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掉马进行时(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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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的屋舍之中寂静无声, 梨花木桌案之上摆放的镂空香鼎里盘起一圈圈白色的轻烟,裹挟着淡淡幽然的昙花香气在空中氤氲逸散。
显然, 这间她先前从未见过的偏房, 是近日里南门星临时搭建而成的。
南门星向来不会做多余的事,
如今光明正大地将她好声好气地请进房中,几乎已不加掩饰地将心头横亘盘旋已久的恶意与企图彻彻底底撂在了台面上,连虚伪的掩饰与伪装也尽数放弃。
——这间房,正是为她准备的。
不难想象, 既然南门星从未放弃过利用蔺妤的身体复活姜芊,那么未免再次将到嘴的肥肉硬生生吐出来,将她牢牢扣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看守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而若是南门星想要这么做, 他定然需要为她单独开辟一间“囚牢”。
以他的性子,绝无可能容忍旁人日日夜夜在他身边做一盏光辉璨然的大灯泡, 围观他和“姜芊”的亲密生活。
更何况,他白日并未在幻境之中出现的时刻,也难以真正保证时时刻刻都守在临南,在姜芊身边寸步不离。
若是在他无暇顾及临南事宜之时, “蔺妤”设计以姜芊的身体相逼, 那同样是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两相结合,将她困在他能够一手牢牢掌控之处, 便是最为合乎情理的选择。
温萝幽幽一叹。
原本她只当这次接近南门星是她有意顺势而为, 却并未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场她自以为的“顺理成章”, 实质上是南门星按捺多日的“蓄谋已久”。
不过想来也是,她与南门星之间,不论是今时还是往日,都纠缠着这般错综复杂的关联。
主动与被动像是一张繁复而细密的网,将他们二人无声无息地笼罩着置于命运的天平之上,随着荡漾的心绪而不自觉摇曳震颤。
猎人与猎手之间的转换,往往只在一瞬间。
温萝从未否认,南门星是个极度危险的男人。
这一点,哪怕在她曾经收获他100%的好感与爱意之后,也从未有过一时半刻的消解。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在她眼中也避无可避地化作了最后的奖金。
稳住!
温萝心下默念了数遍“我可以我能行”,面上正色地抬了抬眸,一本正经地将来意和盘托出:
“不久前太虚昆仑的动静,想必你应该有所感应吧?我此番前来,实际上是察觉了修复太虚昆仑的途径,特地来寻求你的帮助。”
南门星闲闲地倚在她对面的木椅上,手肘撑在案边支着下巴,闻言狭长的黑寂瞳孔微微眯了迷,
脑海中似是划过什么一闪即逝的念头,快得让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无声无息地湮没在一片晦暗的思绪之中。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受并不令人感到舒适,南门星略有些不耐烦地垂了垂眼睫,殷红地唇却极为自然地扬了扬:“你想要借用我的力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倒也没什么继续藏着掖着的必要。
温萝干脆直言道:“想必你对我也有所图。”
似乎是并未想到她会如此大胆地将他们二人之间岌岌可危的平静亲手打碎,南门星饶有兴味地抬了抬眸,鼻腔逸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冷笑:“所以,你是想要凭借这一点,与我交换筹码么?”
顿了顿,他微微沉眉,似笑非笑地睨过来,语气极尽缱绻,似是鬼魅极尽诱惑只待她跃进无尽深渊,
“所谓的天下苍生真的如此重要?你知不知道,若是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可是会死的哦。”
温萝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心下腹诽。
死?
