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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平市,外环郊区,岭平初中门前。

中午,满大街的自行车。

那时候经济不发达,工厂企业少的很,路上的汽车也不多,就是摩托车都很少。

“滴滴滴……”

2路,黄色的公交车,排气筒里冒着黑烟,在高大的法桐树边停下,树边还有一个等公交车的男孩。

“老师好。”

“哎哎。”

男孩是初中的学生,没穿校服,不过不是周一,班主任看到他笑了笑也没管,骑自行车绕过公交车回家了。

“下车请小心……”

公交车上人不多,车门打开,只走下来一个女孩。

女孩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瘦瘦的身子,瘦瘦的脸,黑黑的大眼睛带着些怯怯的眼神。

女孩看了看四周,走向男孩。

黑色的小褂,黑色的裤子,挽着袖子,小辫子一前一后,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布兜。

女孩皮肤紧紧的,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眼睛和嘴唇菱角分明,给人一种,很干净很清爽的感觉。

如同池塘里带着露水的莲花一样,水珠晶莹剔透,花瓣干净而整齐,看一眼心清气爽。即使不化妆,标志的五官加上标准的瓜子脸,很是耐看。

“你好!”

女孩和男孩说话,声音小小的,就怕吓着对方。

男孩转过身礼貌性地答了声“你好”后,就把眼神下移。

男孩好色?

当然不是,是女孩的鞋吸引了他。

女孩穿的鞋很特别,一看就是自己做的,鞋面上绣着花,鞋底也是布做的。

男孩看了这鞋就想笑,不过笑话人可不好,便强行忍住。

“大哥,请问部队在什么地方······啊!哥?”

女是近视眼,感觉男孩面熟,然后快速靠近男孩,想仔细看看,没注意脚下,被地面上翘起来的石砖绊了一下。

男孩就在石砖后的大树前,没躲开,被女孩一把抱住。

“大姐,我不是你哥啊!”

男孩用力挣开女孩的手,后退了一步,呼吸急促。

“那个,对不起,认错了。”

女孩一只手摸着脸,一只手抓着衣角,脸通红,不敢看男孩,说话很没底气。声音很低,低的只有‘认错了’三个字还算清楚。

“大姐,部队就在小树林后面。”

“谢谢你……”

一个女孩家,见面就上去抱一个男人,这份尴尬就不用多说了。女孩道谢后那里还敢多待,转身就跑,向北过了马路,又向小树林里的小路跑去。

“滴滴……”

5路公交车屁股上冒着黑烟跑来,男孩上车后在靠窗的座位坐下。

“嘘——”

望着女孩走的方向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男孩叫王鑫鹏,岭平初中,初三,家是农村。

妈妈因为收获花生时,掉到村里的排水沟里,伤了腿,在医院治疗。

明天是星期六,学校不上课,鑫鹏晚上替爸爸陪床,也好让爸爸休息一下。

旅馆酒店都有淡季旺季,不过医院的床位从来不会空出太长时间。

鑫鹏照顾妈妈的第二天一大早,

护士换班前,将一个受伤的女孩用担架小车推了进来,放到刚刚空出一天的病床上。

“嗯,嗯······”

女孩痛的直哼哼,不过她很坚强没有哭。

“是她?”

鑫鹏提着饭菜看了女孩一眼,吓得一哆嗦,女孩就是认错人抱着他的那个人。

不过鑫鹏见到女孩为什么要哆嗦?恐怕这个事情鑫鹏自己也解释不清。

“还打着板子呢,怎么伤的这么重?”

醒来的鑫鹏妈,还没起身就歪着头看着那个女孩,很是同情。

“妈,吃饭了……”

鑫鹏虽然认出女孩,并没有过去打招呼,毕竟不熟,继续照顾妈妈吃饭。

吃完饭收拾卫生,鑫鹏坐在床边看书。

女孩瞪着眼看着房顶好一会,动了几下想翻身,结果痛的放弃了。

手脚胳膊都抬不起来,伤的厉害。

“你……”

慢慢的转过头,女孩便看见了鑫鹏,她眼里突然出现了愤怒。不过这愤怒很快变成了惊喜,然后她就直直的看,看的鑫鹏直搓眼睛。

“嚓嚓嚓嚓······”

皮鞋踏地的声音由远而近,响亮而有节奏。

房门一开,护士长领着一大群天使走了进来,一瞬间,房间温度高了很多,让人倍感温暖。

这护士长很少来病房,今天也不知道咋回事,来的这么早,而且她平时都穿平底鞋,今天却穿着高跟鞋,还擦得很亮。

“查房了,家属出去一下,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一下。”

护士长说完把临床老人的东西向床下塞了塞。

“哎呦,我来,我来!”

