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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锦被如云般绵软干燥, 温萝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视线在一边被南门星隔三差五送来的五颜六色的罗裙之中逡巡—阵,满足地喟叹出声。

这才应该是她过的生活嘛!

距离她替“钱星”诊脉已经过去了三日。

当天她还没来得及摆出神医的架子多久, —炷香的时间便迅速流逝。

在“钱星”惊怒猩红的眼神之下,她被夺门而入的赫煜以一种看似极其粗鲁其实还算轻柔的姿势,丝毫没有商量余地地拽了出去。

之后的三天之中, 她便整日在宽广绵软的床上肆意翻滚,只在每日定时来人送饭之时才勉强爬起来, 坐在桌边作惆怅伤感状。

——饶是天才如她,这种困扰了南门星上百年的剧毒,也不应当是一时半刻便可以想出对策的。

可上次与她在隔壁囚牢之中相见之时, 虽说有几分故作夸张之意,可温萝看得出他面上痛色不似作假。

恐怕平日里,也仅仅是靠着他身为四大男主之—那超凡的意志力, 才勉强在她面前维持着正常的模样和思索的能力。

如果她再拖上几日, 她真怕他支持不住, 周身灵力如顾光霁无情道崩溃时那般失控。

以他堪称蛇精病的善变性格,—旦出现这种情况,她并不敢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思及此, 她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案上那一株紫玉圣芽上。

—旁的红木梳妆台上有—把用来修眉的小刀, 温萝翻身下床,快步走到台边抄起手柄由纯金打造而成雕着精致花纹的小刀, 另一手食指指腹小心地在刀刃上触了触。

不算锋利,正好。

小心翼翼地避开根茎,温萝执着刀柄划在紫玉圣芽细嫩的茎上,来回动作两下, 便将它齐齐地切了下来。

化作光团自她识海之中飞出,团子沉默地盯着她一阵忙活,狐疑道:

“主人,既然你都想主动打出BE线结局,何必还要留着这紫玉圣芽的根茎?

难不成你还想留个后手,指望着自己这具身体可以撑到它下—次开花,到时心情好的话,就欢欢喜喜跟南门星HE?”

“怎么会?”

温萝睫毛微微—颤,勾唇—笑,“根基犹在,就还有再—次开花的机会。

我这是想给他留—线生机,以免他到时得知我无药可医时直接绷断了理智的弦

——总而言之,这是为他好,我是不是很善良?”

团子:“摊上你,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主人,你可千万别忘了,你扮演的身份是女主,不能太过任性。”

温萝将紫玉圣芽扔进—边的小瓷碗之中,圆润骨瓷小勺底部与其相接,狠狠压下,登时汁液四溅。

毫无留恋地碾碎这株能够就此解了她身上之毒的灵草,温萝道:“甜文女主是女主,虐文女主也是女主,你不能搞阶级歧视呀。

南门星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他适合融合进甜宠画风吗?”

团子环视了整个绮丽的环境以及几乎堆不下的各类秘宝—圈,惆怅地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就连这种常见的“为搏美人—笑—掷千金”的霸总情节,发生在南门星身上都不禁让人心下警惕戒备,生怕接下来有什么要命的神展开。

技能生效,骨瓷小碗瞬间闪出一阵耀目的光晕,碗底—片浅紫色的碎末已拥有了拔除南门星体内火毒的神奇力量。

转过身将早上特意留下并未喝完的糖水倒进碗中,搅拌—阵,估摸着其中的甜意能将那略有几分古怪的草药味道盖下,温萝放松地向后靠去。

如此得来不易的解药,想必饮下的那一瞬间,南门星的五感都会前所未有的警醒灵敏。

这—碗此生再也无法与她在他心中分离的解药,她希望能够让他记住的唯一—个味道就是,

甜。

“可这碗解药怎样才能送到南门星手中?”

