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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是个很古怪的东西,权贵富人会为穷人的苦难落泪,但并不妨碍他们从这些人的手中赚取钱财。
百姓也是如此,前脚把坑了自己的权贵骂的狗血淋头,诅咒权贵一家子死无全尸。但当权贵送上好处时,他们就忘记了权贵们的恶,从内心深处觉得权贵很是亲切。
所以赵祯的问话注定了会无功而返,就算是他自报身份,李献也确定没什么用处。
但他需要让赵祯知晓这些转折,知晓百姓是怎么想的。
“没有那么复杂,就是以利驱之。”李献笑了笑,后世的资本把销售演绎成了艺术,明明是从你的口袋里掏钱,却演绎成了是你在占资本的便宜。
比如说一直卖一千元的商品,某日打折卖九百元,顾客盈门,都觉得自己薅到了商家的羊毛。可商家背后数钱数到手抽筋……这个商品的成本不过两三百罢了。
张泽记住了这话,回去会转告官家,“那么侯爷在地里埋银锭是何意栽赃给秦宣好手段!”
张泽钦佩的道:“等天明了把银锭挖出来,就说是秦宣所盗。这是以牙还牙啊!”
李献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栽赃这等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你觉着我会干”
“那么侯爷此举……”张泽不解,想了许久,也想不出除去栽赃之外,李献还能利用地里的银锭玩出什么花样来。
“人心从来都不古。天明时,我会让你等看一出好戏!”
晚上有些冷,李献等人在附近寻了个农户,封锁消息后,胡乱歇息了一夜。
黎明时分,李献起来,问道:“那个村子可起来了”
“早起的有十余人。”杨琪说道。
“嗯!”
早饭是大饼,很干,让李献格外怀念杏花做的蛋饼。
吃完大饼,李献点头,“开始吧!”
“领命!”杨琪沉声应诺。
张泽好奇的跟着……按照赵祯的安排,他便是官家的眼睛,把整件事观察下来,回去禀告给官家。
如此,很遗憾不能亲自参与的官家也有了身临其境的感受不是。
到了那块良田边,李献等人避在树后,他指指远方,有侍卫悄然摸过去,回来禀告:“有几个老农在附近溜达。”
李献点头,“差不多了。”
就见几个侍卫扛着锄头进去。
一人把昨夜埋的坑重新挖开,然后俯身捡起一块银锭,举起来,尖叫。
“有银子!”
附近溜达的几个老农抬眸,就见一人站在田间,手中拿着什么……
“是闪光的东西。”
“是银锭!”
地里的另一个侍卫举起手,“这里也有。天神,这里果然是前朝的藏宝地,我等发财了。”
几个老农一怔,其中一人说道:“那是我等的田地,是我等的啊!”
“回去叫人!”
老农们撒腿就跑。
树下,张泽看向李献的眼神骤然一变。
消息传回村里,那些‘自愿卖地的’农户听说了此事,顿时怒火中烧,各自拿了锄头镰刀等‘兵器’,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而消息此刻也传到了秦家。
“那块地里发现了藏宝地”秦宣的第一反应是要发财了,“马上控制住!速去!”
……
“这是我等的地!”
农人们把那几个侍卫围在中间。
“这是秦氏的地。”
“放屁,这地是秦氏强买的,不作数!”一个年轻人尖叫道。
“对,就是强买的。”
当利益足够大时,百姓也敢冲着权贵咆哮。
“可有证据”一个侍卫面色微红。
“有,我家二郎抗争被打伤,当时还报了官,可那小吏压下了此事,随后秦氏给了两倍价钱,我等这才没计较。”
“那小吏是谁”
那人脱口而出,“县里的丁山!”
“拿下丁山,马上拷问。”树下,李献缓缓走出来,身后侍卫上马,疾驰而去。
“可昨日你等口口声声说自愿卖地!”侍卫怒了。
官家昨日一心想为你等做主,可你等却回以什么
“秦氏给的实在太多了。”
“可有我多”李献走过来。
“你是……”一个老农抬头,见李献身后跟着十余神色不善,颇为彪悍的男子,心中觉得不大妙。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数骑疾驰而来。
“这是秦氏的地!”
秦宣的声音有些沙哑。
当他下马近前看到李献时,心中一怔,等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农人后,嘣的一声,脑子里恍若有根线绷断了。
“你是……”
张泽笑吟吟的道:“这位乃是定远侯。”
秦宣的消息算是灵通,闻言腿一软,跪下。
“老夫知罪,求侯爷宽恕!”
