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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个贱民,冒犯仙家,以命抵罪!”

水岫湖主母,仙人境郑醇柔,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判了旁人的生死,随后她看了眼自己还被压在地上的宝贝儿子,不由地皱了皱眉。

她随手甩了甩衣袖,轻轻松松将已经被禁锢的小镇少年打飞了出去,然后将已经恢复了力气却好整以暇躺着没动的柯玉贽拉了起来,简简单单一个内气震动就为他清理了沾在身上的泥垢,一边不赞同地柔声责备道:“堂堂水岫湖少宗主,怎么能如此躺在地上,多有失体面?”

柯玉贽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同样迅速到了跟前的年迈老仆。

老妇人面色有些难看,躬身告罪:“老奴护主不力,请夫人、公子责罚。”

美妇人没有说话,慢条斯理为儿子整理妥当,这才转身看了眼老妪,柔柔一笑:“辛嬷嬷不必如此,那小姑娘毕竟身出名门,修为也与嬷嬷相差不多,你不能及时相救也算情有可原,不必自责。”

老妪听着夫人的话依旧弯着腰没敢第一时间起身,浑身汗毛倒竖,饶是面冷心冷如她,也不敢简简单单就将这位看着温柔的宗主夫人的话当作十成十来听。

美妇人见她如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反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再次把目光看向了被禁锢在远处未能起身的美貌少女,轻笑道:“小姑娘,既是出身名门,自该知道仙凡有别,你可能是觉得仙家眼光太高不把凡人看在眼中不对,但这是不争的事实,反过与外人一起对付仙家,岂不是毁自家墙角吗?”

李玉瑶被那美妇人用仙人手段禁锢不能动弹,但她还能说话,闻言嗤笑一声,“第一,我与你们水岫湖不是一个墙角,到底是谁给你的脸面往自己脸上贴金的?第二……”

少女面带嘲讽,讥笑一声:“第二,是事实不代表它一定就是对的,人与人有差别我承认,但我不觉得这差别是你所谓的仙凡有别。”

美妇人闻言脸色冷了冷,但转瞬就又调整了表情,淡笑道:“小姑娘年纪还小见识不足,作为前辈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但今日之事你说了不算,想要主持公道,就等你有那个本事再说吧!”

说罢,她不再多言,随意伸手隔空虚按,两股磅礴巨力骤然从天而降直接笼罩了一男一女两个少年。

少女李玉瑶还好,长刀插在地面上,她硬顶着巨力颤颤巍巍起身,嘴角的血迹愈发明显了些,但依旧紧咬银牙不肯低头。

而从一开始就被禁锢,不能说话也无法起身的小镇上少年则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趴在地上,面色涨红,双眼怒睁却无能为力。

眼看着两人就真的要如那美妇人所说的一样,一人重伤,一人赔上性命,陡然之间变故再生,一道宏大浩然的剑光自虚空中突兀闪现,犹如热刀切黄油般一剑斩断那美妇人对于她手中仙法的掌控。

就在这位郑夫人不可置信的惊骇目光中,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声音紧随剑光而至:“郑醇柔,既然你觉得拳头大的就有理,那不妨来看看你我之间究竟谁的拳头更大一些?”

话音落下,一个一身白衣、气质温雅且同样眉目如画却又比少女多了几分成熟风韵的绝色女子凭空出现在少女李玉瑶身侧,一只白皙的素手搭在少女肩头,那原本还笼罩着少女的庞然巨力骤然间烟消云散,再无踪迹。

白衣女子先是有些嗔怪地睨了眼身旁的小姑娘,随后侧过头又看了眼那个前一刻还被压在地上无法起身的小镇少年,见他身上的巨力也一并消失已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传粗气,不由挑了挑眉。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目光转向那个被她称作郑醇柔的美妇人,冷笑一声道:“水岫湖当家主母郑夫人?好大的名头!听说你要代我西河剑宗教育人?那得先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话落,也不见这绝色女子有任何动作,刚才突兀闪现一斩又消失的那道剑光骤然再现,这一次直接化作一道犹如实质的冷艳长剑,光芒一闪瞬间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直奔那郑醇柔的眉心刺去,剑气森森,杀机满溢!

郑夫人被突兀的变故骇得亡魂皆冒,她大概已经猜到了来人身份,所料不错的话,必是西河剑宗那位开山女祖师座下排行第十二的宠徒,声名遍及九洲天下的“夜雨剑仙”李十二娘!