她恐怕是死不了。
各种意义上的。
但凡南门星试图开启曦合石强行将“姜芊”的灵魂灌入她“蔺妤”的身体,她便可以立即启用墨修然交给她的阵法卷轴,
不论是召唤顾光霁前来还是立刻闪现到墨修然身边,她这条小命都能稳稳地保下来。
更何况,哪怕是省了这一步,她同时身为“姜芊”和“蔺妤”,也是绝无可能在南门星这番动作下香消玉殒的。
无非是最后一份奖金也泡汤,外加已经令她头发几乎掉光的修罗场更加修罗几分罢了。
思及此,她不甚在意的一勾唇:“此事不劳你费心,只需告诉我,你是否答应就好。”
“你如此有诚意地独身前来,我自然没有拂了你心意的道理呀。”
南门星直了直身子,修长的指尖自下颌之上缓缓挪开,若有似无地卷了卷额前的碎发,笑得很甜:“只要你乖乖在这里呆上几天,我有什么不能答应?”
若不是他眸底汹涌的暗色与不加掩饰的杀意,温萝几乎要将他这句话和着那张过分精致年轻的面容一同,理解为少年郎对心上人予取予求的情话。
温萝无声地笑了下。
有顾光霁和墨修然双重保障在身,她此刻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不过是在这里好吃好住地待上几天罢了——说白了,蔺妤的身体日后要留给南门星心心念念的姜芊,他绝无可能在物质上亏待她,
把她养得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实在是跟他自己过不去。
顺便,她还可以顺理成章地避开修罗场的惊涛骇浪。
毕竟,若是她的生命安全遭到了严重威胁,无论是顾光霁还是墨修然,多半都不会再分出多余的精力去理会她先前的种种欺瞒与疑云。
一个人对于一件事过分的关注,总是需要更加惊天动地的另一件事干预,才能顺其自然地转移。
然而她这实际上源自于内心安全的笃定而浮现的笑容,在南门星眼中看来,却又是另一种解读。
她望过来的目光如冬日暖炉上氤氲着热意的那盏温茶,柔润的水汽之中带着什么令人读不懂的耀目光华,
若有似无的笑意挂在饱满泛着樱粉的唇畔,似是在诉说着什么无暇又炽烈的心事。
南门星蓦地狠狠拧眉,沉郁眸底霎时翻涌起一阵难以掩饰的不悦与难以明辨的心惊。
又是这种表情。
又是这种为了不相干的旁人,不惜舍弃一切乃至生命的,假惺惺的笑意。
上一次见,是在沙石飞溅、暗无天日的合黎山。
狰狞着咆哮嘶吼的魔兽几乎遮蔽了天幕,将整片本应日光普照的空间笼罩得似是苍梧沉寂的永夜,
一袭破损紫色罗裙的少女仗剑浮空而立,圆润清丽的脸上尽是决然与肃杀之意,唇畔却隐约噙着一抹释然又缱绻的弧度。
再之前……便是八百年前。
南门星狠狠阖了阖眸,猛然起身,一身华贵的淡黄锦衣如水流动,在光线下泛着鎏金般莹润的色泽。
那双狭长上扬的眼眸再次张开之时,先前那一瞬间莫名汹涌而来的思绪已尽数褪去,仅余一片寂然的凉薄。
抬眸望了望天色,只见原本澄澈的天幕渐次被一抹苍茫朦胧而浓重的橙黄色泽替代,瑰艳的暮光霞色似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乍然点亮他心头一片浸满寒凉与杀意的天地。
是时候去陪阿芊了。
面色稍缓,南门星似是不欲再与她多说,就着起身的姿势缓步向门外行了两步,
临了转身回望,视线辨不清喜怒地在温萝身上上下逡巡一遍,才慢悠悠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等我想要达成之事尘埃落定,我自会亲自带着你一同回江夏,替你好好料理太虚昆仑的麻烦事。”
温萝心下腹诽。
亲自带“她”回江夏?
带的恐怕是披着蔺妤壳子的姜芊吧?
