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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吃得太饱了,这让他感觉懒洋洋的安逸以及……困倦。如果能够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蜷起身子睡一觉是最好的……一个云朵样蓬松松软、绵绵的被窝,或者一块被午后阳光晒得热烘烘的草坪山坡,想起来就觉得非常甜蜜……迷人。不过某种潜意识里的东西告诉他还不能睡……至少在这里不能,因为他觉得有点冷,而且微带一点潮湿的感觉,像是清晨站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寒气透过不太厚的鞋底一直进入到脚底心。这种寒冷让他有点清醒过来……从而努力试图弄明白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雾气从他所站的地方散开。他本能地注意到作为“圆心”的自己的鞋子。他觉得有点困惑:那双鞋子很眼熟,尽管它们看起来很旧,上面还占着许多尘土、泥巴、草叶……但是不妨碍他认出这是达力·德思礼在三个月前刚刚买的新鞋。他的表哥显然很喜欢这双鞋,因此只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就让它们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一点本来新鞋的影子。他相信达力一定对它们彻底厌弃了而佩妮姨妈,出于一贯节俭的作风,允许这双鞋子被套到他的脚上。
而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感觉冷——达力的脚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号,在没有袜子、只能靠鞋带将鞋子勉强固定在自己脚上的这种情况下,冷……似乎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更别说他刚刚经过了一场运动,因为奔跑而出的汗水正在一点点阴干……不过,他到底为了什么而运动奔跑?达力的惯例“追逐打闹小游戏”吗?
不,不像。达力不会喜欢在这种大雾弥漫的天气离开他的卧室。事实上,这是一个完美的理由不去上学,呆在家里,整整一天守在游戏电玩跟前——从三年前得到第一款电子游戏机开始,达力喜欢一切能够让他不去上学的坏天气,刮风、下雨、大雾……
雾气突然散掉了——散得干干净净,露出原本被浓雾包围得一丝影子都看不到的女贞路。他发现自己就站在女贞路4号的马路对面。佩妮姨妈穿着那条居家围裙站在门廊上,高傲的目光向自己看过来,同时脸上的表情极度不满。
不用说他又忘掉了某样家务,或者其他能够让佩妮姨妈产生不满的的事情。于是他急忙穿过马路奔向德思礼家……十年来他的住所,他所知道的、所拥有唯一的家……
他猛然停下来,意识到有事情不对劲:他想起了霍格沃兹,想起了魔法和巫师,想起了他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他是一个巫师!他属于魔法而不是麻瓜的世界!他在霍格沃兹上学,他真正的家是教父西里斯的房子——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不是这里!
但是佩妮姨妈露出奇怪的表情。“胡思乱想!”她尖叫起来,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臂,长长的指甲透过衬衫掐进手臂的肉里。
“这不会帮助你,小子!”弗农·德思礼的声音随后响起。他矮壮的、肥硕的、好像一头海象的姨父从佩妮姨妈身后显现出来。“这只会给你招来一顿好拳头,如果你继续奢望以此来逃避你的责任——你应该做的家务的话!”
他保持着吃惊的状态,不清楚自己是在现实抑或梦境。但是他确定他的外套……那件原本属于达力的肥大外套的口袋里没有那根魔杖——冬青木、凤凰尾羽杖芯的魔杖。这让他感到被一种强烈的失望冲刷着,因而异常安静、顺从、毫无反抗地任由德思礼先生用一只手就将他拎到厨房。
“收拾好这里,然后回你的碗橱!没有晚餐——因为你居然敢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到这么晚!”
他安静地做着德思礼夫妇吩咐的事情,机械地、本能地刷碗、清理厨具、打扫整个厨房。当双手在进行这些工作的时候他的大脑也在剧烈地运转思考:对于霍格沃兹、对于布莱克家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如此的生动鲜明……它们不像通常自己的那些想象,完全不像……但是这也很可能就是想象,是因为自己过于渴切所以才为它补充了那么多完美的细节从而显出真实。
这种想法让他稍稍地安心,尽管仍然失落非常——即使是想象,这一切也太美好和……短暂。他希望在这个有关友谊、快乐和家庭的梦境中多呆一会儿,而不是太快回到那间狭小幽暗的楼梯下的碗橱。
但是他没有更多的理由在厨房里磨蹭,因为弗农姨父的声音已经从起居室里传过来:“怎么还没做好?磨蹭、笨手笨脚的蠢货!只知道浪费我电费的混球小子……”
在弗农姨父起身然后走过来的沉重脚步响起前他赶紧冲出厨房,并关闭厨房的电灯。“我做好了!”他一边喊着一边冲进楼梯间——他的牢笼和避难所。“我全部都做好了!我会安静呆在碗橱的!”
因为慌乱他将门关得很响。这引来了弗农姨父的又一轮咆哮:“小子!你又想故意弄坏东西是不是!”
