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夜谈二: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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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曾经有过这么一个结论，如果说要在海域之中评三大偷窥王者，现在必然非齐征，初代，巨灵莫属。齐征的灵识可以全面覆盖整个海域，初代的灵力可以铺满整个海域，巨灵更不用说，整个海域所有生灵的感官理论上都和他共享。

初代制作生死冢免不了要把那块石碑掏出来反复看，自然免不了被没事拿灵识到处扫荡的齐征看到。

只不过，齐征想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初代可能欣喜，可能感动，但是万万没想到初代的表现居然是……狂笑。

好像是什么乐不可支的事情发生在眼前，不绝的狂笑从初代的口中发出，让齐征继续莫名其妙。

“并不需要。或者说，对我现在而言，世间有苦就正好。”好一会之后，初代如此说着：“如果没有这些苦，我可能还撑不了多久。”

齐征似懂非懂，他没能经历过初代曾经的故事，但是他或许可以明白初代现在的心境。曾经的世间有苦算是初代给自己的折磨。而后来齐征给的裁决算是真正给初代有了一个可以释放的通道。初代坦然地接受了这份惩罚，以此消磨自己的执念。

或许当某一天，初代完成那些生死冢之后，可以真正意义上的从过往走出。

这份情绪齐征可以猜测，但却无法理解。

“不过，你现在这个进度得弄到啥时候去”齐征扭头简单数了一下，不过十来个已经成型的石碑和土堆，以及不远处延绵的不过小腿高的基座。这么看来，石碑应该是墓碑，土堆应该是生死冢的雏形，但这个进度，十亿个生死冢天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好。

“无所谓。反正我的寿命还很长，有的是时间可以做。”初代盘腿坐下，神情里全是愉悦。原本超越十转的寿命就离谱，前段时间还更进一步，初代现在有大把的寿命去处理这些东西。

“话说，你叫我过来不会就是给我把武器吧”齐征看了看手里的黑苦，总觉得没聊几句正题。而且越聊下去感觉自己越难受，而初代好像越愉悦一样。

“一些忠告。算是我这个前辈给你的一些嘱托。当你在奥大陆中行走的时候，必然要面对的一些东西。”初代点点头。

“你说。”齐征同样坐下，挺直腰板。这是来自初代的建议啊，虽然这货管理能力不行，还有点蠢呼呼的样子，但是百万年的时光积累下来的经验大礼包齐征觉得还是有必要嘬一口的。

“首先，进入奥大陆之后，忘掉曾经巨灵他们给你描述的人类的形象。以人类的身份进入其中，对你而言或许有不少好处。”

“为啥”齐征对于奥大陆的所有了解就来源于和执掌者们的提及，但是如果抛掉执掌者们的观点，基本就剩下书里那点沙雕形象了。

“因为偏见。虽然这么说不是很好，但是执掌者们大多数在奥大陆的经历并不算美好。在这个前提之下，执掌者们或多或少对于奥大陆的人类抱有一定的偏见。比如暮河就觉得奥大陆的人们都沉迷于权力，魅觉得人类都不怀好意。虽说也有对奥大陆抱有善意的，比如奎。但是根本上都是偏见，他们只能以海域生灵的视角去了解奥大陆的生灵，而不是以人类的视角。作为人类，如果要了解奥大陆那边的人类，你需要抛开他们对于人类的印象，以自己的感觉去接触人类。

而另一方面，他们接触人类的时间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人类的寿命太短，也就导致了时代在不断变化。我每次前往奥大陆的时候，看着那些人类似乎永远都在变化，一万年前的规则根本无法套用到一万年后。现在的人类是什么样的，需要你自己去见证，去感触。

我虽然信任他们，但我更愿意相信偏见这种东西不会消失。毕竟谁都没办法完整的去理解一个不到一万年就能从头到尾变化一遍的世界。而对于海域生灵而言，不甚至包括兽族和龙族，谁都没有办法以理智的目光去看待人类。海域生灵大多鄙夷，龙族大多嫉妒，兽族大多怨恨。哪怕是我也无力去改变海域之中的偏见。所以现在我只能希望这种偏见不会影响你对于奥大陆的看法。

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和他们相处，这些都要你自己去判定。”

“啊，这个……”齐征挠挠头，苦笑着说道：“我估计不现实。我跟他们厮混的时间有点太长了。只能说我尽力去避免他们曾经对于人类的评价给我带来的干扰吧。而且，以人类看待人类自身，不也只是一种偏见吗”

齐征很久之前就发现了，自己很多时候看待事物的方式有些偏颇。最严重的是受到执掌者们的影响，什么事情都要放到整个海域去进行考虑。

虽然这样也有好处。例如对于豆豆的处置，考比洛曾经提出还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但是齐征是这么说的：“不光是为了豆豆。准确来说，我是想给海域之中留下一点种子。我希望他们最少可以开始学着，然后习惯着，保护弱者而战的方式。”

但是身处高层带来的影响同样让齐征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画本，比如那个飞艇。齐征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海域之中到底为什么会蕴藏着这样的技术，但却一点信息都没有发现。最后他才知道，最初是一位在奥大陆学习了工匠技术的行走带回海域的，之后海域之中发展出来一群灵煅器和各种灵质机械的大师。

但是除去这位行走之外，那些大师大多都是七转和八转，因为将太多精力放到技艺上的缘故，反而没有成为海域的主力。本质上仍然在追求个体武力强大的海域，这群生灵就被直接隐藏了起来。