不过,如今有她刻意的插手干预,恐怕他心下的愿望此生也无法实现。
她此番前来临南的目的不仅仅是请南门星出手以空间瞬移之术助她修复太虚昆仑,与此同时,则是有意彻底将曦合石这一心头大患彻底毁去。
她不想再过这种白天黑夜两头跑的生活了。
只要曦合石一日不除,她便要提心吊胆一日姜芊的马甲什么时候也会猝不及防地被狠狠扒下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自从得知总部或许会因太虚昆仑的异常而以能量干预任务进程,这一趟来,她便自初始玩票性质的逃避转变了态度。
她本便抱着两件事同时达成的目的。
——在南门星彻底放下戒备试图灌入灵魂之时,伪装成灌灵失败灵魂再次逸散的样子,并尝试着以蔺妤的身份毁去曦合石。
毕竟,哪怕是少了一枚曦合石,顾光霁手中的长恨剑一样可以满足修复太虚昆仑的条件。
同时,拉拢南门星出手相助也是必须达成的目标。
想必,在蔺妤身体中的姜芊的临终之言,南门星即使心下大受震动悲恸欲绝,也绝无不听从的道理。
实在不行,她就假意在慌乱之下无意间触发三生契,反正姜芊这个马甲以后再也用不上,破罐破摔也不是什么承受不来的结果。
至于曦合石,若是她无法凭借一己之力一击得手,她也可以用法阵召唤顾光霁前来牵制住南门星。
反正先前便有过顾光霁相救的前情,南门星心下应当也不会联想出什么,与她其余马甲相关的故事。
哪怕暴露了南门星觊觎她身体为姜芊复活做容器的真相,顾光霁也多半不会多作怀疑,
届时他们二人联手,哪怕毁不去曦合石,把它夺走后留着慢慢琢磨也是绰绰有余。
在临南“等死”的这段时间,她酝酿了这么久的【咸鱼翻身】也该翻出些水花来了。
*
距离上一次月圆之夜,时至如今也不过过去了不到半个月。
换句话说,温萝不得不在临南再住上半月,才能彻底了结两桩心事。
团子化作光团自她识海之中飞出,在案上摆好的菜肴旁嘶溜着口水盘旋着飞了几圈,恋恋不舍地回到温萝身旁落座,啧啧道:
“南门星一定想不到,他每晚回幻境中相见亲昵的人,实际上就住在他隔壁,过着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将最后一口菜送入口中,温萝拿起一旁的锦缎绢布擦了擦嘴,一边感慨着南门星从未改变过的财大气粗,一边浑不在意道:
“这不是很有趣么?不过,我倒是希望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发现,三个人已经很够我头疼了。”
话音刚落,识海之中便泛起一阵涟漪波澜,一道清朗悦耳的男声登时在她脑海之中肆意铺陈开来。
【师姐,你已经去了五日了,事情还没有谈妥么?】
温萝惆怅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放筷。
时光流转,虽说天地灵气一日比一日稀薄,可应运而生的“高科技”却与日俱增地飞速发展起来。
如今的修仙界,传讯符早已不似几百年前,甚至一百年前那般笨拙麻烦,
不仅如此,在如今天下归一的趋势之下,几大仙门之中最为便捷的藏月门传讯符也已统一推广了开来,只需以神识缔结联结,便可瞬间将心中所想送至千里之外。
以她四条支线通关的战绩,所谓的神识早已与四位前任攻略对象纠缠得极为紧密。
若说比起寻常传讯符有什么缺点,那便是“一次性”“不可保存”。
万一传讯之时,对面之人正闭死关入定,这道传讯符之中的内容便似没入汪洋般杳无痕迹,徒生误会烦恼。
故而,先前唤墨修然自藏月门赶来奚辞水榭之时,她依旧选择了最为常见普通的传讯方式,生怕墨修然跟她玩一出“已读不回”。
但这显然不是温萝此刻需要苦恼的问题。
这几日来,虽说足不出户,但温萝却一时半刻都没能偷闲。
每日轮流给墨修然和顾光霁发传讯,还要时时保持清醒地认识到这两人对她身份的了解程度差异,以免脑子一热做出自爆这种令人脚趾扣地的乌龙,她简直像是比二十四小时内肝出来一篇论文还疲惫。
俗话说得好,有得必有失,便宜不可能被一个人占尽。
可被迫做了这么多天的海王,乐趣她半点也没体会到,反倒把心累和尴尬大包大揽了个十成十。
浑身无力地在床榻上瘫倒,温萝沉吟片刻,阖眸凝神在识海之中默念。
【南门星已经同意助我们修复太虚昆仑,只不过作为交换,我要替他做一件事。此事急不来,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再与你细说。】
本以为能够多少获得几分喘息的机会,却没想到她的传讯方才发出去不久,便立即收到了回应,仿佛对面一直枯坐专心等着她的回讯一般。