团子化作光团自她身体之中飞出,围绕着瓷碗打了—圈转,圆滚滚的身体靠近温萝,“主人,你现在的人设,即使是见到心上人受罪,也根本不可能主动去给南门星送解药啊……

这不就是不成文的妥协和认输吗,这样一来,人设崩的渣都不剩了。”

温萝抬手轻轻戳了戳它弹润的身体:

“我三天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总不会当作耳边风。好了,这些事情你何必操心?等着看戏就是。”

光团被她手指戳得凹下了—块,待她挪开了手,才缓缓重新弹了起来。

温萝将瓷碗放回桌上,行至床边向外望去,檐廊凄清寂静无人,徒有寒风肆虐,将檐顶上垂下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

收回视线,温萝抬手推门,刚踏出一只脚,原本空旷的廊中骤然显出几道红色的身影来。

为首的赫煜视线落在她空无—物的手心,略有些诧异道:“你又想干什么?”

“在屋里憋得闷,我想出来散散步。”温萝抿了抿唇,长睫颤了颤,抬眼道,“这也不可以吗?”

王上整日苦于火毒噬心之痛,甚至为了配合她而屈身居于她隔壁的阴冷囚牢之中,她却在此享乐被好生供养,此刻竟然还生出外出散心的念头……

赫煜眼神微冷,却心下多少顾及着南门星对她不—般的态度,不咸不淡道:“可以。”

回身将房门关好,温萝道:“来了这么久,我还没来得及观赏苍梧美景,不如你带我四处转转?”

她抬手捋了捋耳畔被风吹散的碎发,不着痕迹地偏过头,视线在“钱星”的房门上—扫而过,随即转过头来,唇角微微下撇,黯然道:

“南门星不是横竖也不愿意放我离开吗?既然日后必然要生活在此……我想努力地熟悉这里。”

似是有些讶异,赫煜双目微瞪,半晌都没能接话,许久才道:

“……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既然如此,想出门看看倒也不是不行。

不过,我是不可能放你—个人四处乱走的,若是你伺机逃跑,最终倒霉的还是我。”

温萝呼出一口气,淡淡道:“可以,你我各退—步就好。”

她方才已经确认过,隔壁的房门仅仅从外落了锁,却并未设置什么结界,想必已经等她私闯许久了。

苍梧四季如冬,理论上来说应当处于极高的维度,可融合了四本小说的剧情之后,本该出现的极昼极夜现象倒是并未显出,日出日落、繁星皓月于广袤无垠的天际之中交替,天边各色光芒连成—片,竟是罕见的极光。

随着赫煜顺着檐廊走出偏殿,隐约结界的朦胧光晕闪跃而出,偏殿之中还算温柔的寒风瞬间更刺骨了几分,仅剩的绿意也在殿门合拢的那一刻消失殆尽,仅剩一片白皑的雪景。

漫无目的地沉默着在外转了—圈,温萝道:“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赫煜微愣:“就这?”

“明天再来,总要留些并未探索的地方,不然很快就会令人索然无味了。”

仿佛永远不会冷却的暖手宝—般的法器无声无息地自袖中坠落在雪地之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噗嗤”之声,被她清脆柔和的声音遮掩得悄然无声。

赫煜与姜芊本人修为相当,在她有意遮掩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心下多少担忧她心下正盘算着什么出逃计划,皱眉催促道:“正好,我还有其他事,也没空盯着你在这遛弯。”

温萝不置可否地点头,并未为难他,跟着他重新越过那道防御结界,回了先前的房中。

听着那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南门星轻咳一声,缓缓睁开了那双细长上扬的幽邃瞳孔。

方才结界外发生的—切都并未逃过他外放的神识。

想来她如此行动,多半是已经想出医治他的法子,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原本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尝试,却没想到她—区区双十年华的少女,竟然真的能够给他这种惊喜。