世人只知这位西河剑宗开山祖师座下第十二弟子姓李,因她师姐妹中排行十二故被称作李十二,早些年因为一曲西河剑舞,得过一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也是诗名传世精彩绝伦的大文豪的一首盛赞长诗,自此便名动天下,成为声名足以流芳百世的一代佳人!

但其实鲜少有人知道,西河剑宗门下这位封号“夜雨”的绝色剑仙李十二,其实并不仅仅是剑舞一绝尽得公孙真传!

三百年前在西海龙宫,这位西河剑宗十二先生曾单人仗剑,仅凭一把名剑夜雨外加一身浑厚修为,在毫无援手的情况下一人单挑三大练气九境的仙人境剑仙,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最后的结果是对面一死一逃一重伤,而她本人毫发无损!

这才是这位夜雨剑仙真正的本事!

只不过西河剑宗上至开山祖师公孙氏,下至剑宗门下历代弟子,不爱虚名早就成了门风,所以无数江湖人未到一定层级,基本都不知道这位更多被称作“十二先生”的西河剑宗初代弟子,究竟厉害到了什么地步!

水岫湖郑醇柔自忖声名尚可,但也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与这位战力彪炳的夜雨剑仙掰手腕!可攻击眨眼便至,她也只来得及将柯玉贽一把推出战圈之外,然后疯狂调动体内部灵气汇聚于身前,竭尽力抵挡那一剑之威!

远处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的夜雨剑仙一剑出手便懒得再看那郑醇柔一眼,转过头来看着自家小姑娘,替她轻轻抹了抹唇角,一脸宠溺加心疼,又带着丝丝缕缕的嗔怪。

少女李玉瑶这时候也才开口说话,她先是撒娇似的朝着那美艳女子笑了笑,然后张开双臂抱住自家师姐,一脸娇俏开口唤人,“小师姐!”

白衣女子有些生气,抬手不轻不重刮了一下小姑娘的琼鼻,有些责备地道:“你这丫头怎么总是如此不计后果?小师姐要是没来,你岂不是就真的要被抬回家去养伤了?”

李玉瑶毫不在意,摆了摆手笑道:“可小师姐你这不是来了吗?”

李十二看着小姑娘一脸娇憨,然没有了方才与人对敌时的清冷与傲然,她不由地有些无奈,抬手轻轻在少女额间弹了弹,笑道:“小师姐下回不跟着你出门了,看你还怎么逞凶?”

少女缩了缩脖子,娇嗔地吐了吐小舌头,却没有开口说话,笑眼弯弯,亮如明月。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也没再说话,转过头看向了远处还在挣扎的郑醇柔。

只见那水岫湖宗主夫人满脸凝重,使尽解数的防御也只来得及防御了一息,就在夜雨剑仙转过头来的那一刻,那柄长剑瞬间就突破了她层层叠叠的灵气防御,只是剑尖有意无意偏转些许,从美妇人肩头一划而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鲜血如瀑!

错身而过的长剑在飞出去不远之后突然停步,调转方向再次朝着郑醇柔后心而来,眨眼便至!

郑醇柔闭了闭眼有些绝望,她想过会有人插手,但没有料到局面会如此恶劣,偏偏就是西河剑宗门下剑仙出手,这曾是她预想过的最坏的境况!

为了从一开始就防着这个局面,所以她没有选择对那个少女下死手,但仍旧没料到这位夜雨剑仙一露面就半点不讲理!

她没下死手,她却一句话不多说直接下了死手!

一念至此,这位在西南金钗洲声名显赫的大仙人郑夫人咬了咬牙,忍着肩头的剧痛双手开始迅速结印,如果对面还不肯罢手,那她就只能拼命了!

白衣女子挑了挑眉,哟呵一声冷笑道:“宁死不低头,也算有些骨气!那就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手段高!”

那柄剑尖直指郑醇柔后心的灵气长剑上剑光一闪,剑锋更显锋锐,寒光森森,直接突破灵气封锁,眼看着就要收了那美妇人的命!

就在这一刻,一声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儒门崔觉,恳请十二先生手下留情,容人一命。”

话音的同时,一个青衫身影缓缓浮现在敌对的两伙人中间的位置,拱手朝着白衣女子行了个儒家揖礼。

李十二冷笑一声,语气嘲讽道:“崔觉,小女子没读过几本书,礼数不周,但我瞧着你倒是挺会挑时机!该你出面主持公道的时候你不出现,现在我出来讲理,你就又出面挡着我找公道?我现在差不多要开始怀疑你到底是儒门圣贤,还是她水岫湖的靠山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就在崔先生现身的那一刻,郑醇柔身后那柄锋锐无双的灵气长剑却还是撤掉了必杀之意,也放缓了攻势,让那郑夫人堪堪能够抵挡得住。

被白衣女子当面嘲讽的青衫儒士笑了笑并未生气,双手揖礼也并未放下,温声解释道:“学塾那边事情驳杂,耽搁了片刻来的晚了些,还请剑仙恕罪!”