【具体是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么?师姐会有危险么?】
温萝梗了下。
【不方便细说。南门星性情阴晴不定,若是察觉了我将此事说给你听,不仅可能翻脸食言,还有可能对你不利。另外,有你交给我的法阵,怎么会有危险?】
这一次,对面却许久没有回音。
温萝放松地闭了闭眼,只觉得这半月来的奔波劳累似是一瞬间肆无忌惮地朝着识海席卷而来,不消片刻,一阵浓郁的睡意便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她的意识。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被昏沉拉扯着陷入一片黑甜的梦境,一道浸冰碎玉般冷冽的声线便陡然在识海之中炸裂开来,
那些混沌与朦胧霎时似是被一柄利刃当空劈开,寸寸化为齑粉纷扬逸散。
温萝只觉得额角一跳,艰难地揉了揉眉心,木着脸重新张开双眼。
【何日返程?】
就四个字,是极度鲜明的独属于顾光霁的“人狠话不多”风格。
温萝在“提前给他打打预防针好及时回应她或许会启动的召唤阵”与“相信自己和总部的能量”之间短暂地纠结了片刻,
终是将方才拿来糊弄墨修然的一套说辞稍稍修改成了缪馨儿的语气,再次祭了出来。
【还得有些时日呢,南门星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很难糊弄的。小霁霁,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想我啦?】
顿了顿,她试探着暗戳戳提示。
【日后若是你与南门星遇见了,可千万小心不要让他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否则,若是他当场发疯再追杀我一次怎么办?】
话毕,温萝便随意翻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以一种极为奔放的奔跑型姿势躺好。
【好。】
温萝:!!!
这传讯符的效果实在是太逼真了!
恍惚间,她竟然当真有一种顾光霁正贴在她耳畔轻语的错觉。
然而,似乎是上天嫌弃她心头的刺激还不够强烈,
几乎同时,墨修然清朗中带着几分天生沙哑的嗓音便再一次响起,和着顾光霁清冷的尾音,纠缠着在她识海之中肆无忌惮地逸荡。
【师姐,我只后悔先前没能来得及告诉你,我心悦你。】
随即,便听他略显黯然的声音再次传入识海,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还有……我想对先前的事说声抱歉。师姐,不要讨厌我好么?】
温萝微微一怔。
墨修然何曾在她面前显露过如此直白得甚至卑末的姿态?
他向来是骄傲的,少年时像是胸口燃了一团火,热烈得几乎焚尽一切从前落在他身上的冷眼与讥嘲。
那些冰冷的标签与世俗成见在他身上一条又一条地被吞噬消解,化作一缕望不见尽头的轻烟凝结成名为自尊的盔甲,严丝合缝地与他那颗鲜活跃动的心紧紧相贴,再也露不出半分软弱。
温萝意味不明地垂眸。
实际上,与墨修然相处的那些岁月尽管已在时光的冲刷下显得模糊不可闻,于她而言,却依旧是初入融合世界并接手如此棘手任务之后,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灵获得的第一份如蜜糖般抚慰的甜意。
那是她执行千百个任务以来,第一次达成【至死不渝】结局。
迟疑片刻,温萝抿了下唇,终是没有再回。
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再刻意去刷他的好感度,不仅如此,她甚至祈祷他不再对她生出什么超乎同门情意的深情,
虽说这并不现实,但显然在如今令她焦头烂额的修罗场中,能够少一个参与者是一个,不论是谁主动退出,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喜讯。
这种时候,她不能为了照顾他的心情,而再为自己脚底下这团愈演愈烈的火焰烧得更旺。
然而,传讯符另一端的两人却似是商议好了一般,在一阵几乎将她再次拖拽入酣眠之中的沉默之后,不约而同地再次开口。
——【你曾与墨修然成婚两次?】
——【为何顾前辈说师姐是他的妻子?】
温萝:!!!
