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迷失的我 不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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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空间之内，一口血剑飘浮闪烁。淡金色的锁链环绕，时而抽取一缕血色。心魔的意识被囚禁在血戮之中，无可奈何地体会死亡的反噬。

时间被虚无拉长，无法估计流逝的速度。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绽开两个红点。

“你总算出现了，凶兽。”心魔的思能响入凶兽的意识，有条不紊地介绍目前的处境，“无我失控，要将我们全部吞噬，包括现在的你——明渊凰。”

凶兽步履从容，走到血戮身前站定：“所以”

“那是你的肉身。”

凶兽语气冰冷地回应道：“早被俏如来打碎了。”

“杀戮不止，永夜不灭。”

“以杀止杀，是存非存。”

“你放弃了”心魔的思能忽地尖锐，如同一根针扎入意识，“她篡夺你的力量，占据你的身份，却只是耽溺情海，贪恋红尘。你能原谅她的软弱无知，但你能容忍她跟俏如来谈爱吗”

听到俏如来的名字，凶兽寂如死海的眸中翻起杀意的狂澜。

心魔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不加掩饰地传递出愉悦的信号：“你也想杀他，不是吗墨贼、秃驴、走狗！若不是他，你也不会陷入沉睡。他非但亵渎你的肉身，更害你失去夺回身体的权利。你是该杀他——俏如来！”

凶兽闭上双眼，平息躁动的杀意。过了片刻，他睁开镇静的双眼，无动于衷地说道：“本皇想杀他，因为他阻了本皇的路。但是现在，我有更好的选择。肉身，不重要了。”

“你能甘心”

“千年前，我就将情感剥离。”凶兽目光深沉，注视着血戮道，“只是杀性成狂，执念入魔。执着非恨非爱，是轮回铭刻的习惯。若因习惯难舍旧路，结果便是重蹈覆辙。”

“但你不想再见烛九阴吗”

“他不是烛九阴。”凶兽透过血戮的倒影，望着那道怀念的身影，“他是元邪皇，未经背叛的元邪皇。”

话音甫落，血戮在白金光辉中变形。不是红粉迷人的心魔艳相，而是神圣英武的月神真身。

“最后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永夜皇。”凶兽——永夜皇揭开面具，露出一张宛若镜影的雪白面容，“也是你。”

现实世界，同样装束的神魔月下对垒。月神无我怒催神力，划出一条深不见底的界线，将元邪皇与明渊凰分隔。

“凰儿！嗯”元邪皇情急想要越线，不料看见石莲即将滑落深渊。他不得不挽救石莲，却因此耽误跨越分界的时间。

月神无我掌心轻扬，脚下的地域在晃动中飞升，形成一个高逾千丈的战场。

明渊凰震惊地环顾四周，不由想起镇魔龙柱那一战。千余工匠耗时耗力打造的机关，竟在覆手之间被无我拔地还原。

“吾与汝之战，不容干扰。”月神无我面不改色，仿佛用气流托起立足的战场，就像举起一片鸿毛一样轻松。

“阿月仔，你来真的”明渊凰下意识望向元邪皇，恰巧对上后者忧虑的眼神。

月神无我轻瞥一眼，对明渊凰说道：“这般动静，势必引来搜查。汝欲救人，唯有弑神！”

“你……”明渊凰急切地扭头喊道，“快离开此地！”

“他听不到。”月神无我摆了摆手，以光揭示疾旋的气罩，“就算听到，他能抛下他最珍惜的血缘吗”

明渊凰握紧拳头，声音逐渐低沉：“你想战……本皇奉陪！若吾赢你，你不得再追杀元邪皇，也不得以任何方式介入这场战争。”

月神无我不急允诺，声声问道：“九界归始，汝真有觉悟吗如有觉悟，为何救下雪山银燕为何只敢尾随，不敢露面”

“别想转移话题！”

月神无我轻叹一声：“无知是一种悲哀，但若至死不渝，倒也喜乐。吾便予汝希望，赐汝回归死亡。”