临床大爷见护士长在给他收拾东西,急忙过去整理,不过不用他动手,天使们的手比他快多了,只是一小会,房间变了样。

护士长笑着和老人打招呼。

“大爷,您今天精神多了。”

“哎哎,好啦,病好啦!”

老人笑了,笑的满脸皱纹……

大爷姓胡,今年八十岁,退休工人,老伴去年去世。

他的病很不好治,每年都要来医院住两次院。

老人和蔼可亲也喜欢和人说话,不过他早就说要出院可是一直没有离开。

鑫鹏妈问他为什么不出院,胡大爷说,这次临到他大闺女家养老,大闺女要收拾一下房子,才能接他过去。

“您真有福气,四个女儿都争着养,都那么孝顺!”

鑫鹏妈羡慕地说了句,老人听后哭笑了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一支烟卷,看了看又放了回去,低着头叹了口气。

“哎,孝顺又有什么用,这不是把门牌摘了啊!”

老人皱着眉表情黯淡,传宗接代在他看来比女儿孝顺都重要。

“大爷,什么门牌不门牌的,男女都一样!您四个女儿哪个比儿子差。您看看您的四个女婿,都来陪床伺候您,要知足啊!”

鑫鹏妈说完鑫鹏插言。

“是啊,胡爷爷,隔壁房里的那个老太太,三个儿子呢,没有一个管她的。昨天她的儿子们还在院子里打架了呢!听说为了住院费的事,都不想拿钱,真不是东西。”

“小孩子少说话!”

鑫鹏妈打了鑫鹏一下,提醒他不要乱说。

“我……”

鑫鹏刚要反驳,一群医生走了进来。

一直看鑫鹏的女孩,这才把眼光放到了医生身上。

医生们简单地看过了鑫鹏妈妈病情,就来到了那个受伤的女孩床边。

“留主任,她是从监护室转过来的病号。”

瘦的医生对胖的医生说话,表情很是恭敬。

留主任没有说话,扳了扳女孩的眼睛,又让她吐了吐舌头。

从瘦医生手里,拿起早准备好的病历又看了看,然后又按了按女孩的侧腹部。

“四号床的家属呢?”

“留主任,她是湘晨市古桥县的。现在没有家属陪床,我打电话问了,李警官说,已经联系了她家人。”

瘦医生赶紧回答,留主任听后放下病历问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问了两句,女孩也不回答,她只是瞪着大眼睛直直的看。

留主任不再理她,领着医生们离开病房。

胡大爷的大女儿其实早来了,因为医生在查房便在走廊里等着,等医生走了她才进来。

她很热心,给父亲放好饭菜,见来了新病号便拿了个凳子在女孩床边坐下,还给女孩整理了一下床单。

“姑娘,你是怎么伤的?”

女孩眨巴眨巴眼没说话,她又问:“姑娘,你是哪里的?”

女孩还是不说话。

“闺女,你是不是饿了,来,我这有鸡汤,我不想喝了你喝吧。”

胡大爷说着,把他大女儿送来的鸡汤,给女孩端过去。

大爷的大女儿也没说什么,接过鸡汤拿了勺子就给女孩喂。

“来,我爹没喝这鸡汤,你别嫌弃吃了吧。”

“谢谢······”

女孩说了谢谢俩字后,眼里便含着泪了。

女孩不愿说话,老人的女儿也没再问,照顾她喝了一些鸡汤,吃了些鸡肉。

女孩是幸运的,碰到了好心人。

“我叫周小雁……”

女孩吃完饭,这才说自己二十岁,古桥县人,来这里找人。

“你是怎么伤的?”