白衣女子闻言毫无仪态顾忌,直接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再不依不饶,随手一招,郑醇柔身后那柄灵气长剑突然一顿,随后就缓缓消失,灵气四散不见。

青衫儒士笑着朝白衣女子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碍于礼法他没有看向那衣着有些狼狈的郑夫人,而是看着面色惨白的柯玉贽,表情声音都不再如前一刻那么和蔼,严肃道:“先前在无名巷,陆道长就曾警告过禁止外乡人的恶意冲突,你们作为当事的其中一方,不仅明知故犯,还挑唆朱氏在这里恶意针对小镇百姓,可知罪?”

心头发颤的水岫湖少宗主闻言气息一滞,但他看了眼站在远处捂着胸口不发一言的楚元宵,咬牙不服气地抗辩道:“崔先生,朱氏针对楚元宵一事与我水岫湖并无干系,我只是来此看个热闹,是他们挑衅在先……”

柯玉贽说着话,无意间瞥见了青衫儒士身后的那个自现身就让他恐惧无比的白衣女子那一脸玩味的表情,话就越说越心虚,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小,到最后他更是自己就停下了话头。

青衫儒士摇了摇头,语气淡淡,“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确实是我儒家圣贤提出来的说法,坐镇此地的三教中人基本也都会有这个讲究,但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一亩三分地上发生的所有事,在我们眼里都跟账簿记账没什么区别,所有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只要往回翻一翻账本就都清清楚楚,你不必以此为由与我抗辩。”

说着话,这位小镇塾师一闪身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却到了那个捂着胸口的贫寒少年身侧,抬起一只手搭在少年肩头,运转修为帮他压住一些伤势。

楚元宵只觉一股清凉之意从肩头缓缓散开,遍及四肢百骸,原本身上各处火辣辣的疼痛感觉也开始缓慢消散。

他抬起头感激的看了眼身侧的那位教书先生,眼神诚挚。

崔觉朝着少年微微笑了笑没有多说,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柯玉贽继续道:“‘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这个话确实没有错,但在盐官镇这个地方你的手段并不成立,你把‘坐镇’二字想的太简单了。”

柯玉贽面色似乎更加惨白了些,嗫嚅了一下嘴唇没能说出话来。

郑醇柔看着自家儿子的表情叹了口气,她已经止住了肩头伤口处的流血,又翻手从随身携带的储物法器中拿出一件外衣披在身上遮住肩头,这才转身朝着那青衫儒士微微万福,轻声道:“此事是我水岫湖考虑不周,自然甘愿受罚,就请崔先生发落便是,我等绝无怨言!”

青衫读书人轻描淡写瞥了眼那个语气平平的水岫湖主母,并没有计较她言语中的某些歧义,只是淡淡道:“水岫湖此行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容你们一天时间,尽早离开此地,若是无故逗留超过时限,我会通知临渊学宫那边,届时金钗洲水岫湖将会封山百年。”

说罢,他转头看向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位美貌女子,“两位对此可有异议?”

白衣女子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这地方是你们说了算,我没什么可多说的。”

说着,她还侧头看了眼身侧的自家小师妹。

李玉瑶接到师姐的目光,点头了然,转头看了眼远处的柯玉贽,冷声道:“柯玉贽,我跟你们水岫湖之间的梁子今天就算是结下了,以后我自会登门拜访,希望你们到时候已经都准备好了。”

崔觉见西河剑宗这边没有异议,于是又转过头看着身侧的少年,语气温和,“你有不同的意见也可以说,这件事决定权主要在你。”

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的贫寒少年听见崔先生如此说,不由的一愣,他没有想到还会问他的意见,沉默一瞬之后他先抬头看了眼远处那两座已经被铲平的坟堆,面色更加冰冷,随后他转过头看着柯玉贽冷然道:“柯玉贽,这个仇我今天没有报成是我本事不济,但你最好记住这一天,将来我会去找你的。”

说罢他转头看着崔先生,学着抱拳感谢,没有异议。

对面,听到崔觉的判罚以及那少女明晃晃的威胁之后,水岫湖三人齐齐脸色一变,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至于那个贫寒泥腿子的威胁,三个人如出一辙选择无视,连眼神都没有多给那少年一个,他们仍旧不觉得一个寒酸破落的泥腿子能对他们构成什么样的威胁!