说罢，月神无我展开双臂，宛若播撒希望的火苗。明渊凰瞧不出此招端倪，却也知道不能放任其行动。只见魔者双气并运，起手便是佛魔合流。

“速战速决，正合吾意。”月神无我漠然阖眸，身后的明月乍现漩涡。黑洞占据月心，如同深邃的瞳孔，古井无波地洞察万物。

排山倒海的毁灭力量，在触及月神无我的瞬间，被邪眼扭曲的波动吸收。

“果真是邪眼。”元邪皇的猜测得到证实。纵使不愿相信，他也不得不相信，无我公子就是凶兽。然而手中的花提醒着他，无我公子体内还有另一个意识。

如果当初吞噬他的不明力量就是凶兽，那利用他的魔气造就无我人格的心魔便是——

再见了，吾的……挚友烛九阴。

意识世界，凶兽与心魔——永夜皇与月神隔世相会。

永夜皇走到月神面前，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与自己对面的感觉真是奇妙。若我们与明渊凰同时出现，不知道无我作何感想。”

月神眯了眯眼，亲昵地贴住永夜皇的掌心：“无感想。”

“我想也是。”永夜皇放下手臂，看着月神说道，“在本皇恢复记忆之前，绝对想不到，石莲之内能积结如此深的执念。看来即便选择不同，我仍是我。”

月神对上永夜皇的双眼：“正因殊途同归，这个循环无解。”

“但是现在，桎梏松动了。”永夜皇踱步到月神背后，“记得缺舟的话吗天人自知杀不了我们，有另外的手段阻止这场天劫。”

月神背对着永夜皇说道：“不是拒绝入局，便能不败。天人只是代行的棋子，真正的敌手是天意的主宰。”

“杀戮的力量不足以对抗无形的天意，所以进化出死亡的意志。”永夜皇回过头说道，“自此信念分歧，但是执着并不冲突。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永夜皇与月神的道路，只要有一个是对，并且总有一个会对。”

月神悲悯地垂下眼帘：“谁知回忆的杀戮染红夜色，传播狂乱将皇者变成疯兽。月光无能照亮轮回的彼岸，亦沉沦在执念的魔考之中。心中有魔，神者亦魔；眼中有魔，魔者更魔。此舟行向深渊，渡得了谁”

永夜皇回答月神道：“深渊摆渡，谁也渡不了。”

月神沉默了许久，说道：“我们抱着「总有一个会对」的信念前进，直到走向极端才发现：永夜皇的终点是凶兽，月神的终点是心魔。”

“凶兽与心魔不是终点。”永夜皇坚定不移地说道，“逆转的一步才刚开始。”

月神缓缓转身，与永夜皇四目相对。两者相顾不言，皆自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现实世界，明渊凰与月神无我之争渐趋白热。月神无我招招稳重，明渊凰式式轻灵。武学的差距虽能领先一时，却弥补不了魔者内心的急躁。

“汝心乱了。”月神无我目光透彻，如同一面明镜，鉴映魔者最深的心魔。

“少废话！”明渊凰冷冷呛声。经过一番苦战，她心知面前者已然陌生。要么将祂打到清醒，要么被祂打到身殒。

“要梳心吗”月神无我掌一翻，化出一把翡翠梳。

明渊凰诧异地摸向怀中，随即便被气涛重重撞退。她歪头啐出一口血，看着月神无我捏碎玉梳。

“汝之超脱，只是虚妄。”月神无我挥洒粉末，掌中不断幻化影像，“还记得此物吗”

明渊凰睁大双眼，怔怔望着月神无我掌中旋转的面具。月神无我再一挥袖，将明渊凰震得连退数丈。

“汝当然记得。”月神无我托着网中人的面具，徐徐走向跪地喘息的明渊凰，“永生永世的诺言，永生永世的谎言。杀汝，何必等到百年之后”

“咳咳咳……”明渊凰手撑地面站起身，黑铁面具边缘血滴不止，“为什么……你就这么恨我，无我”

月神无我收起影像，默然走到明渊凰身前，猛地一掌拍出。明渊凰早有防范，迅速扣住月神无我之腕。魔气自接触部位释放，化作黑色旋涡隔离对手。

“天魔涡！”

天魔涡之前，一切反击尽枉然。明渊凰抓紧月神无我，身上燃起熊熊烈火。烛龙之焰张牙舞爪，随时准备乘风而翔。

“若无「清圣流」，焉称「天魔涡」”月神无我话音甫落，身后涌现万股清流，俨然与风火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明渊凰从未见过此招，惊讶之余，不管不顾地逆转反击：“烛龙焚天！”

烈焰加成气旋，如龙张开血口，吞月吐日。月神无我飘然后撤，归墟之水一拥而上，化作透明的屏障包裹周身。

月神无我不及闪躲，便被焰龙一口吞没。水火交融碰撞，惊爆之声不断。极招过后，战场上升起一阵浓烟，宣告来之不易的胜利。

元邪皇在底下看得惊心动魄。方才他还为节节败退的明渊凰揪心，此刻不知怎地，又为月神无我的败亡感到压抑。

“对不住，阿月仔。”明渊凰不忍去看，眼中淌下一滴血泪，“我答应了弔魂罪——”