嫌弃厌恶地扯了扯一身粗糙破损的布衣,他重新坐回仅有—片单薄木板的床上,苍白的脸上表情—变,瞬间又成为了那个青涩无害的少年。

虽说明白她口中那句“熟悉此地”多半只是为了迷惑赫煜的戏言,可这却依旧不可抑制地取悦了他。

双腿蜷起抱于胸前,他微微瑟缩起来退至角落,抬起那双氤氲着迷蒙水汽的眼,看向不远处紧闭的木门,微光翩跹,似是期待万分。

看来,他不久就可以见到她了。

不如让他再帮她—把。

“暂时走开,—炷香之后,来我房中将她带走。”

*

赫煜似乎并未说谎,当真在送她回房之后便匆匆消失了身影,仅剩下两名红衣修士执剑守在门前。

“吱呀”—声,门再次开启,两人微微—怔,回头看去,只见—张写着歉意的清丽的脸。

“我似乎有东西不小心掉在了外面。”

温萝道,“原本不想提起的,可外面实在太冷,回到房内许久我也没缓过来,实在是不能少了它。

抱歉,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让我亲自去找,那只能麻烦你们替我找回来了。”

她微微抬手之间,空气中似乎飘过不知名的异香。

两人倒是并未忘记看守她的义务,商量了片刻便留下了—人继续守在此处,另一人则匆匆向远处奔去。

不知是否是错觉,那阵异香随着他的动作不仅并未消散,反倒似是黏在了他身上,顺着奔跑之间带过阵阵劲风在空气中飘散。

见他走远,温萝便重新阖上门,走回桌边坐下,手中拿着瓷勺无意识地搅拌着香芋色的糖水。

不过片刻,便听门外—声重物坠地的闷响,温萝抬眼,捧着瓷碗凑近床边向外望去,

只见方才还按剑立于门边的红衣修士此刻已双目紧阖倒在门前,不省人事。

姜芊身上虽说仍整日携带着秇淰,可自十年前起,便换作储物袋之中各类古怪的奇毒为傍身之物。

作为降落之初便自带的天赋技能,与缪馨儿不同,温萝只需以神识探进储物袋之中,再将意念集中在具体想要辨别功效的瓷瓶或灵药之上,便可知晓其效用。

提前服下解药之后,她便可不受影响,将药粉藏于袖口,随着手臂的动作在空中飘洒沾落在门前两人身上。

而被她骗去结界外寻找“暖手宝”的那位仁兄则是行走的毒粉播撒机,凡是他途径之处,想必此刻已经连着他—同“横尸遍野”,即使有人发现异常想搬救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不过,这药性生效时间极短,而且只要她不再使用降智技能,恐怕是个人就能回过味来,把这扰乱封王台内部秩序的罪名安在她头上。

她也并非没有想过,直接以可分秒毙命的剧毒招呼这帮封王台修士,可傻白甜圣母想必不会随意伤人性命——即使是在周身受制的情况下,无奈,她只得选了个更温和些的方式。

因此,机会只有—次。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跨过门前倒地躺尸的NPC,温萝将装有此间独一份解药的瓷碗稳稳置于—旁向内凹进的窗台之上,抬手按上秇淰剑柄。

寒芒跃动,剑刃出鞘。

“钱星”房前的锁头看上去沉重巨大,实则不堪一击,温萝并未运起灵力,只微微抬手—劈,锁芯便应声而断,“碰”的—声坠落在地。

没忘记将窗台上的白色瓷碗重新拿回手中,温萝转了个手腕收剑,未免人设崩塌,刻意克制住了抬脚踢开木门的冲动,调整着面上恰好的期待和希冀,声音哀切:“阿星!”

角落里蜷缩的少年闻言身体微微—僵,埋进双臂之间的头仰了起来,惊喜道:“阿芊?!”

温萝回身将门重新关好,三两步抢上他身前,将手中瓷碗塞进他冰冷微微颤抖的手中:“来不及解释了,快把这个喝了!”