水岫湖光在明面上就有两位九境仙人,一个十多岁还连修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蝼蚁,能成什么气候?

今日之事,若不是那个师从西河剑宗的少女插手,凭他一个无依无凭的凡人贱民,早死了八百回了!

美妇人郑醇柔见无人再说话,于是斟酌了一下措辞后朝着那位儒家派驻此地坐镇的青衫圣人柔声问道:“崔先生,不知我水岫湖之前交过的定金是否还做数?”

崔觉点了点头,“买卖定金自然作数,但是你们要谈买卖也只有这一天时间,不在‘无故’一词的范围之外。”

郑夫人闻言轻轻松了口气,再次朝着那儒士躬身万福,“水岫湖认罚,谢过崔先生手下留情。”

青衫儒士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那位一身白衣的女子剑仙见状同样环视一圈,剩下的事情也不需要她再插手,于是就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嘱咐道:“早些回来,我在李氏那边等你。”

李玉瑶看了眼自家师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剑仙李十二临走前侧过头深深看了眼那个一身狼狈的小镇少年,随后剑光一闪,消失不见。

就这样,片刻之间在场的就只剩下那位一身青衫的小镇塾师,还有一男一女一对少年人。

楚元宵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地上看着那两座坟头都被刨平了的墓地,情绪低落。

少女看了眼少年有些不忍,她低眉斟酌了一下,随后抬眸看着那位教书先生问道:“崔先生,请恕晚辈不敬!既然各位坐镇此地的圣人都有能力通察这座小天地之内的一切事情,那为何不及早阻止那姓柯的行凶?为何反而要坐视他指使朱氏做出如此恶劣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与你们各家的教义有冲突吗?”

青衫儒士闻言看着小姑娘点了点头,堂堂儒门圣人被当面指谪也并未生气,他没有直接回答小姑娘的问题,而是转头看着那个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叹了口气后看着少年道:“楚元宵,如果你觉得我处事不公,那么我现在也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水岫湖三人尚未离开此地,如果你认为他们应该死在此地,我可以我的名义判定他们触犯此地规矩,进而将其抹杀。”

一直低着头蹲在地上的少年有些迷茫,抬起头来看了眼看着自己的青衫塾师,又看了眼那个站在稍远处的姑娘,随后他重新低下头来仔细想了想,才低落沉闷道:“当时故意挑衅柯玉贽这件事是我有错,我猜如果不是我说了那几句话,柯玉贽可能还是会对付我,但应该不会想到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逼我低头,所以是我那些挑衅的话激起了他足够强的好胜心。”

塾师崔觉看着少年,面色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不置可否,复又轻声问了一句:“还有吗?”

少年抿了抿唇没有抬头,他大概能猜到崔先生要问的是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又继续道:“既然双方都有错,那直接请崔先生出手对他们来说并不公平,所以我希望这笔账是由我自己来同他们算!”

崔觉闻言静静看着少年说话时的表情,片刻后才转过头看着之前向他问话的少女,语气平静道:“你的说法是对的,三教一家各出一人坐镇此地,在这方小天地之内,我们想知道什么事情基本都是只要动一动心念便可,但问题就是,这是不是能代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应该被左右?”

说到此处,儒士转头看了眼重新低头沉默的少年,回过头又换了个话题对那少女说道:“陆天师应该跟你说过,水岫湖这些人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而他们刻意地制造事端,也绝不仅仅是因为一把刀的问题。”

少女被这句话点醒,瞬间回想起在北灵观前,那位一直闭着眼的老道长跟她说过的那些话,然后再将前后发生的几件事串联到一处想了想,此时再看着那个蹲在地上有些迷茫的少年时,忍不住眯了眯杏眸,若有所思。

青衫儒士见状笑了笑,继续道:“至于说我挡下十二先生的杀招,没有让她取了那郑夫人的性命,这个其实比较容易解释。”

话说一半后就没有再说完,只是面带笑意看着少女。

李玉瑶愣了愣,看着那儒士面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眯眼道:“崔先生的意思是,不杀郑醇柔其实是为了他?”

