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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的多多失去了儿时的乖巧和文静,越来越独立越来越叛逆,奇装异服,与一群PUNK造型的少年混迹在一起。马卫国觉得自己与女儿的隔阂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沟通,因为多多出口伤人,说BEYOND是死人歌,冲动的马卫国打了她一个耳光,多多离家出走。马卫国找遍了北京,终于在三里屯找到了多多。多多正被一群小混混欺负,马卫国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保护自己的幼仔,多年不懂拳脚的他以一当十,把小混混打得抱头鼠窜。回家的路上,马卫国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打开收音机,却意外地听到BEYOND的《再见理想》,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心头,杨朵朵、李红霞、青春年少时的无知莽撞、这些年的艰辛坎坷,马卫国不禁失声痛哭。泪水洗刷了悲伤,也冲走了他与女儿之间的那堵墙。在杨朵朵的陪伴下,马卫国到五棵松体院馆听BEYOND的摇滚演唱会。一个少年递给马卫国半截门票,撕裂的青春就像两张门票一样瞬间愈合。杨朵朵也在这里,两个人多年前的约定终于完成。马卫国牵着多多的手走向舞台,耳边是唱响的BEYOND《岁月无声》。

李红霞去世后,马卫国独自抚养着多多,再也没动过结婚的念头。四化经常劝他再找个媳妇,马卫国每次都是不做声地摇摇头,他觉得再娶对不起李红霞的在天之灵,又担心后妈不善待多多,让多多受委屈。看马卫国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四化经常领着妻子过来照应一下,买些必备的生活用品,但马卫国察言观色,发现四化与妻子之间越来越冷漠,裂痕在逐渐扩大。一直没有孩子成了四化的心病。

一天晚上,马卫国安排多多上床睡觉之后,正准备看会电视,房门忽然敲响了。马卫国开门一看,门口站着失魂落魄的四化。四化的头一句话就是“我离婚了!”

马卫国没吭声,把四化让进门。好奇的追问没必要,他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而且马卫国也不是那种八卦别人私事的人;矫情的安慰更是多余的,于事无补,他们之间也不需要这种伪装。

四化筋疲力尽地躺在沙发上,神情沮丧如丧考批,这段婚姻让他和妻子都很疲惫,现在终于有了一个了断,算是对彼此的解脱。四化就像走了一段很长很坎坷的路,终于到了终点,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

马卫国开了一瓶白酒,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糖拌西红柿、拍黄瓜、花生米和几个咸鸭蛋等下酒菜。因为独自照顾多多,他学会了洗衣做饭等家务活,现在已经很熟练了,这些简单的小菜几分钟就弄好了。

四化一扬脖,将一杯白酒灌了下去,脸色红润起来,人也有了精神。马卫国没有阻止他吓人的喝法,男人有时候需要发泄需要醉一场。四化抹抹嘴,说:“卫国,兄弟这次离婚损失不小,不过终于解脱了,好事!对我和她都是好事。夫夫妻俩要是不对付,还是早了早省心,就像电脑里的软件有冲突,赶紧卸载,不然大家都太累。我念着夫妻一场,拖了这么多年,现在想来真是失策。这不是对她好,反而害了她。你想想,一个过三的女人,谁还要啊?咱们大老爷们没事,酒是沉的香,越老越值钱,女人可以要贬值的。”

四化嗓门有些大,把多多吵醒了,揉着眼睛从卧室里走出来。四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马卫国领多多去了卫生间,又哄她睡下。“咱们出去喝吧!”四化提议。

“算了,把多多自己撂在家我不放心。这样吧,咱们去厨房。”两个人在厨房里摆了一张小桌,两个马扎,边喝边聊。

“卫国,你还是再找个人吧!刚好我也离婚了,咱俩一起找,你看着不顺眼的兴许我悦意,我不悦意的兴许你有兴趣,这样成功概率大。到时候一起办婚礼,那多带劲啊!”

马卫国依然是摇头。四化感慨地说:“你对霞姐没说的,真情一片,天地可鉴!你这样的男人女人最着迷了,我媳妇,不,前妻就经常拿你和我做比较,告诉我感情要专一,可惜你非要拉单身汉。”

“也是为了多多!”或许是做销售的原因,面对客户的时候说话太多,回到家里马卫国就不愿意说话了,越来越寡言少语,在旁人看来则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深沉和内敛。

“那你也得找个保姆帮着照应多多啊!你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多累啊!”

