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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夫妻生死相隔五百年后倏然重逢, 再加上顾光霁心下的狐疑与隔阂被温萝有意消解了大半,

当日显然并非她提出要走的最佳时机。

经过前一日,甫一入暮, 顾光霁便主动将温萝送回了房中。

自然体贴得,就连在无数任务之中身经百战的温萝, 也多少有些脸红。

她这么煞费苦心地骗他,他却反过来替她无微不至地着想,

实在是太考验人的良心了。

入夜之后回到幻境之中, 果不其然, 迎接她的又是一顿无甚新意的紫玉圣芽盛宴。

有了前一日的体验,温萝倒是并未再做出什么挣扎,

乖顺地一口口在南门星幽邃含笑的视线之下将满桌金盏之中盛满的紫玉圣芽咽入腹中,不出意外地再次被他一手扣着后脑以唇齿渡来一枚唇齿生甜的糖。

在他怀中阖眸酝酿睡意之时,温萝恍惚间生起一抹不合时宜的海王渣女的自我谴责。

白天和顾光霁谈情说爱, 晚上在南门星怀中你侬我侬什么的……

真爽啊!

难怪某点文男主不论官配有几个,全文感情线大多也不会从一而终,各种红颜知己后宫佳丽前呼后拥,令读者大呼过瘾。

亲身体验一番,温萝表示,这感受的确不赖。

*

再次在梅兆阁偏房之中醒过来, 温萝明白,如今是她不得不向顾光霁告辞的时候。

熹微澄莹的日光沿着窗柩肆意挥洒入房中,在古朴的木质地板上拖拽出一片瘦长清幽的剪影。

窗外的冬青叶在清风穿行之中摇曳, 沙沙的枝叶摩挲之声不绝于耳,间或夹杂着一两声清越的鸟鸣,裹挟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新气缓慢地渗入房中。

来时她毕竟沾了奚景舟意欲向她道谢的光,温萝便径自向昔日公羽川所住、如今为奚景舟住所的主殿御剑行去。

青玄宗依旧是依山傍水、飞流湍急、绿意成荫、云海缭绕的仙境般的模样, 日光清透,朦胧的柔光透过海浪般的云雾之中小心地向人世间倾洒。

温萝收剑归鞘,隐约听闻身后一记熟悉的微弱冷嗤声。

循声望去,温萝略有几分讶然地瞪大双眼。

眼前的白衣少女身姿窈窕,腰悬长剑,面容精致之中带着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疏离,

乍一看,眉目气质之间倒是有几分千年前公羽若的神韵。

团子啧啧嘴:“这不是当年暗恋顾光霁的那位姒柔仙子么?

没想到哪怕是换了个身份,她跟你之间的孽缘仍旧解不开啊哈哈哈哈。”

温萝无奈地叹口气:“这几日我一直住在梅兆阁,恐怕又成了她眼中的假想敌。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对顾光霁倒是依旧痴心不改。”

姒柔却不知温萝心中腹诽,眉眼微沉,毫不掩饰敌意的目光如冰凌般,刺骨地在温萝面上来回逡巡。

一袭烟粉罗裙的少女一手提剑逆光而立,坠满如瀑长发的头微微朝一旁偏了偏,在日光沐浴下,那随风荡漾的墨发仿若一根根飞扬的金色丝线一般澄澈神圣,

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型自动将阳光切割成一片片错落有致的明暗交织的阴翳与光亮,无端更显出几分独属于女人的娇憨与诱人。

她一身如霞光般迤逦瑰艳的绯色长裙,似是与身后乍破的天光融为一处,

身影错落间,那刹那迸射的光芒绚目得犹若仙子下凡般,刺目,却又令人挪不开视线。

姒柔神情冷淡地打量她片刻,红唇讽刺地扬了扬:“就凭你?”

温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三个字每一个字她都听懂了,可是拼在一起,她竟然一时间拿不准姒柔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不过,姒柔本性不坏,

她身为缪馨儿之时,虽说起初见面时受了她几句夹枪带棍的挤兑,可之后姒柔却对她隐约多般照顾。

甚至,这一幕与五百年前她一袭桃红罗裙脚踏长恨前来寻奚景舟取回青焰魔岩的那一幕,依稀之间缓缓重合在一处。

温萝好脾气地一笑,不甚在意地无视了她没头没尾的挑衅,主动自报来意:“原来是姒柔仙子。

我此番求见奚宗主,可否请你替我带个路?”