……

胡大爷的女儿还想问关于她受伤的事情,女孩就不说了。

晚上吃了饭,鑫鹏在走廊里溜达。房间里虽然有风扇,可是没有走廊里凉快。

“我在护士站听她们说的,那个好像是自杀摔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要去跳楼啊,年轻轻的,咋走这路呢······”

临近病房的两个女人,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议论小雁,鑫鹏这才知道小雁是自杀摔成重伤。

“妈,她是自杀的……”

“哦,年轻轻的怎么自杀……”

鑫鹏回到病房和妈妈小声说话,小雁是听到的,不过她没出声,背对着她们流泪。

第二天,胡大爷出院,房间里安静了很多。要不然她女儿来了,说起她家的事情,几乎不停嘴。

“护士姐,那个周小雁吊瓶打完了……”

“护士姐,那个周小雁说,要上厕所……”

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

周小雁没人照顾,鑫鹏妈就让鑫鹏帮着她看看吊瓶,要大小便了,就让他叫护士。

“给你饺子吃。”

鑫鹏可怜小雁,以后给妈妈买饭时就顺便多买一份,也花不几个钱。

那个年代虽然都不富裕,但鑫鹏家还是有点钱的,因为鑫鹏爸是做小买卖的,倒买倒卖。

村里人都不喜欢鑫鹏爸,都说他是奸商,后来鑫鹏爸不做生意改行搞建筑,可是名声并没有变好。

“谢谢……”

鑫鹏给自己买饭吃,小雁很是感激,每次感谢后都会盯着鑫鹏看好长时间。

跳楼自杀没有摔倒脑子,还是幸运的很,也许是上天怜悯这苦命的孩子吧,让她在住院时认识了这么多好心人。

7天后,小雁好了一些,已经可以随意活动头部了。

人吃早饭,动物也要吃,鑫鹏照顾小雁刚吃了饭,就发现窗外一群麻雀也在窗台上叽喳地叫着争抢食物,

如此情景让人心情愉悦。

“鑫鹏你看,那些麻雀又来找吃的了。”

“是啊,它们真是好记性。”

“嗯,昨晚你在窗台上撒了一些馒头,它们还没吃够呢!”

“等会我再撒一些……”

“咯吱吱……”

鑫鹏还没说完,一个年轻的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来。

小车的轴承不好,发出“嘎吱吱”的声音,她便将小车停在门口处,以免病人听了不满。

“小鹏,别去喂鸟了,给小雁收拾一下,要扎针了。”

“知道了。”

鑫鹏拿着馒头要去喂麻雀,听了妈妈的话他便放下馒头,将小雁的小桌子收拾了一下。

“叫什么名字?”

护士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小桌子上看着小雁问。

“她叫周小雁!”

没等小雁回答,鑫鹏替她说了出来。

其实护士知道她的名字,不过这是医院的制度,为了防止用错药,每次用药时都要问病人名字以便再次确认,防止事故。

“小朋友,给姐姐把胶布拿过来。”

护士在开玩笑,鑫鹏自然是知道,不过他还是申辩了一下。

“小朋友?我都上初三了,再说,你见过这么高的小朋友吗!”

鑫鹏从小车那里拿了胶布递给护士,两人站一起,他比护士都高一些。

“哦,不是小朋友,那你多大啦?”

护士说话温温柔柔的声音很好听,她好像喜欢鑫鹏,每次来病房扎针,都会和鑫鹏说几句话。

“我16岁了呢!”

“哦,小同志,给她扎完了,该给你妈妈扎针了。”

“小同志?我说,你们当护士的是不是都这么幽默?”

“咯咯咯······”

白色的口罩里传出清脆的笑声。眼睛眯成一条线。

“阿姨,您的名字?”

“周丽英”

鑫鹏妈说着把一只胳膊伸了出来,护士给她扎针。

“我来挂!”

护士从小车上找出吊瓶,鑫鹏就急忙接过去挂在了架子上,护士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护士另一个名字叫白衣天使,因为她们带给人的永远是微笑,是温暖,不光是男孩们喜欢,即便是鑫鹏妈也喜欢和护士聊一聊。

“大夫姑娘,明天我还要打吊瓶吗?”

“咯咯咯,阿姨您真逗!”

护士被鑫鹏妈的话逗乐了,笑的两眼又眯成一条线,虽然带着口罩,可是她还是用手背遮了遮嘴。

“阿姨,这个我们可不知道,要问医生的。”

不知为什么,她说完似乎脸红了,耳朵都红。

“哦,姑娘,那今天挂几个?”

“就一个了!”

“哦哦,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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