脯为此增色不少,不过苍白和惊恐的脸让他失去了所有兴趣。公爵发现她的头发仍未干透。

“这是我的第八位夫人,乔苏……”他有些恼怒,“我的好夫人,您叫什么来着让我们的公爵好好听听。”

“乔苏珊恩佛德,大人。”她的声音在颤抖。

侯爵顺着夫人的屁股摸了过去,侯爵夫人受惊,但并未躲开,向公爵尴尬投了一眼。

“嘿,乔是我在九十岁生日的时候娶过来的。”他露出恶劣的笑容,“现在也已经怀孕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会再添个儿子。”

“大人您的福气让人羡慕。”公爵投了一个晦涩的笑容。

“我要是能多忍一会儿就好了。”他看着自己的夫人为他斟满一杯酒,“好夫人,您在这里我可没法和公爵好好谈话嘞。”他盯着夫人走出房间后,慢慢举起酒杯喝了半口,“艾德史塔克死得太晚啦,否则,我非得让凯瑟琳徒利给我续弦不可。嘿嘿,我倒要看看那小婊子什么反应,嘿嘿嘿。”

“她哪有选择呀,定会再给您生一堆小鳟鱼咯。”

“嘿嘿。”这时仆人进来,为他搬进了小方桌,一台燃烧起的小炉以及一把宽大厚实的座椅。公爵看着他们将酒壶放置在炉子上,又端上了各种水果,有黑莓、覆盆子、已被捡拾好的石榴籽、软糯糯的杏、切好的软黄桃以及就连公爵也不常见到的说不上名字的蔬果。另外一个仆人用麻布快速将地上的水渍覆盖擦干而后退出。

“公爵,我的好夫人虽然怯懦,但一丁点也不傻,你看,她为您准备了这么多呢。请坐吧,可不能让公爵站着和我说话哦。”

他示意一旁的仆人为客人添酒。

公爵坐下,举杯,轻抿了半口,温暖充满果香的热饮让公爵觉得颇为受用,便又小小喝了一口,“大人您的酒美极了。”要是不那么甜就更好了。

“嘿嘿,大人您喜欢就好。不过这些酒可比不上您说的故事哦。您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说这话可不是因为供养大军吃力,赶您走哦。”

您可不是“我很感激大人的资助。”他静静地看着侯爵,“冒雨进军可能有损士气,但比起回家,这些困难总会克服。既然已经收到了巴隆大王的残酷回信,我准备明日出发,或许会在盐场镇停留一段时间,毕竟,安排一万人的队伍跨过大海,可不简单。”

“嘿,对于你们北方佬,那是回家,可对于其他人就未必咯,不过,为了北方王国的安靖,他们应该也会提起士气,对吧,嘿!”

“大人无需担心。在这之后好一段时间都不会再下雨。”公爵做了一个坦然的表情,“不过卡林湾没有打通,我的好夫人还要拜托大人您照顾。”

“我已经照顾我那孙女好几十年了——嘿,我照顾得多好啊,看她肥肥胖胖的——让我再多养一会也不碍事。”瓦德侯爵吮着唇,又吞下一口热酒,露出不屑的模样,停留了一会儿又继续,“你说之后都不会再下雨又是你那个和尚预测的嘿嘿,真是个好和尚,我也想要一个,要是能预测永夏就最好,我可讨厌冬天啦,到了冬天就吃不到新鲜的果子,好马一匹匹倒下,子孙也一个个夭折,女人们不断哭泣,吵得人心烦……”他自顾自叙述,已忘了公爵还在旁。

“红袍僧说,他预测自明天起,河间地一段时间内都不会下雨,既然他已经预测那么准了,姑且再相信他,但我不会把这消息和士兵公布,明天若是雨停,他们会把这当做吉兆。”

“嘿,是的。”他忙声道,让人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内容,“这和尚是个宝贝嘞。你得把他带到军中。”

“这红袍僧有些能力。可当我要求更多的时候,他就开始怂恿我烧人。为此,我一直犹豫不决。剥皮是漫长的恐怖,用火却是快速的恐怖。当人们经历快速恐惧后,很快就会丢失记忆,活人也无法感同身受,容易忘记,为了维持,就得不断烧……和谐的土地也终将变得不和谐,可剥皮就不同啦。”

“嘿,果真是恐怖堡公爵。北境在你的治理下,一定会安安静静,成为王国的屏障。”侯爵吞食了两颗黑莓,吧唧嘴,叹气道,“当我还年轻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是坚果,可现在不行了,一颗牙也不剩,有的时候,我看着现在的样,就觉得悲哀,好在,我同样喜欢吃各种水果,不过,得是软软的,皮薄的。哦,我告诉你,我还喜欢让小崽子们用各种果子给我酿酒。不再喝一杯么暖暖的烫烫的。要是喝完,我得再找我的好夫人嘞,我没有牙哦,啃起来会让她满意的。”

“祝您愉快。侯爵大人。”

公爵在第二日清晨离开孪河城,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行军。路面被雨水侵蚀,几千士兵艰难跋涉。他坐着佛雷侯爵送他的一匹灰色骏马之上,骏马温顺稳重,让公爵非常满意。