闻言,姒柔面色竟也肉眼可见地凝滞了一瞬,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

静默片刻,她才略带几分古怪地瞥她一眼,淡淡道:“随我来吧。”

顿了顿,她猛然回首,毫不掩饰不虞地冷声道,“顾师兄是不会喜欢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曾拥有那样的世间绝色作为未婚妻,他又如何会爱上旁人?

面前这位名叫蔺妤的女人,也不过是长相比起寻常女修出挑了几分,天资高了几分,修为身后了几分罢了。

温萝面上怔了怔,一时失笑,也不欲与她争辩,顺着她的话敷衍道:“好,他不会喜欢我。”

她现在也不求他的喜欢,甚至若是当真如姒柔口中所说那般,她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

将顾光霁疑似入魔遗留下的隐患一一处理之后,奚景舟匆忙赶回宗门已是第二日。

见姒柔遥遥领着温萝徐徐步入正殿,他才缓缓揉了揉眉心,

将若有似无的疲惫尽数自眼尾揉进空气,才抬眸扬唇:“蔺先生,是我待客不周,见笑了。”

“哪里。”

温萝行了一礼,在他身侧上位落座,“顾长老的安排极为周到,这两日已亲自向我答谢——更何况,实际上我也并未帮上什么忙。

奚辞水榭还有些家事等待我处理,此来我是为了向宗主辞行。”

这是最为简单直观,且合乎情理的理由。

只不过,若是将这套说辞用在顾光霁身上,温萝有预感,他十有八九会提出类似“我与你同去”云云令她措手不及的要求。

但若是先获得奚景舟的首肯,那么在她先前明示的“不愿暴露身份”的压力下,顾光霁多半也只得顺从宗主之命,不会过分执拗地阻拦她的离去。

然而伴随着她在空旷殿宇之中回荡的尾音,一道几乎震碎厚重殿门的闷响之声轰然而起。

殿中三人不约而同地向殿门外望去。

殿门敞开的缝隙之中,耀目的日光争先恐后地自外向内如墨迹般氤氲泼洒,却穿不透匆匆而来的白衣剑仙那颀长挺拔的身影,不甘不愿地在平整的玉髓流动的地面之上拖拽出一道瘦长的剪影。

逆着光望清他面上的神色,温萝不禁呼吸一滞。

顾光霁向来无波无澜、高洁淡漠的面上,竟头一次显出如此外露的神情。

他似是来得很急,今日和煦得称得上温柔的风竟也拂乱了他胸前蜿蜒披散的墨发,

而那双似是浸染了苍梧天山冷雪的眼眸,此刻穿透空旷殿宇之中无声涌动的空气,遥遥向她望了过来。

后怕的,惊惶的,余悸的,懊恼的……

他在怕。

怕她离开。

怕她的再一次不告而别。

不光是温萝怔在了原处,姒柔与奚景舟也并未想到,顾光霁竟会以如此的面貌骤然现身。

奚景舟眉心微皱,眸底划过一丝狐疑,缓声道:“出了什么事?”

视线在温萝身上一扫而过,顾光霁缓缓垂眸,低垂的长睫掩下眸中几乎难以掩盖的翻涌暗芒,

平复许久后,他才面前镇定地缓步踏入殿中,意味不明道:“只是不愿错过蔺先生的……辞行罢了。”

温萝脸色一梗,一口气卡在喉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显然,她方才的最后一句话,顾光霁并未错过。

如今的反应,多半他心下已因她一声不响自梅兆阁前来主殿主动辞行的行为而不虞至极。

温萝欲哭无泪。

不过,既然他已经听见了,她也只得破罐子破摔,一条道走到黑。

思及此,温萝面上挂上一抹恰到好处的假笑,抬眸对上顾光霁一错不错落在她面上的视线,暗戳戳解释道:“顾师兄客气了,此事我本想临走时再向你说明。”

自然垂落于身侧隐于宽大云袖之间的五指早已不知不觉间紧紧收拢。

顾光霁心下竟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种玄妙的,似是在天地之间格格不入的寂寥之感。

他并非不能理解她想要离开。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他又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难道如今的他们之间,当真只有虚妄的甜蜜之下最为真实却又残酷的欺骗和隐瞒,再无往日种种令他无数次沉湎心醉的过往?

