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工坊和户籍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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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重八就算脸皮再怎么厚也不可能直接住在陆十二家里，毕竟还带着马皇后和常某女。

但是朱重八的脸皮也绝对不算太薄——虽然没有像徐二一样直接住在陆十二家里，可是朱重八依旧让陆十二找了个比较近的院子，美其名曰方便走动。

陆十二觉得这位朱六爷多少有点儿什么大病。

身为大明朝的皇亲国戚，又是朱重八朱皇帝的叔伯兄弟，这位朱六爷不老老实实的待在凤阳老家混吃等死，反而替朱重八跑到宁阳县来视察，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而且这位朱六爷和徐二一样自带社交悍匪属性，特别喜欢在村子里闲逛，碰上谁都能凑上去聊几句，只五六天的功夫就混了个脸熟。

惟一跟徐二不太一样的，大概就是徐二特别吸引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而这位朱六爷特别喜欢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们胡扯。

直到把整个陆家庄都逛的差不多了，朱重八才找上了陆十二，并且极力邀请陆十二到他家去吃饭。

只是陆十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朱六爷”所谓的请客吃饭居然是吃大饼加烧鹅。

“尝尝你婶子烙的饼，”朱重八自个儿手里抓着一张大饼，笑眯眯的对陆十二说道：“我跟你说，你婶子烙的这个饼啊，跟当今皇后娘娘烙出来的一模一样，还有这個烧鹅，也是你婶子从皇后娘娘那里学来的，等闲可是吃不着的。”

马皇后笑着拍了朱重巴掌，嗔道：“行了，自个儿在家里说说就得了，还带当着孩子的面儿说的也不怕让孩子看了笑话！”

朱重八嘿嘿笑了一声道：“那有什么好笑话的，好吃就是好吃，好吃还不能夸了”

说完之后，朱重八又扭过头来对陆十二说道：“你知道咱为啥要请你吃大饼不”

被“朱六爷”强塞了满嘴的狗粮，陆十二心里暗自不爽，脸上却笑着应了一句：“学生不知，还请六爷明示”

朱重八再次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其实也不是咱小气，而是上位让咱请你吃大饼和烧鹅——上位说，请你吃再好的山珍海味，也远不如请你吃这大饼和烧鹅来得亲近。”

陆十二心道如果山珍海味显得疏远，烧鹅大饼显亲近，那还不如别亲近呢。

只是还没等陆十二说什么，朱重八便又低声说道：“其实吧，就是上位太过抠门，明明是国库穷的叮当响，他还非得找什么吃大饼烧鹅更亲近的理由。”

陆十二傻傻的望着“朱六爷”，说道：“六爷这般编排陛下……”

朱重八嘿的笑了一声道：“编排他咋了上位他就是个臭要饭的出身，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东西，我编排他几句还不行而且国库里确实穷嘛，没银子就是没银子，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十二忽然感觉心很累。

徐二那货好像就挺喜欢编排朱重八和朱标，眼前这位“朱六爷”好像也同样喜欢编排朱重八，甚至连“臭要饭的出身”这种话都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啊！

正当陆十二暗自吐槽时，“朱六爷”又笑眯眯的拿起酒壶，说道：“今天这顿饭呢，咱是替上位请了，你陆相公呢，也吃了，对吧”

陆十二心中一凛，刚想要伸手接过酒壶斟酒，“朱六爷”却闪开胳膊躲了过去，亲自将自己和陆十二身前的酒杯斟满之后才接着说道：“上位素来抠门，他请你吃这一顿饭，起码也得从你这里讨回几个问题的答案才行。”

陆十二向着南方拱了拱手，说道：“既然是陛下有所问，学生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六爷”这才嗯了一声，问道：“上位的第一个问题，其实徐二那小兔崽子早就已经问过，就是工坊和户籍之间的问题。”

陆十二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说白了，朱重八朱皇帝因为没有足够的工作经验，所以有很多执政措施都是抄蒙元的作业。

但是吧，蒙元有很多作业都是具有蒙元特色的玩法，并不适用于大明。

比如说户籍制度。

这玩意儿的核心是不见于文字的四等人思想，也正是由于其核心思想，所以才导致蒙元唱了凉凉。

朱重八朱皇帝直接把蒙元的户籍制度抄到大明使用，早期症状就是军户逃籍和匠户逃籍，发展到晚期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户籍都有人逃，就连农户都能搞出投献的玩法。

想到这儿，陆十二不禁摇了摇头，说道：“学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原本的户籍制度讲究的是各司其职，是工匠就要服匠役，是平民就要服劳役，是军户就要服兵役，而工坊却会向原本的户籍制度伸手要人，无论是在匠籍的那些工匠，还是在民籍的青壮，都是工坊需要的人手。”

“这个并不是百姓愿意到工坊里做工就行的，因为工坊需要的是能长期稳定做工的工人，但是老百姓却担心会因此而成为匠户，这就导致了工坊用工的不稳定。”

“工坊用工不稳定，就意味着工坊主和百姓能赚到的钱也不稳定，朝廷能够收到的赋税自然也会因之而变动。”

“朱六爷”嗯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才皱着眉头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咱大明的户籍制度有问题”

陆十二陪着一饮而尽，说道：“户籍制度的问题是明摆着的，军户制度有好处，匠户制度也有好处，可是军户制度和匠户制度同样也有缺点——想来应该没有谁愿意自个儿的子子孙孙一直当兵做工匠吧”

从“朱六爷”手中接过酒壶，给两人的酒杯斟满后，陆十二又接着说道：“最最重要的是，所有事物都是在向前发展的，从来不会停下。”

“没有了陆家庄的蜂窝煤工坊，以后也可以出现张家庄、李家庄的蜂窝煤工坊。没有陆家庄的养鸡场，以后可能会出现陈家庄、赵家庄的养鸡厂。”

“酒楼的数量总是会伴随着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而增加，读书人的数量也会随着天下的稳定而稳步增长。”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看老百姓能不能吃得饱饭，钱袋子里有没有钱。”

“能吃上饱饭，口袋里有钱，自然万事皆安，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