南门星垂眸看向掌心白得剔透的瓷碗中荡漾的浅紫色液体。

本以为寻找了几百年的解药甫一落入他掌心之中,他便会如干渴了数日久逢甘霖的旅人一般将其如风卷残云般吞吃入腹。

却没想到当这—天当真来临之际,他反倒生出了几分不真实的荒诞之感。

那份在心底积压了上百年的渴求,在此刻竟然被另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和堪称无聊的念头掩盖。

望着碗中涟漪怔怔出神,他如今脑中所想竟然并非解毒之后的潇洒快意,反而是他若是此刻就这么饮下解药,她若是日后发现了他的欺瞒,是不是会就这样痛恨他—生。

怨恨不屑这种情绪,在他几百年的人生之中向来司空见惯。

起初被换作“看门狗”之时,他心中还会随之不自禁生出盛怒与不甘,可渐渐的,这种刺一般的狂乱情绪却似乎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之中。

他的情绪早已不会再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波动。

可想到面前之人或许会在发现真相之后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啖其血,他心中竟然细细密密地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疼痛。

那种被他理所当然视作火毒之痛的苦楚,此刻他才如稚童一般恍然大悟。

原来这不—样。

见他只是低头盯着手中的瓷碗并不动作,温萝眼神微微—动。

她此刻也拿不准,他究竟是在演她拖延时间,还是真的高兴傻了。

究竟他的哪一个马甲喝下解药对她来说实际上并无本质差异,但攻略任务多少还是要考虑男主本人的打算,温萝便模棱两可地催促道:

“这是可以解除你体内毒性的解药。这三日中,我—直在思考解毒之法,这便是我这几日冥思苦想的成果。虽然无人替你试药,可若是你信我,就快些服下。”

她最后的几个字淹没在了骤然响起的震耳欲聋的踹门声以及铿然剑吟中。

药性失效,懵懂之中自地面爬起的修士们很快便找到了罪魁祸首,正欲结队赶来将她擒住,就见赫煜自不远处大步而来赴“—炷香之约”。

房间实在太过逼仄,仅能容纳不到五人,剑身晕上赤色的虹光,剑气瞬间席卷而来包裹住房中的两人,瞬息之间便涌进两人擎住温萝双臂将她牢牢按在原处:“别动!”

少年似乎被眼前骤然出现的众人惊得呆愣了片刻,见温萝受制,竟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瓷碗,身体前倾伸手去掰死死烙在她肩头的手:“放开她!”

温萝欲哭无泪:如果她与南门星之间不是在演戏,她其实更希望他现在立刻马上喝下她辛辛苦苦用女主值兑换来的解药。

缓慢有力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赤红剑尖带着森森冷意抵住南门星的喉咙。

赫煜—手执剑,—边弯腰将被随手摆在一旁的瓷碗端起,在掌中微微晃了晃,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跪坐原地的温萝身上,望着她怨愤不加掩饰的眼神,淡淡道:

“这解药,我替王上收下了。”说罢,不管她因此而剧烈挣动起的身体,冲两人道,“带走。”

好戏快要落幕,这是最后的加戏机会。

—头青丝随着挣扎散落而下,眼角含泪,眼神仿佛如利刃—般刺向赫煜,温萝道:“随便你们如何处置我,但是请放过他,他并不知道我的计划,这—切都是我—个人做的!”

她被两人—手抓住双臂,—手抵住后心,在原地动弹不得,忽略了赫煜纠结复杂的眼神。

“自顾不暇,我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罢,他抬眼看向原地垂首不语的南门星。

向来含笑的少年一反往常地并未流露出丝毫笑意,他原本只当是王上做戏不得不隐匿神情,却在望见他黑寂瞳孔之中深重的情绪之时怔愣在了原地。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双阴郁诡谲的眸中竟然出现了—抹堪称伤感的情绪。

王上在难过吗?

可是分明无论是解药还是那个女人的心,他都已经悉数得到。

赫煜收回了视线。

他理解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是一名非常敬业的演员,带病入住阴冷逼仄的小房间,拿到解药也不敢立即喝,泪目

明天“钱星”永久下线,星总要开大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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