然而千言万语在唇齿间眷恋地打了个转,终是心甘情愿地重新顺着咽喉无尽地坠落,落入一片死寂的深渊。

顾光霁唇角抿了下,终是并未再开口。

见他反应,温萝便知他不会再出手阻拦她。

虽说心下多少有几分心虚和愧疚,可眼见着与柏己约好的三日之期将至,她实在是分身乏术,分不出多余的心神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他如今心下的不悦一寸一寸抚平。

正事要紧!

她可不想闹出什么“震惊!魔君柏己竟亲自前来青玄宗迎接奚辞水榭家主”一类,能搅得整个五洲大陆天翻地覆的爆炸性新闻。

她只想安静地做好一个合格的大女主罢辽。

想到这里,心头那点内疚和不安便似是在一片大盛的光辉之下飞速地曝晒无踪。

温萝只作不知,转过脸向奚景舟微微一笑:“多谢贵宗这两日的款待。

时候不早,既然顾师兄身体无碍,我这便启程回江夏了。”

至于她离开青玄宗的地盘之后究竟向哪里去,想必在场几人也不会当真留意查探。

而柏己但凡顾虑她如今的名声,便绝无可能放出她身在苍梧的消息。

不过是无伤大雅的谎言罢了。

奚景舟眉峰微敛:“现在?当真不再多留些时辰?

说来惭愧,说好要亲自谢你,却忙得连设宴都未来得及。”

设宴?

那还得了?

她赶场子哪里来得及出门应酬?

温萝连忙善解人意地摇头:“奚宗主客气了,日后若有机会,来日方长。”

见她执意如此,奚景舟便也不再多留,径自偏头向一旁静默不语的顾光霁道:“既然如此,光霁,你来送送蔺先生。”

温萝瞳孔微转,瞥向身侧长身玉立的白衣剑仙。

未尝不可。

她倒是能顺路再多安慰他两句。

*

天高云阔,绿意成荫,

清凉的微风在空气之中无声地穿行,吹拂得满树狭长叶片絮絮颤抖,

两人方才一前一后踏出殿门,温萝便感到身前一阵寒意袭来,似有一道看不清的透明结界横拦于前方,叫她寸步不得上前。

这究竟出自谁的手笔,显而易见。

顾光霁倒是谨记她先前所言“不欲暴露身份”,故而并未伸手紧扣她腕间,反倒是以剑意灵力无声无息地凝成一道屏障,阻断了她离去的路。

温萝回身望去,正对上顾光霁负手立于她身后两步遥遥望过来的双眸。

这双眼眸淡漠无澜,似是蕴着满目冰川白雪一般的苍寒。

温萝却似是察觉不到他情绪的骤然下沉,仿若未觉般自然地回眸勾唇一笑,

四下环视一圈,见此时并无来往人流,小幅度地冲他眨了眨眼,狡黠灵动在眼尾流连迂回,漾开一片独属于少女的娇憨:“怎么啦,不想让我走呀?”

顾光霁缓缓吐出一口气。

哪怕知道她在骗他,她只是想要将他安抚得顺从她的心意好抽身离去,他却依旧拿此刻她这般柔和生动的模样毫无办法。

似是一瞬间失去了力气与防御的武器,只得眼睁睁望着一颗心跃动着坠入她为他亲手编织好的甜蜜的陷阱之中,束手就擒。

“三日后,我去江夏寻你。”

温萝喉头一梗,一时间无语凝噎。

又是三日。

怎么了,三这个数字是被开了光吗?

为什么一个二个都如此默契,不约而同地先后与她定下三日的约定?!