睡意在这一瞬褪了个干净,她猛然睁眼。
光凭这两条短短的传讯,温萝便几乎可以断定,在她离开之后,这两人曾经有过不为她所知的友好♂交流。
所以说,这次的修罗场她实际上是躲了个寂寞。
不过是把尴尬自三次元挪成了二次元而已。
认命般重新坐起身,温萝心如电转,将两人得知的有关她身份的线索一条条细细地理了理。
顾光霁自是不必说,除了姜芊以外,她的马甲如今被他扒了个底掉,
且碍于缪馨儿与蔺妤年龄相仿,起初她便干脆利落地舍弃了“转世”的说法,在“借尸还魂”的道路上拔腿狂奔得越来越远。
但碍于融合世界中时间线的顺序,她倒是可以继续将黑锅全部甩在墨修然头上。
毕竟,正如墨修然所说,直到殷和玉陨落在合黎山,他都从未对她表明半分心意,
而她更是将温水煮青蛙发挥到了极致,平日里虽与他心照不宣地相处,可放在明面上的暧昧却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顾光霁传讯质问的那“两次成婚”,虽说为她当年成功攻略铺了不少路,可毕竟初衷皆有隐情与无奈之处,她完全可以咬死不认其中的私情。
至于公羽若的身份,她倒是可以装傻不认,
毕竟公羽若与缪馨儿之间隔了六百年,足够她转投两次胎,该为此头痛的不是她,而是顾光霁与柏己。
只要她否认得够快,翻车就追不上她!
而墨修然虽与顾光霁知晓的讯息类似,可她却完全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对待。
——横竖她当年至死都未开口说出半个“爱”字,直接让他坐实单箭头剧情岂不是更好?省得她日后再为一个谎言而想破头地编出更多谎言。
一个未曾爱过他的师姐,哪怕身份成谜且与旁人纠缠不清,似乎也并非什么令人无法接受之事。
只是稍微海了点罢了。
思及此,她仔仔细细确认并未回复错人后,便放心地将天衣无缝的答案接连传了回去。
刻意在传回给两人的传讯之中分别加重了“我们”二字语气,极尽偷换概念、撒娇讨巧、抵死不认、洗脑暗示等等技巧之后,温萝只觉得比绕着五洲大陆跑一圈还要疲惫。
好在她这一番忙碌收效甚佳,半晌果然并未再收到两人的夺命追问,
温萝总算松出了一口气,重新在绵软的床榻之上平躺下来。
然而,被这两人一番折腾,大脑皮层无端被这疾速脑暴说辞的一连串动作刺激得兴奋了起来,这时再欲盖弥彰地和衣而眠,反倒缺了方才那般昏沉的睡意。
温萝静静盯着床幔望了片刻,猛然回想起墨修然先前在传讯中提到过的“五日”。
说起来,柏己先前与她约定“七日后相见”,如今也不过仅剩下了两日。
然而,自从那日他毫无挣扎地现身以血煞之术替她将银甲天兵尽数拦下之后,便再无音讯。
联想起团子那一日对血煞之术反噬作用的解释,温萝微微蹙了蹙眉。
不出意外的话,这“七日之约”,柏己定然是无法相赴了。
不过,她是不是应当多少表达几分关切之情?
否则,未免显得太过冷漠。
正在原地迟疑间,顾光霁的传讯却再一次于识海之中响起——
【几日前你离去之后,我曾与墨修然一同返回太虚昆仑。】
他们曾一同返回太虚昆仑?