马卫国没说话,走到客厅,拿了一张报纸回来,指着上面的一则消息让四化看,标题醒目得有些吓人——“保姆绑架孩子勒索赎金,得逞后杀人弃尸!”四化气愤地说:“真他妈畜生,图财别害命啊!小孩子也下得了手,禽兽不如。”

两个人正说着话,多多又在卧室里喊“爸爸”,马卫国赶紧跑过去,多多说自己一个人睡觉害怕,让马卫国陪着她。马卫国没有办法,只好给她读安徒生通话,等把多多哄睡了,回到厨房,发现四化已经靠着橱柜睡着了。

马卫国正在公司开会,忽然接到了多多老师的电话,让他马上到学校去。马卫国请了假,风风火火地赶到学校,以为多多出了什么意外。等他抵达学校的时候,发现多多正在教室外面罚站,老师告诉马卫国:“多多跟同学打架了,发疯一样的又抓又咬,把同学的脸都抓破了!”

马卫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无法相信这么恬静这么乖巧的多多会有如此暴力的举动。老师从教室里领出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脸上、脖子上又抓挠的痕迹,手臂上有一排渗血的牙印,看来被多多打的不轻。

马卫国蹲在女儿面前,问道:“多多,你为什么要打小朋友啊?”多多紧闭嘴唇,不肯说话。老师摇摇头,说:“我问了她半天,她就是不肯说。这个孩子已经被她打怕了,也不肯说是怎么回事儿!”小男孩胆怯地望着多多,一直往老师的身边缩,显然多多凶狠的样子给他留下了恐怖的记忆。

马卫国领着多多回家,一路上沉默着没有说话。多多的行为让他很不安,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脑海中的多多一直是孤儿院里那个恬静的小女孩,“女大十八变,多多也在变啊!”

多多看马卫国闷声不吭的样子,有点心虚了,小心翼翼地问道:“爸爸,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我以后听话,不再打架了,你别生气了!”

马卫国停下来,严肃地看着多多,“首先,你要告诉我为什么打架;其次,你要记住自己的承诺,以后永远不能打架。”

“如果他说我没有妈妈,是孤儿,也不行吗?”

马卫国愣住了。多多伤心地说:“如果妈妈还在就好了,我真的好想妈妈!”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砸在脚背上。

马卫国怜惜地抱起多多,为她揩掉脸上的泪痕。“好多多,妈妈还活着!”

“真的吗?”多多惊喜地问。

马卫国把多多的小手按在她的胸口上,又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按着厚实的胸膛,说:“妈妈活在这里,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如果以后有小朋友再说那样不好的话,你就这么告诉他,不要打架,打架就不乖了!”

多多认真地点点头。

晚上,多多说着梦话,不停地叫“妈妈”,马卫国听不下去了,难过地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烟,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表情凝重而忧伤。他和多多一样,深深地思念着去了另一个世界的李红霞。

马卫国的父母来北京住了一段时间,帮助马卫国照顾多多,可是,两位老人在家乡住惯了,很不适应北京的生活。这里没有老朋友陪他们喝茶聊天下棋打牌,水土不服,经常拉肚子,没办法,马卫国只好又送他们回老家。过了一阵儿,姐姐马红梅带着外甥毛毛来了。毛毛已经长大了,已经上了中学,长的壮壮实实人高马大憨头憨脑,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他的到来给多多带来不少乐趣。只要他一开口,多多就“咯咯”直笑,还调皮地模仿他滑稽的口音,乐此不疲。

虽然被多多取笑,但厚道的表哥并不生气,反而很喜欢很照顾这个可爱的小表妹,经常带着多多到小区的广场上玩耍。马卫国和马红梅满意地看着两个孩子玩在一起,露出会心的微笑。

“姐,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吧?”

