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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1年6月中旬,李秀成大军由赣入鄂,先锋官、秀成女婿蔡元隆率兵两万,连克兴国、大冶、黄石、鄂州,兵锋直抵武昌城下。
杰天义赖文广闻,亦自黄州南渡,应援蔡部。
李续宜急遣道员蒋凝学、水师游击曾绍霖,督带炮船,水陆夹击。鏖战三日,收复黄石、鄂州。
黄、鄂得而复失,李秀成进退两难。
健天义谭绍光道:蒋凝学妖孽凶悍,黄石、鄂州不保,赖文广孤驻黄州,英殿回援安庆。妖援逼近,野战屡败,城坚难克,忠王殿下宜早为筹划。
李秀成道:千里奔袭,围魏救赵,应援安庆,岂能稍挫即归,吾三十万大军,雄踞于此,胡妖必自安庆回护老营。尔即驰赴大冶,总统战局,有再轻言撤退者,严惩不殆。
7月初,成大吉率军赶至,会合道员蒋凝学,攻取兴国、大冶。李元度亦偕副将何绍彩,分路前进,上下夹击,合取赤壁、通城。
鲍超接胡林翼军令,即率霆军,南渡长江,飞驰入赣。
湘军来势汹汹,李秀成四面受敌,不敢再战,即令三十万大军,折返入赣,攻易就简。
李秀成兵退,武昌城欢天喜地,然胡林翼欬逆愈甚,呕血日增。
湖广总督官文道:润兄精神大为委顿,今后军政一切,暂勿再念,安心静养,恙好再战。润兄身伫楚天,大清洪福齐天。
胡林翼强颜欢笑,道:吾之时日,或许无多;此是最重之症,用一分心即增一分病,用一日心即增十日病。武昌虽保,然安庆打援之军,抽调逾半,不知尚能抗否?安庆之战,攸关大局;此战若失,虽生犹死。
官文道:多隆阿屡战屡胜,曾国荃浚挖天堑,杨载福船坚炮利,曾国藩居中调度,安庆早晚得破,润兄切不可再急此时,三十六计,润兄保重身体为最上之计。
胡林翼道:陈狗兵分力散,屡战屡败;多隆阿、曾国荃、杨载福等攻守有方,屡战屡胜,或可无失。
官文道:探报,陈玉成、杨辅清、黄文金、林绍璋、吴如孝五匪,集兵五万,再临安庆。然皆败将颓兵,多隆阿定能战而胜之。
胡林翼道:再一再二不再三,贼逆三攻挂车河,此乃最后一战;多公隆阿,倘能再抗,安庆城破,多公立第一功也。病势稍缓,吾即去督战。
7月下旬,杨辅清率军二万,倾出宁国,北上渡江,会合陈玉成部,进逼安庆。
陈玉成饬请林绍璋、黄文金、吴如孝再攻挂车河,以为牵制。玉成亲偕杨辅清,攻扑太湖,鏖战二日,不克。8月17日,陈玉成、杨辅清回师挂车河,会合林绍璋、黄文金、吴如孝,再攻多隆阿大营,亦不克。
杨辅清道:多隆阿妖孽,骑队尤悍;吾无能制,徒呼奈何!
陈玉成道:多妖依托挂车河天险,攻守自如,吾前后耗兵数万,未得寸土,想来唏嘘。集贤关内外、菱湖沿岸,所有营垒,皆被攻破;曾妖国荃正与逆妖程学启,围攻安庆城外石垒,石垒若破,安庆生息几绝,必即援救。吾意,林、黄、吴三兄弟留驻挂车河,牵制多妖。杨兄与吾,驰援集贤关,与曾国荃妖孽,决一死战!
8月24日,陈玉成、杨辅清率军四万,进抵集贤关,于十里铺、毛岭、关口一带,筑垒四十余。
安庆守将叶芸来闻,急遣一军,列队西门,以做声援。
25日,陈玉成、杨辅清亲率主力,攻扑西北长濠。陈杨皆下严令:直前冲突,死伤勿算,前进者,赏金赐银,后退者,杀无赦!
太平军人持束草,蜂拥而进,挪草填墩,顷刻即满。
曾国荃见状,急饬炮轰。每炮决,血衡一道,太平军进如故,前者僵扑,后者乘之。湘军墩墙旧列之炮,装放不及,更密排轮放,增调抬、鸟枪八百杆,殷割之声,如连珠不绝。长濠以外,一时积尸如山。
杨辅清叹:吾等兵分十余路,攻扑百余次,苦战四日夜,死者万数千人,而妖仅伤皮毛;如此反复,十日之内,全军覆没。
陈玉成道:安庆已无粮,人已相食。此战,关乎天国兴亡,安庆破,本总裁绝!安庆得,天国兴!速传本总裁令,全军倾出,分攻曾妖前后濠垒;菱湖北岸,再筑营垒,调配舟船,送粮入城。
太平军攻势甚猛,曾国荃艰难撑持,战暇之余,谓曾国葆道:四日之内,我军死者百余,用货药十数万斤,铅药几十万斤。得亏涤兄、润帅早有布置,否则弹尽粮绝,营垒早破。
曾国葆道:百密一疏,倘贼击破一处,不堪设想!速于菱湖南北,扎营筑垒,联络水师,彻底断绝城内之联。
程学启道:启禀九帅,末将有一策,可解此局。
曾国荃道:程兄请讲。破袭石垒,程兄荣立第一功也!倘再击破贼逆,吾必再为程兄请赏。
程学启道:围城打援,已近一载;不攻坚,不出战,坚守勿撤,长期围困之策,今可休也!今之战局,不破不立。陈杨二贼破濠占垒,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然我若攻破安庆城垣,贼逆心气必衰,不战自退。安庆九头十三坡,惟北门土质疏松,穴地填药,炸城灭敌!城破,万事大吉。
曾国荃道:掘地炸城,有劳程兄;刻不容缓,即日行施。城垣塌日,水陆总攻。
国荃麾下第一将,都司朱洪章笑曰:城破大索,三日为限,可否有效?
曾国荃道:未变!
9月4日一鼓,程学启掘至北门城下,填装万斤货药。是夜四鼓,曾国荃一声令下,程学启亲燃炮捻,烟尘滚处,一声巨响,安庆城垣被炸塌四十余丈。程学启身先士卒,率先杀人。
安庆守军半月未食,饥饿之至,竟不能执戈。
曾国藩饬令俘获皆杀,寸草不留。
曾国荃胆颤,迟不举戈。
朱洪章笑曰:九帅稍歇,恶人吾做;征战乏味,惟杀最妙。
洪章言罢,遂令降卒百人一组,依次入瓮,依次杀之,半日时光,万余降卒,皆被杀戮。
赵烈文亲睹,回禀曾国藩道:杀贼凡一万余人,男子髻龀以上皆死,妇女万余,俱为掠出。军兴以来,荡涤未有如此之酷者矣!
另一幕僚李榕亦曰:统计前后杀毙援贼、城外垒贼、降贼及城中之贼实有四万余人,军兴以来,杀劫此为最重。
曾国藩沉思半晌,道:克城以多杀为妥,不可假慈悲而误大事。吾辈不幸生当乱世,又不幸而带兵,日以杀人为事,可为寒心,唯时时存一爱民之念,庶几留心田以饭子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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