但是齐征之后反应过来，他早该发现的。海域之中有相当多的东西可以证明这一点，议事厅二楼的建筑，图书馆之中的灵通器，这些东西都足够显示他们的存在。但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天然就很高了，导致他下意识忽略了这部分生灵能够具有的作为。跟执掌者们一样，只要这群生灵别搞出什么灾害，安心修炼或者吃吃喝喝就算是最大的期望了。

还有就是画本，齐征之前曾扬言要收录海域之中出现的所有奥大陆带来的书籍，但是画本这个玩意因为根本不算是书籍因此未曾被收录。虽然这个东西现在看来也只能作为娱乐手段，但是如果最初的齐征知道有画本的存在的话肯定是会收录起来的。

齐征两年前创建裁决者制度的时候，还私底下嘲笑过执掌者们的眼界过高，没能考虑到底层的思维。但是现在看来，他自己其实也是其中的一员罢了。

“其次，则是对于你自己的定位。”初代对于齐征的反驳并未做出回应，他现在要做的只有提出建议，至于这个建议齐征现在能否听下去他根本不在意。

“你要明白一件事情，齐征。你很强。这并不是说你要自傲，而是你需要清楚的搞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奥大陆的人类社会之中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你的力量足以引来奥大陆所有国家的重视，然后仔细解剖你的一言一行。你说的每个字，做的每一个动作，脸上显露出来的每一个表情都会称为奥大陆所有国家对海域今后所有求道态度的基础。求道跟行走是不一样的。海域之中派出行走，是为了学习如何在频发的灾害之中寻求解决方案，人类会很愿意我们保护下那些被他们视若珍宝的药物，材料。但是求道不是。

求道的根本是寻求规则的完善，提升海域之中的凝聚力。而你是总裁决，在海域之中你就时常做出不符合总裁决身份的事情，但在这里都无关大雅。但是在奥大陆不一样，因为规则的完善化必然代表着我们将来跟奥大陆的接触绝对会更近一步，甚至再近一步的可能性。用奥大陆的说法，从你踏入奥大陆的陆地上开始，就已经是一件外交事件了。

海域之中的生灵只能利用已有的知识，但却缺乏创造性和总结能力。不论我们是否否认，我们的知识都完全来源于奥大陆而非我们自身总结，我们的技术完全受到奥大陆那边的操纵。因此我们不得不寻求奥大陆的善意。

在这个基础上，你需要明白自身的力量能够带来的奥大陆的变化。一切都需谨慎，而又不能畏惧。”说道这里，初代盯着齐征的眼睛：“要么让奥大陆绝对臣服，要么代表海域不卑不亢地跟他们成为朋友。”

齐征默然。

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所谓求道是这么严肃的东西。原本在他的印象之中，求道只是一个跟行走一样，到奥大陆上上课学习点先进经验然后回来的身份，但是现在初代算是直接撕碎了他的幻想。

当然不一样，不论是海域之中仿佛死水一般的局面即将迎来变化，还是海域之中第一次出动超越十转之上的战力前往奥大陆，都足以让奥大陆所有的国家谨慎对待。

“第三，你要学会放弃你的慈悲。”如果说第二点给齐征带来的是震撼，那么第三点就足够让齐征不可置信。

“来到海域之后，为了不伤害生灵，你放弃了食物。我不知道你曾经的世界如何做到这一点，但是现在你要学会放下那些东西。

奥大陆并不平和，最少不是完全平和。相比于海域之中的风平浪静，那么奥大陆随时都能发生风暴与海浪。你将会在那边见证善的，恶的，对的，错的。这些东西加上你的慈悲，将会成为你的灾难。如果你不愿意放弃那种慈悲，那你或许要面对的，就是更大的风暴与海浪。你或许不怕，但是你所施与慈悲的那些人必然会害怕。所以你要明白，慈悲未必就能给他们带来救赎。

那片大陆有太多光明的东西浮在表面上，记载在那些书里。哪怕是你曾经看过的那个遭遇霸凌的孩子，甚至都可以放在这里边。当你沉入其中，你就会发现太多你难以接受的黑暗。

光明的叫现实，黑暗的也叫现实。而你，要学会接受现实。”

“什么意思”齐征突然开口，打断初代接下来的话语。

“变得冷漠一点吧，齐征。”初代如是说。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你会很痛苦。不愿放下眼前一切的顺应现实变得冷漠的人，生灵，都会很痛苦。那不是躯壳之中的力量能够改变的现实，更不是刀枪不入的防御能避免的痛苦。”

“但我还是不愿意。”齐征说着，突然抬起手中的黑苦。

“我曾经就在那个世界听说过太多类似的论调：现实是黑暗的，人要学会接受现实。而现在我又要从你的口中听到这样的道理。但是我更喜欢另外一句：要么，接受现实。要么，”

“改变现实。”

齐征认真地看着初代，如此说着：“如果现实真的那么黑暗，那我就改变它。在我能够做到的一切范围之内，改变它。即使不能让他变得光明，最起码，能让我不反驳它的存在。”

看着认真起来的齐征，初代叹了口气。他已经明白齐征心中所想。

他说错了，齐征具备的不是慈悲。

准确来说不是慈悲那种软弱的东西。

那个东西叫正直。最终的道路不过三条，压弯，破碎，或者依然坚挺，等待下一次的狂风骤雨。

但初代突然很感兴趣：如果他始终不愿意放弃正直的性格的话，现实真的有能力能压垮他吗

“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武力的不足！一切的黑暗都不过是因为光明不够耀眼！”百万年前在奥大陆上的时候，那个作为他冒险团长的莽撞大汉曾经如此说过，而现在，初代已经看到了足够强大的武力。

那么，接下来，你愿意给我看看，耀眼的光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