……
汴京城中,太后刚吃了早饭,罗崇勋来禀告,“昨夜有些臣子聚会密议,皇城司不好靠得太近,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当迎头痛击。”
太后冷笑道:“鲁宗道老而弥坚,请缨革新虽说时机不对,其志可嘉。那些人见老身不发声,便以为是在忌惮。如此,他们便想把鲁宗道赶出汴京。这是在告诫官家!”
“告诫什么大娘娘!”赵祯进来了,“我昨日读书很是勤奋。”
太后看了他一眼,“那些人是想给鲁宗道迎头痛击,从而让你知晓,这个天下,不只是赵宋的天下,更是他们的天下。六郎,你可明白”
赵祯点头,“我明白。”
历史上他亲政后,很快就‘被明白了’,故而再度隐忍十载,直至遇到了范仲淹这个天下楷模,这才发动新政。
初出茅庐不怕虎啊!
太后看着斗志昂扬的官家,心中莫名喜悦,“今日的朝会,会很热闹。”
果然,朝会一开始,鲁宗道就被弹劾的体无完肤。
各种罪名轮番上阵,鲁宗道刚开始还为自己辩驳,可后来双拳难敌四手,只能以咆哮来对抗那些明枪暗箭。
李献若是在此的话,定然会联想到此后的庆历新政和王安石变法,那时候的朝堂之上,想来会比此刻更为喧嚣。
“太后,官家,鲁宗道不堪为宰辅,当外放!”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个个臣子出班赞同。
这是赵祯第一次面对如此局面,他看了太后一眼。
帷帘后的太后神色淡然,等众人说完后,她淡淡的道:“三冗是事实,因此耗费的钱粮与日俱增,三司苦不堪言。可钱粮从何处来从百姓手中而来。诸卿,当钱粮不续时,从何处添补”
她看着群臣。
王曾说道:“自然只能从百姓手中盘剥。”
这是来自于王曾的援手,鲁宗道心中感激,颔首致谢。
有人说道:“太后,那该从何处添补”
赵祯忍不住说道:“自然当从……”
太后淡淡的道:“自然当从天下人那里添补。”
她告诫的给了赵祯一个眼色,示意他不可开口,然后继续说道:“老身知晓此事不可急切……”
那些人在微笑。
“鲁相刚直,却急切了些。”
太后轻描淡写的便把鲁宗道从凶险中摘了出来,可有人却不依不饶的道:“鲁相如此轻率,岂能为相”
“是啊!今日他急切便要弄什么新政。明日急切,岂不是要动摇天下”
“太后,鲁宗道当外放!”
声势重新起来了,赵祯面色微白,他想到了太后的话,这些人是想通过赶走鲁宗道来给他一个教训。
——官家,许多事,不是你想做便能做的!
往日他觉得太后施政太过平稳了些,少了锐气。此刻他才明白,锐气这个东西是一柄双刃剑,弄不好便会伤及自己。
太后冷哼一声,“鲁相有错,然其志可嘉。怎地,可要老身把位置让出来”
说着,太后起身。
这一刻,帷帘后的女人比在场的男人们都更为高大。
一个内侍在殿外出现,罗崇勋过去问话。
随后他急匆匆进来。
一个官员说道:“太后,臣以为,鲁宗道所言荒谬,士大夫们大多忠心耿耿,与大宋国祚共荣辱,何来士大夫们挖大宋墙角一说就说前阵子有人污蔑秦宣强买良田一事,这天下有多少个秦宣,有多少个居心叵测诬告的贼子”
另一人说说道:“秦宣良善,给出的价钱是市价两倍有余,可见宽厚。这便是挖大宋的墙脚这便是逼迫百姓”
这是从根子上反击所谓的三冗起因……和咱们没关系。
曹利用看着太后被逼宫,心中冷笑。他看了赵祯一眼,见官家面色复杂,有惊惶,也有愤怒。
他越发的愉悦了,甚至还有兴趣观察官家的微表情,越看越有趣。
罗崇勋走到帷帘边上,急促的低声禀告。
太后挑眉,轻声说了句:“好个小子!”
接着,她走出帷帘。
开口。
“秦宣亲代,先是以市价五成强买良田,并打伤两人。这,便是你等口中的良善之辈”
这番话恍若惊雷,让殿内群臣惊呆了。
“可有证据”有人喊道。
“定远侯!”太后抬眸招手。
李献拽着秦宣进来,把他丢在地上,行礼,看着众人,“谁要证据”
殿内,鸦雀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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