马红梅平淡地笑了笑,说:“还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铁球脑子不灵光,但知道对我们娘俩好。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改善了,粮食吃不完,也有了一笔存款。日子能过成这样,我心满意足,所以这次趁暑假的机会带毛毛来北京转转,让他长长见识,也和舅舅表妹熟悉一下。”

马卫国知道马红梅的平静背后隐藏着多少艰辛多少酸甜苦辣,一个人支撑着整个家,既要照顾傻子丈夫和孩子,又要赡养公婆,从她手上的老茧和粗糙的皮肤就可以看出她吃了多少苦。马红梅再也不是坐在罗刚的自行车后座上,抱着录音机欢笑的时髦靓丽青春烂漫的女孩,生活把她磨砺成了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一个勤劳坚强的家庭主妇。过于辛勤的劳作让她过早的衰老,岁月在她脸上刻画下一道道痕迹,深沉而坚毅。唯一让马卫国感到熟悉的就是那双明亮的眸子,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份沉着和淡泊,不见了当年的妩媚秋波。

“罗刚现在北京,跟四化在一起,要见见吗?”马卫国犹豫了很久,终于说出了这件事,他担心这会勾起马红梅的伤心事,撕开她本已愈合的伤口,但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隐瞒给马红梅留下终生的遗憾。

马红梅愣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平静,“算了,过了这么多年了,变化太大了,见了也没什么意思,还是留一个最美好的印象在心底吧!”马卫国知道马红梅是在说自己,她还是在乎与罗刚的那段往事,不想让罗刚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尽管罗刚曾给她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可是她毕竟深爱过这个人,青春的心曾为他跳动,激情的火焰曾为他燃烧。如果说有怨恨的话,也被漫长的岁月磨灭了。

罗刚还是来了,跟四化一起来的,与马红梅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表现都很平静,没有诧异没有激动没有感慨没有埋怨,就像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重逢,一切都恍若隔世,平静得让人唏嘘感叹。

“你好啊!”马红梅笑着打了声招呼。

罗刚深深地弯下腰,给马红梅鞠了一躬,一个发自肺腑的声音说:“对不起!”

马卫国觉得那个声音很熟悉,自己也曾经对沙威说过同样的话,还对多多说过“不是每个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他说的是自己,罗刚比他幸运,马红梅轻轻地说了一声“没关系”,同样真诚!两句简单的话完结了一段多年的恩怨,原谅了青春年少血气方刚时犯下的过错,让它随风而逝,从而验证了人类的胸襟可以有多么宽广。伤痛已经平复,未来无限宽广。

快要吃饭的时候,马卫国和马红梅才发现毛毛和多多不见了。他们本来在楼下玩耍,现在找遍整个小区,都不见踪影。两个人的头大了一圈,立即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被人拐骗走了!四化和罗刚也连忙帮着找。罗刚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真是个不祥的人,一来就出事儿!”

马卫国果断地打电话报警,几个人在小区周围的街道上寻觅呼唤,焦急万分。可是一直到了晚上,还是没有发现两个孩子的身影,那个可怕的猜测越来越接近现实,让马卫国和马红梅额头上直冒冷汗。四化安慰道:“毛毛都那么大了,应该不会被拐骗的!”

马红梅喃喃地说:“他是第一次来大城市,两眼一抹黑,要是真的被拐走了,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啊?”她整个人都傻了,眼神空洞,好像魂灵被人抽走了一样,说着就呜咽起来。马卫国的心情和马红梅一样糟糕,但他毕竟经历过太多风浪,头脑仍然保持着冷静。

“我们分头找吧!罗刚,你陪着我姐,四化跟我一路。”屋漏偏逢连夜雨,瓢泼大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几个人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伞,很快就变成了落汤鸡,但他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在雨中继续奔走着,在黑夜中大声地呼唤着“多多,毛毛”。

从中午奔波到深夜,加上淋雨,马红梅几近虚脱,视线模糊,身体打晃,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脚下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罗刚关切地望着马红梅。马红梅艰难地笑了一下,这双手多年前曾经松开过,现在终于又拉住了她,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因果循环。

罗刚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两个小孩,“那不是多多吗?”他还没见过毛毛。两个人飞奔过去,正是毛毛和多多。他们一时玩的高兴,就出了小区,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身上又没带钱,没法打车和打电话,结果就被困在这里不敢动,又赶上下雨。毛毛脱下自己的衣服,裹在多多身上,把小妹妹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身体为她取暖。自己冷得浑身发抖,直打哆嗦,脸色惨白。

回到家,马红梅为两个孩子换上干衣服,马卫国熬好了姜汤,喂他们喝下去。毛毛和多多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身体开始回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毛毛害怕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累得多多也跟着大哭不止。

马卫国摸着毛毛的头,“毛毛,别哭,你把妹妹照顾的很好,是个男子汉!将来一定有出息!”