在他两侧的担任护卫的名叫莱姆德和切洛,他的卫队长“铁腿”沃顿送詹姆爵士去往君临后,便轮着他们随侍左右。他们能力平平,远不足与莱利斯、沃顿相较,但好在很懂规矩,让整个队伍安安静静向着目的地出发。他们父亲是公爵父亲的卫队成员,他们能成为公爵的卫队成员,不过是平常之事。公爵不记得自己的爷爷,但莱姆德首次担任护卫的时候,很不懂事地说他的爷爷也曾为公爵的爷爷担任护卫。他后面的恭维公爵没有听清,便让沃顿照例给了他十鞭,之后他就懂事多了。和谐的土地、安静的人民。

红袍僧被公爵安排在了队伍的前方,与他隔着两匹马的距离。从后面看,红袍僧显得有些滑稽,他的黑灰色头发被以奇怪的方式紧紧扎起,用一根签子固定,膨胀的鼓包像是从后面长出来的大瘤子。

“为您而来。”公爵想到他曾说的话,他仔细回忆当时对话的情形,觉得对方只这一句就让他处于对话的下风,这是他不曾有过的感受。当时的僧人穿着一身已经完全洗掉了颜色的破布,细看才能发现,在脏污之下隐藏的确是红色。他的脸也很红,皮肤油腻粗糙,许许多多的小疙瘩遍布整脸,这意外让他看起来格外威武。

为什么是我他当时想问,但他说出的口是却是“为什么不是史坦尼斯,我听说他接受了一个红袍女,还把自己的族徽给改了。”如果红袍僧喜欢卖弄,那他就可以说,“红袍女让史坦尼斯一蹶不振。”可红袍僧回应的却是,“我会帮大人做水蛭做不到的事,比如让海面平静,一路顺风,让船队将大人安全带到预想的土地上。我不如水蛭那样安静,但一点小小的动作可以收获更多,而且我知道何时适可而止。”

于是他让人把这个自称阿萨罗的红袍僧绑在了赫伦堡的鱼梁木上,鱼梁木除了那张显得无比愤怒的脸外,还有十三道漆黑流着血的划痕,据说,这代表戴蒙坦格利安在赫伦堡等待仇敌的十三天。

公爵让沃顿带着他的卫队,蒙上眼在十步之外一一向他投掷长枪,公爵承诺谁能够伤到红袍僧,哪怕一只脚一只胳膊,他也会赏赐一枚金龙——可最终无人能领得赏赐,甚至只有一根长枪刺中鱼梁木。那根长枪紧紧钉在红袍僧头顶三寸,鱼梁木伤口的红色汁液顺着长枪流下,一滴滴掉落在红袍僧的脸上和衣服上,让他看上去像个红魔鬼。他的卫队成员落下眼罩,一个个既是遗憾又是震惊。

旁观的还有勇士团,其中的一个小丑,以为自己可以命令公爵,在场疯癫地大声喊叫,“恶魔、恶魔,邪术、邪术,烧死这个恶魔!”,他的吵闹没有持续多长,实际只是突兀的一小会,他便被沃顿从一众勇士团的人群中拉出,而后被一拳击倒在地。沃顿拉着他的头发,好让他看向公爵,等待公爵下达命令。小丑在此时也不肯安静,仍在继续说着疯话。

公爵看着他愚蠢和令人作呕的脸和装束,命人将他脱光绑在十字架上,倒吊起来,在心树前剥了皮。这里不是北境,不用违反承诺。

公爵将阿萨罗放下来后,同意他留在自己的队伍里,当他终于冒失地提议烧掉心树和小丑时,沃顿和他北方人组成的卫队将手握上了剑柄,公爵只是用苍白的眼看着他。

“下一次你向我提议烧心树,我保证烧起来的一定是你。”阿萨罗点头表示顺从,于是公爵满足了他另一半请求,将奄奄一息的小丑架上了柴火堆。

这个异域的红袍僧就这样成功在他的军队中扎根下来,这一切充满了奇妙和不可置信,公爵一直觉得有些不真实。但如果旧神和拉赫洛如此安排他的命运,他也只能选择接受。

骑行在阿萨罗两边的是佛雷家的人,伊尼斯爵士和霍斯丁爵士。

在公爵眼中,伊尼斯是个卑鄙狡诈的人,但以一个统帅的标准而言,他比异母弟霍斯丁爵士优秀多了,霍斯丁不过是个长着肌肉的蠢蛋,所以公爵在任何场合都默认伊尼斯才是佛雷军队的统帅,以增强他对军队的实际控制力。敌人不会像铁王座想象那样脆弱,他需要加强自己和盟友的每一分力量。

大军行动缓慢,他们花了十日到达盐场镇。威尔罗尔科子爵已经高举剥皮人旗和他自己家族的黑底餐刀旗在营口迎接。

据说泰温公爵手下的恶魔们将盐场镇破坏得惨不忍睹,但公爵看到的是已修建完善的营地,还包括了很多空置出来的军营,等待陆续到达的玫瑰和狮子军。小镇中,只有少部分地方还保留了火烧遗留的痕迹,那些不过是黢黑不能使用的木头、黏结在一起的砖墙、破碎的瓦片。无论这里曾发生多少悲痛惨事,此地都已经部分恢复活力。公爵心中认可罗尔科子爵的工作成果。

罗尔科子爵是罗尔科家族的家主,直接向恐怖堡效忠,为他管理末江以西,孤山以东的广大领土,子爵手下另有数十个小封臣家族,公爵在大营中看到了属于这些小家族的部分旗帜。

公爵乘在马上向他点头,而后当先乘马进入军营,威尔随即上马跟随。道路两旁的士兵起立安静地注视他走过,他扫过自己的士兵,向前而去。

他的营帐不问可知,乃于万军之中。公爵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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