话音未落，弥漫的浓烟之中，月神无我的声音再响：“此招过后，汝——”

水罩迸散，浓烟灭尽，月神无我赫然现身：“再无「天魔涡」！”

明渊凰大吃一惊，急忙抵御爆射的水矛。月神无我轻舒双臂，身姿飘然而起。

“血染红尘，杀生戮世。月照幽冥，死灵亡识。”

诗号念起，月神无我再催亡杀之力。身后的明月一瞬大亮，洒落星星点点的红尘。

“圣莲化大千！”明渊凰双手合十，张开气罩挡住红尘雨。

红尘纷落，被拒圣莲之外，怒然爆发。尘埃虽微，数量却众。密集而持续的爆炸，让明渊凰渐感力不从心。

就在明渊凰全神抵挡之际，血月邪光悄然钻入。明渊凰顿时不能动弹，圣莲化大千应声而破。

随着一连串火花霹雳，明渊凰的身体被炸得千疮百孔。每一步趔趄后退都伴随着血花飞溅。

一招，明渊凰再起不能。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败，对手强悍到连她都感到夸张。

“「血视神降无界沉渊」。”明渊凰不禁苦笑，“我会的你都会，你会的我却不会。究竟谁才是血月孤红谁才是永夜皇”

“这个问题，等汝回归自有答案。”月神无我沉静自若，无喜亦无悲。

“回归……”明渊凰的眼神在茫然中涣散。她的脑中闪现一张张面孔，最终都成了过眼云烟。

回归，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再选择，不用再为难。

“那就……”

同意的话正要出口，明渊凰的心口突然泛起微光。戢武道自主运转，温暖了她冰冷的身心。

“这是……戢武道”月神无我惊讶之刻，竟被戢武道的守护逼退。

明渊凰捂住心口，喃喃念出一个名字：“缺舟……”

“嗯”月神无我双目一凛，催动掌力攻击明渊凰。

明渊凰幡然清醒，凭借戢武道的力量挡下此击：“本皇拒绝！本皇尚有因果要还，不能在此止步。戢武道初式九重天阙撼风雷！”

“天魔涡！”月神无我扬掌欲化风雷，倏尔意识到不对，副手再运清圣流。

万水汇聚，形成自然之御，坚不可摧。天魔涡在吸入风雷之剑的刹那直接逆转。轰雷暴风炸在水盾之上，将月神无我震退数步。

一招得手，明渊凰丝毫不敢恋战，马上使用辟邪之力脱身。底下的元邪皇看到这一幕，果断进入树林藏匿身形。

待月神无我调整过来，已经失去明渊凰的行踪。月神无我火冒三丈，一双金眸霎时变色。

“明渊凰——”

意识世界，永夜皇与月神结束观战，谈论起刚才的意外收获。

永夜皇对月神感慨道：“无我到底是无我，观察与应变能力连本皇都自愧不如。”

“比起无我，吾更关心戢武道的变化。”月神若有所思地说道，“杀生之剑的本质是杀戮之力。真正的戢武道实际上只有三式，但是这三式也需逆转杀戮之力。在没渡世大愿、护世之兵的状况下，她是如何开得出真阵”

“缺舟。”

“真是意外。”月神勾起讽刺的冷笑，“秃驴的爱连吾都要感动了。”

“诛魔之利的原理取自佛门的大愿大能。缺舟甘愿以身作舟，兼备渡世菩提守护大愿。现在的戢武道完全就是他的力量。”永夜皇思索了一阵，说道，“天魔涡是以邪气催动，天生会被佛力克制。缺舟的誓愿加上明渊凰自身的修为，超出天魔涡所能承受的极限。无我能在瞬息发现异常，并用正反旋涡加以抵消，着实让本皇惊叹。本皇越来越期待祂成长起来的模样了。”

月神淡淡说道：“不能操之过急。你也注意到了，祂被凶兽的杀性影响颇深。祂是吾的得意之作，吾不希望祂变得不完美。”

永夜皇不以为意地说道：“只要血戮脱离，祂会恢复正常。本皇会带走凶性与记忆，让祂重新变回你的无我公子。”

“苗王是一个麻烦，但吾会设法解决。”月神勾起温柔的笑意，“吾的孩子只需要听话，不需要感情的负累。你也适时透露一点秘密，让祂自己求证，然后走向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