毛毛渐渐止住了哭泣,拉着多多的手,说:“多多,别哭了,有我在,你不用害怕!我会永远照顾你的。”多多果然不哭了,非常信任地点着头。共患难的经历将两个孩子的心紧紧拴在一起。

几个大人站在一旁相视而笑,仿佛是在看着下一代渐渐长大。成长是快乐的,成长也会带来烦恼。

琴房的窗户拉着厚厚的窗帘,只露出一道不宽的缝,强烈的阳光射进来,房间里显得有些昏暗。吱吱呀呀的小提琴声断断续续地飘荡在空荡荡的琴房里。

十七岁的多多亭亭玉立,已经出落成一个美少女,显得有些早熟。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画面很温暖,与多多脸上紧张烦躁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多多把小提琴支在肩窝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练习,优美的小提琴曲像是被人肢解了一样,变成从琴弦上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刺耳噪音。

面无表情的音乐老师用琴弓“啪啪”地敲击着架子上的乐谱,示意多多拉错了。

多多身体一哆嗦,又从头开始,但是刚拉了几下,“啪啪”的敲击声再度响起,敲得多多胆战心惊,只好重新再拉。可才拉几下,老师又示意她错了。就这样,一遍遍地从头再来,多多脸上的阴影越来越浓重,身体里好像又一座火山濒临爆发。

多多再一次错了,老师失望又无奈地准备又一次敲击,但还没等老师手里的琴弓落下去,多多终于爆发了,歇斯底里地将小提琴摔在地上,小提琴的零件散落的到处都是。

在琴房门外等候的马卫国听到响动,猛地推开房门,望着目瞪口呆的老师和满脸怒气的多多。不惑之年的马卫国沧海桑田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教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多多愤怒地看着爸爸。音乐老师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多多吼道:“满意了吧……”

马卫国默不作声地走进来帮多多收拾东西,饱含歉意地对老师笑了笑,拉着多多要离开,多多却甩开马卫国的手自行走了。

望着多多倔强的背影,马卫国自言自语地说:“算了。”

开着车,马卫国心事重重。李红霞去世已经十年了,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他和多多以及身边的很多人都有了太多的变化。他从一个普通的销售员成长为华北地区的销售经理,当年蜗居在城中村里的公司也搬进了高档写字楼,成为一家规模很大的国性销售公司。马卫国买了房子,也买了车,跨入了有产阶级的行列,过着体面的生活。四化离了婚,铁头生了儿子,只是杨朵朵还是音讯无。但马卫国已经完淡定了,一切随缘,如果有缘重逢,也只能是相视一笑,朋友般握握手,让往事随风而去吧!

唯一让马卫国担心的就是多多。生长在二十一世纪光怪陆离的大城市里,多多以和马卫国的期望完背离的方式成长着成熟着。马卫国希望多多能像个公主一样谈吐高雅、举止端庄,就像初逢的杨朵朵一样。可是,多多接受了太多这个时代流行的复杂的信息和诱惑,他想屏蔽这些东西,让多多生活在一个纯洁的环境里,却无能为力。他希望多多优雅地弹钢琴弹古筝,可是多多偏偏喜欢另类的叛逆的RAP和PUNK。在马卫国看来,那不是音乐,就是年轻人搞怪,不好好说话。

周末,马卫国想带着多多去听音乐会,看话剧,但多多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一群奇装异服的鸡冠头朋克、街舞少年,看着多多跟这些小丑一样的同龄人玩在一起,马卫国觉得很别扭,心中不是滋味,但多多正处在叛逆的青春期,对马卫国的告诫充耳不闻,我行我素。父女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马卫国试图和多多沟通,却没什么效果。在商场上,马卫国已经游刃有余,销售本领和管理功夫炉火纯青,但在家里,面对多多,马卫国束手无策黔驴技穷。

赶上堵车,马卫国烦躁地按着喇叭,可是前面的车还是趴着不动,车流像蜗牛一样移动着。马卫国被困在路上,被动的处境一如他和多多的关系——客观上无能为力,主观上无可奈何。

手机响起,马卫国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四化。他戴上耳机,接通了电话,四化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传来。

“你丫怎么回事?打电话怎么不接啊?”

“我在路上,没听到。”

“铁头明天来北京办事,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他才给我打了。”

“喔!”