再这么下去,日后再遇上“三”这个数字,她简直要PTSD。

不过,三天的时间,应当也足够她与柏己解释清他心下的狐疑与困惑。

若是三日她还达不到这个目的,那么多半再来三十天,甚至三十年,她也没本事打消柏己心下的戒备。

不成功便成仁,三日后的她并非赶不回江夏。

再者说,如今好端端将顾光霁一个人撇下晾在一边,她总要给他些甜头,不然几乎站不稳她这“曾经爱慕他到愿意付出生命”的深情人设。

虽说缪馨儿早已死去,可既然她还鲜活地存在于顾光霁心中,那么她至少也得做好售后工作,不让缪馨儿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惨遭死后OOC。

思及此,温萝弯眸一笑,似是十分惊喜的模样,眼角眉梢尽是流淌的雀跃之色:“好啊,我等你。”

阳光热烈,清风微徐,面前姿容殊丽的女子逆着日光,身后随风飞扬的发丝在日光沐浴之下,仿佛一根根金色的丝线一般耀目,曼妙的身体被恰到好处地镀上一层绚烂的金边。

她目光如萧瑟冬日之中融融燃烧的暖炉,温柔之中带着难以察觉的热烈,

笑意挂在饱满泛着樱粉的唇畔,一错不错地望着不远处的白衣男人。

顾光霁定定望了她片刻,一言不发地挪开了视线。

微红的耳根和温萝身前悄无声息撤离的结界,却无声地言明了他此刻的答案。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温萝连忙召出飞剑,足尖轻点,轻盈如银蝶般落于光华大盛的及微剑身之上,心念微动,朝着江夏的方向飞掠而去。

直到顾光霁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她暗暗布下的神识之中,她才松出一口气,调转剑身,朝着极北之地疾速赶去。

望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顾光霁敛眸回身,缓步向殿内行去。

行至殿前,与正欲向外行的姒柔擦肩而过。

将方才顾光霁反常的反应看在眼里,姒柔眉心微皱,迟疑片刻,终是开口道:“师兄,你与蔺妤……”

话还未说完,便尽数消弭在他淡淡瞥来的眸光之中。

那双眼眸平静得似是一片死海,看到她,就像是看到路边随处一块碎石飞沙,一株湮没在绿意之中的野草野花,

落入他眸中,就似是沉入一片死寂的深渊,仅余一阵冰冷的淡漠,就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也未曾掀起,无悲无喜得似是看着死物。

“此事与你无关。”

被他一眼扫来,姒柔只觉得如坠冰窟,登时僵在了原地。

随即,心下却是一阵没来由的愠怒与不甘,如一把乍然燃起的烈火,几乎灼穿她脑海之中从未褪色的回忆。

顾师兄如此这般,如何对得起那个似是以漫天瑰绝霞光为裳般,昳丽动人的绝色动人的女人?

分明缪馨儿才是他的未婚妻,不是吗?

见他去而复返,奚景舟略有些讶然地抬眸。

“宗主。”

顾光霁顿了顿,眼皮微抬,不偏不倚地对上奚景舟泛起几分不易察觉涟漪的眸光。

“柏己当年,是否曾有过心悦之人?”

*

狂暴的风雪之下,万物皆被禁锢在一片黯淡的墨色之中,似是一匹沉谙的纱幔,在狂风之下影影绰绰地摇曳飘扬。

直入云霄的高耸山巅之上,遥遥矗立着一座恢弘的玄色宫阙,在一片皑皑铺陈的雪原之中,极致的对比更显出几分张扬的美感。

一阵压抑的轻咳在空旷的殿宇之中肆意穿行回荡,间或夹杂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罕仕眉心紧皱,视线一错不错地望向柏己比起往日色泽更淡几分、无端显出几分苍白的薄唇旁,随着他轻咳而汩汩蜿蜒而下的殷红血迹,担忧道:“主上……”

冷白的指尖自宽大的玄色袖摆之下探出,不甚在意地拭去唇畔鲜血。

“无碍。”

他语气很淡,淡得似是元气大损之后妄动魔气而受到反噬,因此正日日夜夜承受着锥心蚀骨之痛之人不是他一般。

在一片暴雪飞霜冲击在宫阙之上的奔雷般的闷响声之中,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几乎融入冰冷的空气之中,几不可闻。

