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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有些冷了,老三进去拿了幅碗筷,老二加把椅子,林晚照让秦特坐下,跟老三说,“去把这肉热热,肉不能吃冷的。”
老三进去热菜。
林晚照兑杯温水递给外孙女,“喝点水。”
秦特小口小口的喝着水,闻着有些冷的饭菜香,忍不住瞅一眼桌上饭菜,她一天没吃饭了。
林晚照说,“老大,去蒸锅拿俩热馒头。”
老大把一肚子想问的暂且搁肚子里,两个冒着热气的馒头放到秦特跟前,秦特脸上脖子都有伤。老大问,“妈您报警了?”
“当然得报警!”林晚照瞪着两只红肿的眼睛,“你认识的人多,给我找个好律师,我还得告这姓秦的!”
老大坐下,“妈,这是家庭内部事,警察估计很难介入。”
老二也说,“是啊,您一报警,一会儿我们都得去警局说明情况。”
“不用你们去,我跟这孩子去!用不着你们!”
“妈,不是这意思。这事儿其实容易,根本用不着报警。明儿我们找秦耀祖说道说道,保管他不敢再动手!”
“说道说道?这不是说道说道的事!”林晚照想到上辈子息事宁人,姓秦的对这孩子也没有半点照顾。她干嘛要息事宁人,她就要痛快的干一场!
攒钱就是用刀刃上的!
给这孩子夹块儿火腿肠,“吃点儿,一会儿咱们去警局做笔录,还得去验伤,先吃饱!”
秦特这会儿什么都顾不得想,一得到允许,她低下头拿着馒头就大口吃了起来!
老大老二老三商量,这得打电话告诉大妹(大姐)刘凤女一声,老三去里屋打的,出来后说,“今儿太晚了,路上也不好走,大姐说明天过来。”
秦特抬眼看三舅一眼,大眼睛眨巴两下,垂下头继续吃饭。
因为事涉未成年人,警察来的很快。林晚照简单的把事情跟警察说了说,警察有些犹豫,想这爹管教闺女,是不是让家庭内部自己处理。
林晚照如同即将走上战场的战士,身板坐的笔直,拿出想的许久的话,努力跟民警说明情况,“我这孩子命苦,两岁上爸妈就离婚了,判给她爸。可那不是个干人事的,大年三十啊,把我这孩子打的身上没处好地儿!深更半夜跑过来,厚衣裳都没一件,就穿着这么件破军大衣过来的啊!”林晚照把秦特穿来的军大衣给两位民警看,“这是在路上垃圾桶附近捡的!民警同志,你们见过这样的畜牲没有!”
林晚照说的眼泪长流,咬着牙关恶狠狠的说,“我们要告他,虐待未成年人,故意伤害,剥夺监护权,我们要去医院验伤,留存证据。我们绝不接受和解!”
家属坚持,而且,秦特脸上带伤,一身老太太的衣裳,瘦巴巴的低着头,偶尔抬头看一眼,你一看她,她就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立刻又把脑袋扎了回去。
民警也瞧着可怜,“大妈,正式报案得到警局做笔录,你们如果要告监护人虐待未成年人,还要到医院验伤。”
不待三个儿子阻拦,林晚照斩钉截铁,“我们去!”
儿子们都说老太太上年纪,就想老太太在家歇着,他们带着外甥女去处理。林晚照不信他们,怕他们图省事,和稀泥,坚持要自己去。
林晚照套上大棉袄,给秦特再套件棉猴儿。她绝不接受和解,一定要告到底!
林晚照让老大带着那件垃圾堆旁捡来的军绿大衣,一起跟着民警到派出所做笔录,然后拿着警察开的单子去三甲医院看伤,做伤情鉴定,做体检,最后拿药后回家时,已经是凌晨。许多人家在院里放起象征好日子的烟火,姹紫嫣红,喜庆热闹。
天空的烟火映亮林晚照坚硬仿佛岩石的面孔,那是秦特一生中见过的最坚毅表情。
空落落的胃里突然就被填满了,秦特第一次有一种温饱感。
这是一种无比安全的感觉,不是在厨房偷吃时生怕继母发现后,要面临的讥诮讽刺时的惶恐。也不是父亲挑剔打骂后的胆怯不安。这是一种无比满足的感觉,像冬夜里的暖炉,像孤寒后背的一个倚靠。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时间太晚,不是说话的时候。林晚照让老大跟老二去凑合一宿,把屋子腾出来给秦特。被褥都是现成干净趁着好天气晒的暖融融的。秦特肚子突然咕噜了一声,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肚子怎么会叫起来,她晚上从来不吃东西的。
林晚照没觉什么,在警局医院折腾半宿,正长身体的孩子,肯定会饿,“被子都是新的,以后这就是你的屋,你把被子铺开。家里有饺子,有鸡汤,给你煮碗鸡汤水饺,吃饱再睡。”
林晚照出去给秦特做吃的,秦特站在屋里,觉着暖和极了。其实她家也不冷,市里楼房集中供暖,可秦特还是觉着这里更暖。
好暖和。
秦特心里这样想。
大床靠东北墙放着,床边是个妆台,大床对着的是一溜六开门的衣柜,衣柜接着的是一组五斗柜,靠着南窗的是一张长沙发,沙发前放着玻璃茶几。
秦特的视线重新放回床上,嫣红的被褥叠的整齐,放在床头。
她看看自己的手,她可以去碰触吗?
她可以住在这里吗?
她真的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怎么还傻站着呢。”姥姥端着托盘进来,一大碗葱姜浓郁,上面漂着明黄油花鸡汤水饺,边儿上两个小圆盘,一样是热过的鱼肉,一样是的鹅黄松软的葱炒蛋。
托盘放在茶几上,“过来吃。”姥姥叫她。
秦特走到沙发坐下,接过筷子吃汤饺,饺子是白菜肉馅,很香。鸡汤里还有俩大鸡腿儿,秦特夹起来啃着吃,连带鱼肉、炒蛋,连带碗里的鸡汤,她都喝的一滴不剩。
整个人出了一身细汗,热腾腾的!
姥姥已经给她铺好被褥了,正含笑望着她。
秦特有些不好意思,继母常说她胃大吃的多。
“锅里还有,我再给你盛。”
“我自己盛吧。”她在家每天都做家务干活,对盛饭的事很熟练。
“去吧。”
锅里约摸还有半碗,十来个饺子的样子,秦特又都吃干净了。林晚照说,“晚上就吃这些,明天咱们还接着吃好的,以后天天吃好的!”
秦特脸颊有些热,她知道能吃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她小声说,“我也不是每顿都吃这么多,我平时都吃的很少。”
林晚照心中发酸,摸摸她的头发,“干嘛吃那么少,吃多才是福气。”
“好了,不早了,咱们上了药先休息。”太多话可以留待以后再说,外头的烟火声都渐渐听不到了,林晚照让孩子早些休息。
药膏有些凉,林晚照放到手心温一温,后背大腿这些不方便的地方,林晚照给她上,剩下的秦特自己来。上过药,还有消炎药要吃。
林晚照出门给她关灯时,听到秦特轻轻问一句,“姥姥。”
“嗯?”
“我妈妈会来吗?”
“明儿后的就来了。”
“嗯。”
听到肯定回答后,这孩子漆黑的眼睛亮了一瞬,脸孔往被子里钻了钻,林晚照关灯的一瞬,看到这孩子眼角有些晶莹闪光,她猜这孩子肯定是哭了。
给孩子关上门。
一直到现在也没接到闺女一个电话,林晚照心里酸楚,哎,教女无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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