温萝眼前一亮,斟酌着措辞不冷不热地应道:【情况如何?】
【去时已晚,他已不见踪影,仅余遍野横尸。】
这么说来,柏己应当是成功以一己之力截杀了上百名银甲天兵?
看来血煞之术效用的确可靠,只不过如此一来,它所带来的副作用也定然成正比。
而顾光霁此言,显然是为了安抚她,甚至不惜主动替情敌报平安,也要保她心绪安定。
可他本人,却为了她几近堕魔,整日于岌岌可危的道心之上艰难地挣扎维系。
温萝轻叹了口气,按下心头酸涩复杂,勉力维持着平静的口气又关切了顾光霁几句,借口以困倦中断了对话。
她似乎愈发不能够以寻常的攻略目标的目光,来看待身边这四个男人。
分明知晓一切并非真实,可她却依旧不自觉为他们的遭遇经历而纠结,甚至愧疚。
团子:“主人,你不用多想——说实话,陪着你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任务世界,这四位算是最为有血有肉的角色了,对你的痴心程度比起从前也是指数型增长。
这样的男人相处久了,动心都是正常的,更何况你只是短暂地愧疚了一下。再说,剧情线走到这里,人家为你掏心掏肺,为你堕魔为你受虐,你要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那还是人么?”
温萝:“?”
她怎么就不是人了?
团子:“反正现在你是唯一的主角,这四位男配既然与你有着极大的关联,日后还要帮着你打天下,你多关心关心他们也是应该的。”
温萝翻了个身。
不论如何,柏己算是帮了她大忙,她却反过来晾了他五天不闻不问。
如今他状态不明,她合该多少问上一句。
思及此,她凝神发出一道传讯:【你还好么?】
她这四个字仿佛投入一片沉寂长夜之中的渺小砂砾,避无可避地被一片死寂瞬息间吞噬湮没,再无声息。
温萝耐心地又等了片刻,见柏己的确并无回应的迹象,抿唇打了一记直球。
【若是身体状况实在不佳,两日后便不必逞强来寻我了。另外,多谢你。】
不出意外的,消息再一次石沉大海。
团子:“如果没有天道反噬加身,他本不必吃这些苦头,甚至发展到如今这种狼狈的地步。”
回想起他几日前甚至在并未承受血煞之术反噬之时,都已因魔气虚弱亏空而环抱着她昏厥在床榻之上,如今两相叠加,他的日子只会比当时更难熬。
蓦地想到什么,温萝猛然抬头:“先前你说过,天道分出了太多的能量以牵制柏己,那么如果快些着手重建太虚昆仑,他所承受的反噬便会自然此消彼长地减弱吧?”
团子微微一愣:“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温萝了然地点了点头。
果然,不论从哪个方面考虑,任务总归是殊途同归。
接下来她要做的,只有快速重建太虚昆仑一件事而已。
然而重建太虚昆仑,却少不了南门星的出手相助。
一切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
沉吟间,天色已渐暗,原本湛蓝澄澈的天幕渐次挥洒上一片浓郁瑰靡的色泽,远远望去,近在咫尺的苍穹之上卷积着愈发绚烂迟重的鲜艳色彩,铺陈开一片金红色的火烧云。
绚目迤逦的暮光霞色似是漫天盛放的花蕾,乍然点亮逐渐陷入沉谙的天地。
一阵熟悉的牵扯感骤然袭来,温萝再一次睁开双眼之时,入目的便不再是先前那在南门星住所中略显朴素的床幔,而是一顶极尽奢靡的雕花床顶。
她又回到了幻境之中。
这几日中,南门星并未再折腾出什么让她大跌眼镜的角色扮演游戏,甚至似是因将蔺妤牢牢掌控在手心而生出了几分安全感,也并未再强迫她日日当着他的面吃下大盘大盘的紫玉圣芽,好脾气得不像他。
温萝慢吞吞地自床上爬起来,望着窗外明媚的浅紫色天幕,半晌又缓缓躺了回去。
算了,不管了,反正她是真的累了。
甚至于,在唯一一位并未察觉她真实身份的南门星面前,她竟然依稀能够感受到不合时宜的轻松和畅快。
就像是段子里“男人在停车场里静坐的那一根烟的时间”一般,在这逼真却实则虚无的幻境之中,她甚至可以不必动脑子去思索如何应对其他三人狂轰滥炸的疑问与争夺,仅余一片安宁。
虽说南门星大多时候还是那副疯批的模样,可他却也从未当真伤害过她一丝一毫,反倒将一切难以承受的后果尽数扛在了自己不算健硕的肩头。