说着,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了指那个蹲在地上的少年。

楚元宵看着少女指向自己的那根手指有些迷茫,但还不等他细想,就听那少女就继续道:“杀了郑醇柔,我自然是不会怕水岫湖的,他们没有胆子敢找三教一家,也未必有勇气登西河剑宗的门去寻仇,那么在场的唯一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人,就会理所当然地成为第一个被针对泄愤的最佳选择!”

崔觉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如果不杀她,此行回去之后,他们的目光就会一直盯着已经放话要上门收账的你,和你身后的西河剑宗,而现在不被他们看在眼中的这个少年,未来也不一定会被记得起来,或者至少不会被第一时间针对。”

少女李玉瑶听到这里,也有些无奈地跟着笑了笑,“的确,抬着头往上看习惯了,就自然低不下头来。”

楚元宵听着这句话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之前已经听过一回了。

李玉瑶没有再多纠结,也不在乎自己被这位儒士推到前面去替那个少年挡刀,她有属于她的底气,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是西河剑宗门下弟子。

她转过头看着少年道:“如果用我今天帮你的这件事来抵你的那把刀,这价钱就太便宜了,这买卖你做的不值,所以那把刀就算暂时寄放在我这里,等你觉得筹到了足够本钱的时候,可以来找我赎回去。”

说着,她解下挂在腰间的那块做工精致的鱼龙玉佩,随手抛给少年,然后继续道:“这块玉佩就暂时押在你这里,准备换刀的时候,可以带着它来西河剑宗或者是来帝京长安,这两个地方离得不远,找剑宗守山弟子或者是皇城禁卫都可以,他们会带你来找我。”

中年儒士并未插言,只是笑意盈盈看着两个少年人之间的交谈。

蹲在地上的楚元宵看着手中下意识接过来的那块玉佩愣了一下,随后他抬起头看着少女,正准备说话,却被那少女摆了摆手打断了话头,只听她随意道:“你觉得值是你的事,实际值不值是另外一回事,我一贯没有欠旁人人情的习惯,你要是不想换,我可以现在就把刀还给你。”

楚元宵张了张嘴,最后有些无奈地闭上了嘴,说不过就只能闭嘴。

少女看着他默认了,这才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表情平静寂静无声的青衫儒士,犹豫了一瞬后又看着少年说了一句:“有机会多读点书,如果要走出去看看,就再多学点江湖上成文不成文的规矩,行走江湖什么的都能用得上,有机会的话,下回再见!”

随后,她便没再多话,朝那儒士抱拳行礼以示告辞,而后就离开了山脚下,没有给少年说话的机会。

塾师崔觉静静看着二人交谈完毕,少女朝他行礼时同样抬手回礼,然后又静静看着少女离开。

楚元宵定定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但仅仅片刻后就回过神来没再多想,以后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说,他转过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镇塾师,恭敬道:“崔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中年儒士没有回头,他也看了眼少女离开的方向,随后抬高了视线看着小镇的方向,目光悠远。

作为盐官镇镇守圣人之一,眼前这座小镇在他们几人眼中和在其他人眼中是不大一样的。

不大不小的镇子笼罩在一片虚虚袅袅的云气之中,云波翻覆,缠绵飘渺,有几尊高达数千丈、形貌各异的巨大虚影就汇聚围绕在小镇四方,隐身在那云气之中,个个灵智鲜活俯视着围在中间的这座小镇,眼神冷漠,凶神恶煞!

他在这个地方当了多少年的塾师,就看了它们多少年。

塾师并未让少年久等,虽未回头但同样轻声回道:“风雪楼来找你的那位,在他们那座木楼里自上而下排在第三,整个山下江湖和山上仙家中间,能请得动他的人没有几个,但具体是谁请的,我亦不得知。”

少年有些遗憾,但并未如何失望,他想了想后站起身,学着刚才那李姑娘的样子朝着儒士拱手抱拳,郑重道:“谢谢崔先生方才出手,以及为我考虑的那些事情,虽然可能说这种话并没有什么用,但还是谢谢先生。”

儒士闻言回身,抬手朝着少年回了一礼,随后又摆了摆手示意少年不必在意,他看着少年缓声道:“关于你要找个人拜师这件事,暂时先不要着急,也不用去找那些已经进镇的仙家了,他们不会收你。”

还在躬身行礼的少年闻言不由一愣,怔怔抬头看着那中年儒士问了一句:“为什么?”

儒士摇了摇头,转身朝那已经被削平的两座坟茔微微作揖,一边轻声道:“因为他们挡不住真正要杀你的那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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