“明天我去接他,然后再找你。咱们也好长时间没见了,聚聚!”四化挂断了电话,一句废话都没有,他们之间不需要客套。

第二天,四化到火车站接上铁头,然后又驱车到马卫国的家。在小区边上的饭店里,三个人坐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是一脸的沧桑,青春不再。他们都老了,活了半辈子,各有各的经历,各有各的体会,每个人都品尝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多少明白生活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活着,就是人生的真谛。当年的三个懵懂少年能在这里相聚,要感谢生活感谢命运,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吃这顿饭。

四化掏出一包中华,递烟给马卫国,马卫国摆摆手,拒绝了。“女儿不让抽了,嫌家里有味道,对健康也不好。”

四化愣了一下,自己叨了一根烟,自顾自地点燃,都忘了给铁头递烟。“你丫也有软肋。”

“多多差不多十七了吧?”铁头问,岁月同样改变了他的容貌,但还是一脸的厚道一脸的憨直。

马卫国笑了笑,点点头,很幸福的样子。他翻出手机打开IS-t

ip应用,找出其中的几张照片,递给两个人看。照片上是马卫国和多多在国各地旅游的留影,多多神态夸张依地依偎在显得有些拘谨的马卫国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四化也翻出自己的手机,指着屏幕骄傲地说:“我儿子!这个老婆争气,结婚一年就给我添了个大胖小子。”屏幕上是一个白白胖胖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四化感慨地对马卫国说:“卫国,还是你说的对,有了孩子这个家才完整,人也定性了,知道为啥活着为啥挣钱为啥拼命了!”

马卫国点点头,“你活明白了!”

铁头也不好意思地从钱包里拿出自己的一对儿女的照片,递给马卫国和四化看。

四化打趣道:“你丫如愿以偿了。”

铁头憨憨地笑了,一副知足常乐的表情。看着铁头,马卫国忽然觉得三个人中铁头钱最少,但他活的最幸福,最成功。

“咱们真他妈老了!”四化的感慨一发而不可收拾。

马卫国没说话,平和地笑了。

“你也不张扬了?”铁头说话不拐弯,直截了当,别的表达方式他不会,也没必要。

“以前活得太膨胀!”四化悔悟的表情。

铁头问:“大彻大悟了?”

四化吐着烟圈说:“和前老婆离婚后去了趟西藏……我跟你们说,有时间一定要去呆呆,那么蓝的天,那么白的云,那么高的山,那么纯朴的人……你一下就明白了,我们太他妈渺小。”

“年轻的时候不张扬老了拿什么话当年。”马卫国平静地笑着说。

四化释然地“哈哈”大笑,“这话对,这话对,来来来……为曾经的那些傻逼事儿干一杯”。慢慢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三个人都凌空倒扣酒杯,干干净净,没有一滴保留,宛如三个豪迈的江湖侠客,见惯了刀光剑影生死离别,一杯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你们见过杨朵朵吗?”铁头忽然问。

马卫国和四化都茫然地摇摇头。现在他们已经很少想起杨朵朵了,那是一个遥远的记忆,一个美好的但模糊的梦境。

啤酒满上,三个人继续干杯,没多长时间就都喝大了。马卫国仰头靠在椅子背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铁头勾着四化的脑袋,醉熏熏地追问四化:“当年你是不是也喜欢杨朵朵?”

四化眼神迷离,点着头,舌头也大了,是喜欢,但是不敢喜欢,你知道那种纠结吧,给丫沙威那一砖头,我真不是为了你们,我是真他妈恨沙威那孙子把杨朵朵给糟蹋了。

四化回头看看不做声的马卫国,摇晃着身子,走到马卫国跟前,“卫国,你丫说实话,当年你有没有把杨朵朵给办了?”

马卫国不置可否地说:“你真喝大了!”

四化一脸的坏笑,喊着:“你丫肯定给办了……”

马卫国不再说话,给兄弟们满着酒,众人又喝起来。

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堵在门口,气势汹汹地问道:“1314的车是谁的。”

“咋了?”马卫国问。

“你瞧把我车那车给刮的!”

“是吗,没太注意。”马卫国漫不经心地说,似乎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拿2000块钱吧!”为首的男人说。

铁头腾地站了起来:“敲诈啊!”

四化也抓起一个啤酒瓶子,“操,想怎么的?”

马卫国摆摆手,从包里抽出一沓钱,数都没数就扔在桌角,摆摆手示意他们拿走。对方拿了钱转身就走了。

四化和铁头面面相觑,好像不认识那个用拳头保护他们的马卫国了。

“卫国,你丫现在怎么怂了?”四化很不明白地问。

“喝酒喝酒……”马卫国招呼着兄弟,这点钱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关键是别扰了大家的酒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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