习惯他的色厉内荏之后,她竟破天荒地感到几分熟悉与松弛。
思绪翻飞间,房间之中不知何时漾开一阵极为清浅的昙花香气,丝丝缕缕无声地渗透入微凉的空气,若有似无地穿透她的鼻腔,顺着经脉向肺腑渗透。
温萝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正望见南门星缓步踏入房中而飞扬翩跹的淡黄色袍角。
见她木木地躺在床上并未起身,南门星似是有几分讶异:“阿芊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被修罗场和各种令她应接不暇的变数折磨得没脾气了而已。
心下腹诽,温萝面上却极为自然地挂起一抹柔软又清丽的笑容,像极了寻常夫妇中安静在家中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没什么。今日你似乎回来得比往日早些、”
南门星果然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结,闻言神色微微暖了几分,三两步赶至床畔一撩衣摆闲适落座,一手下意识牵过她暴露在锦被之外莹白滑腻的手。
他轻快地开口,心情看上去极为愉悦:“阿芊,再过几日,我有件礼物想要送给你。”
礼物?
恐怕就是蔺妤的身体吧。
温萝一时无言,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眸中却恰到好处地迸发出惊喜与好奇交织而成的绚目光晕:“真的?”
南门星扬了扬唇,并未答话,蓦地转移了话题:“这几日来,倒是又发生了一件趣事。”
望见他眼角眉梢迂回流连的兴味,温萝心头一跳。
来了。
除了五日前太虚昆仑闹出的动静,恐怕没什么事能够激起他这般怪异的反应。
温萝心头干笑了下,面上佯装困惑地抬了抬眸,试探着猜测道:“自从上古神魔大战他毁去太虚昆仑之后,便再也未曾插手下界事宜。如今异动……莫非也是为了太虚昆仑?”
南门星弯眸一笑:“阿芊果然聪慧。不过比起太虚昆仑,我觉得另一件事情要更耐人寻味些。”
“什么事情?”
“奚辞水榭如今的家主名为蔺妤,她倒是个格外有趣的人。”
话音微顿,南门星轻轻笑了下,“许多如今听来极为响亮的名字,似乎都与她存在关联。”
温萝心头缓缓一沉,直觉不妙。
不出所料,微微上扬的尾音还未落地,他狭长的眸子便遥遥向她望了过来,黑寂眸底闪跃着细碎的微光,似是玩味,又似是什么更晦暗的恶劣情绪。
殷红如血的唇微微张合:“就连柏己,也在其中。”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自从知晓她“公羽若转世”的身份之后,南门星便格外热衷于在她面前若有似无地提起“柏己”二字。
哪怕她耐着性子陪着他玩完了上次“公主在恶龙手中救下了被俘虏的王子”的戏码,那份短暂的安定却似是远远不能填补他心下如深渊般可怖的裂缝。
难以自抑的恐慌与不安全总是不知不觉地包裹着他再一次下意识封存的心房,引诱着他一次又一次冲口而出连他本人都辨不明意味的引人厌恶的言语,活生生将自己拖拽沉沦成了深闺怨妇一般可怜又可恨的角色。
似乎只有她一次又一次地对那个名字表达厌恶与不屑,才能勉强缝补他腐朽的伤痕,苟延残喘地再续几日晦暗又不安的性命。
南门星从未真正地拥有安全感。
说到底,南门星如今诡异的恶趣味的源头,与她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就当是赎罪了吧……
甚至于,南门星心头萦绕近千年的恐慌与虚无,根本是她短短几句话无法弥补填满的。
是她亏欠了他。
想到这里,温萝面上不甚在意地笑了下,不置可否道:“是么?那她应当是极有能力,才能让魔君不顾正邪的差异也要出手相助吧。”
话音刚落,她却猛地哽住了。
这话听起来,像极了是在给她自己立flag。
话里话外除了她本意想要表达的“我跟柏己不熟我也不在乎他帮谁”以外,隐约还多了几分别的什么朦胧却令人胆寒的危险。
譬如,向来与人族修士泾渭分明、且早有情根深种的恋人的柏己,为何会一反常态地出手帮助与他本该毫无关联的蔺妤?