罕仕长长叹出一口气。

正如世人所料那般,哪怕八宫封印阵阵眼损毁,想要抵抗半数天地灵力轰然镇压的阵势却也绝非易事。

若想换得禁锢千年的自由而行这种逆天而为之事,需要付出的代价绝非常人可以承受和想象。

由于千年前月星洲布下封印阵法之时,已将天道法则锁定在柏己一人的身体之上,

饶是千年后八宫封印阵已除,那天地之间孕育而生的法则却依旧遵循着千年的惯性,如影随形般裹挟着滔天压势无时不刻不侵蚀着他的身体。

自从破封而出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承受着碎骨拔髓之痛,

却又因着同样自洪荒之时起便受天道庇佑的冰甲九翼魔龙血脉,而一次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愈合再生,此消彼长,无尽地折磨。

如今之法,也只得以大半魔气辅以血脉之威勉力压制,再耐心地等待这一阵随着千年噩梦一同而来的惯性自发逸散于天地之间。

然而,柏己却堪称不顾后果地肆意动用魔气,在短短一两日之内与顾光霁动手两次,

如今勉力支撑月余的身体终于在他这任性妄为的行迹之下打破了平衡,再也无法压制天道降下的惩戒。

殿内烛火摇曳,暖融的火光在玄衣男人一袭冰冷的龙鳞长袍之上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

他却并非往日之中那副游刃有余的恣意模样,满头墨发并未以金冠束起,随意顺着清晰的下颌蜿蜒而下,披散在平直宽阔的肩头。

飞扬的发丝在他深邃凌厉的脸廓旁自然垂落,映衬得他本便冷白的肤色更显出几分不健康的惨白。

然而那一双锋利的剑眉之下,色泽深谙得似浓稠血色般幽邃的眸底,那层层潋滟开的幽邃暗芒,却依旧残存着睥睨天下的不羁与轻狂。

魔族侍仆无声地将新一轮汤药呈上王座之前泛着幽然光泽的玄铁矮几之上,

柏己仅仅垂眸扫一眼,便阖眸倚回王座之中,显然兴致缺缺。

罕仕拧眉劝道:“虽说无法根治您如今的伤势,可多少也有缓解之用。快些服下吧。”

柏己眼皮不眨地淡淡开口,声线因千年来前所未有的虚弱而显出几分低哑,

和着他一身不复往日般凌厉的打扮,无端显出几分慵懒性感:“这种治标不治本之物,不过是掩人耳目、自欺欺人。

话音微顿,他深邃英俊的面上显出几分难辨的冷郁,若有所指道,“若想根除异状,当务之急是寻到根本,再将其连根拔起。”

罕仕:“?”

“本君的身体不出七日必能恢复,至于这些,既然治不了根本,那掩耳盗铃般的一时舒爽不要也罢,反倒不如留下疼痛时时刻刻警醒。”

柏己缓缓张开双眸,淡淡扫罕仕一眼,语气平静,“撤下吧。”

随着他无端显出几分冰冷的尾音落地,原本空荡无人的殿中再一次鱼贯而入几名神出鬼没的魔族侍仆,无声地将还蒸腾着袅袅热意的汤药恭顺地撤下。

罕仕最后看他一眼,终是无奈地随着众人一同退出了殿内。

眉眼间显出几分疲惫之色,柏己抬手按了按眉心,

宽大袖摆拂过耳畔墨发,隐约露出冷白耳垂上一枚泛着冰冷色泽的玄铁耳坠。

公羽若,缪馨儿,蔺妤,以及那个曾经被他一时间排除在外的殷和玉……

他倒是颇有几分期待,她信誓旦旦在他面前提及的“解释”。

殿内烛火摇曳,明媚的火光在正中玉阶蜿蜒而上的王座上肆无忌惮地铺陈开来,复又在空旷地面之上拖拽出一条瘦长寂寥的孤影。

一片如死的寂静之中,似是感应到什么,那双浅浅阖拢的双眸倏然张开,

其中光华流转,似是朵朵邺火红莲在其中悄然绽开,灼尽这世间一切的热意。

罕仕的声音自殿门外涤荡而来。

“主上,奚辞水榭蔺妤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墨总剧情在后面,暂时加不进这一波修罗场(没有属于他的合适伏笔,现在也不方便硬加)

这是我的锅,一开始写的时候不够成熟,让孩子吃亏了,躺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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