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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公公遥遥看着沈安雁身子一踅,消失在廊道尽头,方才还笑吟吟的脸立马垮了下来,连忙急奔东长房。
供下人落脚的地方不似主子的行宫,修得潦草些,更无花纹雕饰,素整的梁柱灰蒙蒙的瓦片,不过饶是如此也比宫外的毛坯房富丽堂皇许多。
但此刻顺公公哪有闲心想这些,火烧屁股似的蹿进院子里大喝一声,“方才进宫的轺车何在?”
有灰色衣裳的小太监躬身前来,“顺公公怎来了?不是受命领沈三姑娘去了宫宴?”
按照往常顺公公会和这几个不入流的太监唠几句闲磕,再显摆显摆自个儿的身份,但今日这事烧着了眉毛,那还有心情,当即脸上一沉直喝,“去去去,一边待着,叫你坏了我的事,吃不了兜着走。”
小太监一耸,连忙哈腰往后边退,另外一个倚着墙的叫福子的小太监瞧见嘿笑着过来,“谙达是有事?小的瞧您满头大汗。”
顺公公擎着拂尘,只觉得这平素用手的东西今个儿抓起来沉得厉害,想甩也甩不动,皱着张脸喝道:“我是瞧你们有没有惫懒,耍混没?”
这话撂下来,不少人面色戚戚,唯有福子摸了摸鼻子,连道:“顺公公这话说的,今个儿是中秋夜宴,御花园忙得脚不沾地儿,各个宫里都警醒着,我们这儿虽偏僻但也不忘了扎紧裤腰带好好盯着。”
“盯着?”
顺公公瞟了他一眼,冷笑着拖长腔道:“既然如此,方才从宫外进来的那辆沈侯府的辕车去了哪儿?那些个车夫活计在哪儿?”
福子虽纳闷顺公公提这事,但还是将身子弯得低低的,如实道:“就放在后边,那马匹撤了绳叫人伺候着。”
顺公公哪里想晓得马的事,只挑眉乜他,“人呢?在哪儿?”
这些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人,顺公公陡然问那必然是前边出了什么事.......这般想着,福子立马战栗栗地回过神来,“就在后边的罩房里待着,因是外臣的奴眷,还是沈侯府的,所以奴才们都好生伺候着,给了茶给了吃。”
这话一落,有几声鸟叫,几人抬头,看到一群群大雁兀字样地往南飞,一声声的鸟叫将萧瑟的穹隆叫得更加凄清。
顺公公垂下头来,想起那事不由犯怵,连忙问:“那人呢?在何处?领我去看看。”
言讫,福子不敢斡旋,连忙抻出手去搀顺公公,扶着他往里走。
没走几步,顺公公又停了脚步,只睃巡着另外那个太监,咽了咽口水,“去,准备点桃枝水,洒洒这屋子。”
桃枝水是辟邪去晦气的,顺公公要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是这沈侯府出事了,连带着要将这些个奴仆也觉得晦气?
思来想去只觉不通,福子便笑盈盈地问:“谙达,冒昧问一句,这用桃枝水做什么?可是哪沈侯府.......”
一语意犹未尽,却将顺公公的脸色压得沉沉,声音也不由敛了下来,“那沈侯府出了厉鬼,在他们府上做事害死了人,我担心这厉鬼顺着这马车一并过来在皇宫闹事,为注意着,还是多瞅着,毕竟今个儿是中秋夜宴,要是出了什么事........”
顺公公说着,举起手在脖子上一抹,“到底是爹娘生了,虽没了家伙,但也是人儿,好好注意着,别让自个儿的脑袋和脖子离了缝。”
福子听得心凛凛然,当即不说废话,紧搀着顺公公往后院走去。
宫人们歇息的地方不似前宫,收拾得齐整,但都是睡一个炕上的,谁也不嫌弃着谁。
但顺公公这个品阶可以一人住一屋,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即看到这屋,胃里就翻腾起来,克制着掩嘴道:“好歹是睡的地方,竟这般埋汰,”
福子点头哈腰,“下次注意着,勤整自个儿。”
顺公公啧了一声,四处望了望,将眉略略一挑,“人呢?”
福子听他这话往旁边瞧,脸色霎然僵了起来,随即扭头扯来另一个小太监问:“马儿,方才宫外来人呢?”
那小马搔了搔脑袋,“车夫在后面喂马,另外随行的方才我还瞧见的,怎这一晃眼不见了?”
顺公公听到这话脸色一垮,“不见了?”
声音沉沉犹如爿爿乌云压过来,直让福子满头大汗,“刚刚还瞧见的,谙达您莫要着急,我们四处去寻一寻。”
“寻?”
顺公公亮着嗓子叱骂一声,脸皮抻得僵硬无比,“你拿你脑袋去寻?皇宫这么大,哪里能寻得了?”
话虽这么说,但不可能不去寻。
福子打着哆嗦援袖拭汗,往旁边的更漏瞅了一眼,“谙达莫急,现在时辰尚早,离夜宴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小的叫上那些置办的中涓太监一并寻,应该是寻得到的。”
这话稍稍令顺公公安了心,瞥了瞥嘴,“最好是寻到,且记着方才我说的话,所以你们得晓得,莫看这沈侯府多么受圣上器重,但这些的脏东西若是一个不小心让上面的人瞧见了,莫说你们,就是我还有沈侯府都吃不了兜着走。”
福子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凛,连忙道是,赶忙叫着旁边的太监去齐齐下去。
中秋时节已经变凉,到了夜半时候,就算是众人齐聚,也难免不了北风呼啸,径直吹得骨头缝都打颤。
太后年事已高,受不得这些,贵妃作为主事的,早料到这些,所以叫中涓备好了炭火搁在太后脚边烘着,这样不至于冻着。
太后眼见于此,又因时节所以当下便行赏。
“贵妃倒是有心了,还准备了哀家最爱吃的乳鸽金巢出笼.。”
吕贵妃作了福,笑吟吟道:“前个儿臣妾去慈宁宫请安时听见那些中涓说着太后今日来没什么胃口,也不爱喝粥了,就钟爱乳鸽,是而臣妾叫人准备了这道膳食。”
众人一怔,太后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不由一滞。
请安就请安,作何听宫内的人说话,是太用心了,还是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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