南门星身型微微一滞,猛然沉眉,
比起寻常男子显得过分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露出狭长的眸中一片乍然迸射的光芒,璨若星辰。
这一瞬间,她似是随口而出的言语,似是一把锋利的弯钩,顺着耳廓滑入心底,将先前在他心头一闪即逝的怪异登时肆意牵拉而出,避无可避地浮出水面。
是啊,柏己为何那一日会自苍梧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太虚昆仑?
分明先前他们二人打照面之时,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柏己几乎难以掩饰的虚弱。
以柏己高傲张扬的性子,当真会为了区区一个“傲天盟”,做到如此地步?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他并未领会的深意。
冥冥之中似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声音在识海之中炸裂。
——现在、立刻、马上,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那个神秘的女人身边,他将会得知他必须了解的真相。
这一刻,他才恍然将一切看似零碎的讯息一帧帧拼凑在一处,那漫长又繁杂的画卷之中显出的景致似是一记重锤,在他识海中狠狠砸落,震得他一阵晕眩。
那个名为蔺妤的女人,似乎无形之间与无数个、单独拎出来都可震慑得整片五洲大陆自发震颤的名字,息息相关。
柏己、顾光霁、墨修然……
甚至是他。
南门星赫然起身,抬手放出一道翻涌沉浮的墨色雾气,回眸轻声道:“阿芊,我去去就回。”
温萝:???!!!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南门星怎么能不假辞色地把姜芊一个人孤零零地仍在幻境之中呢?
南门星你要崩人设了!快回来!
然而她无声的尖叫却并不能穿透寂静如死的空气传入南门星耳中,
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他飞扬的淡黄色袍角就随着一阵骤然扭曲的空气消失在了原地,扭动的墨色也随着他消逝的身影而自发幽然逸散。
这时候悲鸣显然起不到任何正面效果,温萝连忙整理好几近崩溃的心情,飞快地点开人物面板。
南门星这时候要去哪,她不动脑子想也知道。
甚至,他似乎不愿在路途上浪费精力与时间,直接在幻境之中祭出了空间瞬移术,
想必在她犹豫的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早已到达了毫无灵魂地沉睡在床榻之上的蔺妤身边。
不过,如今天色昏暗,在她来到幻境之前,又是和衣在床榻之上平躺的姿势,乍一看应当并不能够发现什么实锤和端倪。
赶一波生死时速,她还来得及!
然而,她甚至来不及缓过那一阵几乎令她反胃作呕的不适,便感到额心似是被什么冰冷如灵蛇般令人心神具震的事物轻轻抵住,
一道灼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不自觉颤栗的长睫之上,是哪怕并未张开双眼也无法忽视的热烈与专注。
这一瞬,温萝甚至有些不敢张开双眼。
仅凭南门星落在她额心的这一根修长的手指,她便再也生不起什么侥幸的念头。
她还是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星:人在家中坐,瓜从天上来。
修罗场阶段吃瓜吃了四十多章,最后发现海王女主正是亲老婆(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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