他双手抱头,在那张非常小的床垫的一角将自己尽量地蜷缩起来。他很庆幸那脚步在碗橱外面只响了几声就再次远去了,而且弗农姨父难得宽容地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他在熟悉的幽暗中。从壁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下,他能够看见角落里细细的、发着微光的蜘蛛网。他想到至少还有这样一种生命体在同自己作伴,黑暗因此不至于显得太过难以忍受。他同样想起在梦里,有一条长着三个脑袋的小蛇就是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突然开口,就是它告诉了自己有关魔法和巫师——
尼鲁!他猛地直起身子,但随后又放弃地瘫下来。三个头的蛇……他真是太擅长想象这些了。还有,尼鲁的主人,哈利·阿尔法多……他最好、最值得信赖的大朋友……这也是最好的明证,说明他确实身处梦境——不会有人这么相像的……那样的容貌,与其说是自己的父辈、血脉相连的亲友,不如说就是长大后的哈利·波特自己。
他开始哭泣,无声地。他不敢发出更大的声音,哪怕弗农姨父正利用那套新买的音响人为地制造一场地震。他并不奇怪自己会弄混了梦境和现实,只是感到由衷地悲哀,为了失去的梦境中如此多的师长、朋友、家人……还有阿尔法多,一直关心和照顾着自己,在自己内心最深处渴望着是自己父亲或者兄长的人。他悲哀于自己失去的一切,似乎全世界的眼泪都不足以表达他的伤心……失去他们自己感觉就像是窒息一样——
强烈的窒息感觉激发了求生的本能,他开始奋力寻找空气……猛烈地咳嗽,并从床上坐起。哈利·波特猛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张宽大的四柱床上,两床不很厚但非常大的被子从床沿一直拖到地上。床的帷幔没有被拉起,借助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的微光他可以看到整个房间:不是很大,但也绝对不小,因为除了床以外只有很少的几件家具(包括大衣橱、床头柜和一套书桌椅)而显得十分空旷。墙上唯一的装饰,一个空白画布的空相框在黑夜里发出惨淡的光芒。
显然这里不可能是德思礼的碗橱。但是,这同样可以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空间——有他的教父、师长朋友们所在的世界。他注意到房间被收拾得非常干净;没有装饰品,没有他的教父、卢平、其他朋友标记的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表示出他们在此生活过。尽管他此刻身下织物柔软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而大腿上被狠狠拧起的痛楚又是如此深刻……哈利·波特对自己头脑幻想出的一切苦笑:刚才佩妮姨妈指甲掐进手臂的疼痛感也很真实,他也绝不想去试探弗农姨父的怒气。他知道自己总是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完完全全离开姨父姨妈家,永远跟德思礼说“再见”,而和一些真正喜欢自己、爱护自己、愿意耐心和悉心教导自己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像那些童话故事里倒霉的、被继父继母薄待的男孩女孩,最终都有一个快乐的结局一样……
他用力叹气,并摇晃一下身体,试图更多感受一下床垫的柔软和盖被的舒适。他无意地用手向后撑一撑床垫,然后身子顿时僵住——有什么东西硌住了他的手心,某件棍子样的、细长的、一端呈光滑圆润的球状的东西……哈利·波特几乎不敢转过头,不敢去看那件硌到了他的手,但因为其表面的光滑圆润而没有带来丝毫痛楚的细长木棍一样的东西——冬青木,凤凰尾羽的杖芯,奥立凡德先生最骄傲的作品之一,他所拥有的最喜爱的魔法物品……他的魔杖。
但是他最终回过头,将魔杖仅仅握到了手里。轻轻一声“荧光闪烁”给这个房间带来了足够多的光亮,哈利看清楚了他身前拥着的被子上被眼泪沾湿的大片水迹。
“克利切。”
“啪”的一声轻响,布莱克家年老的家养小精灵出现在他的床前。那双大大的、充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泪流满面的男孩,克利切露出疑惑和不满的表情,但它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深深地鞠一个躬:“有什么吩咐吗,哈利·波特少爷?”
“我……想要一杯水——冰水。”
不赞同的神色清清楚楚地流露在克利切脸上。然而它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啪”地一声消失了。大概十五秒后,它带着一个银质的托盘再次出现在男孩床前。托盘里放着一只玻璃杯,里面大半杯水还在冒着热汽。玻璃杯的旁边则是一只装满了冰块的玻璃碗。
克利切将托盘放在哈利·波特的床头柜上,又深深鞠了一个躬,消失了。
哈利抓过温热的玻璃杯,将它紧紧地捂在手心里。他感到很抱歉,因为事实上他并不口渴,他唯一需要的是更多有关魔法的证明……但是家养小精灵的了然、遵命和沉默让他充满了感激;而对于克利切冷淡表面下的关心,更是透过杯子薄薄的玻璃壁一直温暖到他的心里。他保持双手捧住杯子的动作好几分钟才将杯子放回床头柜的托盘,然后从玻璃碗里拈起一块冰块小心地放进嘴里。湿润的凉意瞬间从舌尖抵达大脑……一个激灵下,哈利觉得自己完全清醒了。
他又在床上坐了几分钟,吃掉了两个冰块和那杯开始变凉但仍然保有温度的水。然后他再次钻进了被窝——它不如最初那么暖和,不过,哈利觉得它比先前更舒适。
在这种舒适的温度中哈利·波特再次进入梦乡。他很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做梦了……因为他看见了摇篮中的自己,裹着红色的、上面绣着金色格兰芬多雄狮的睡衣。他的摇篮上方,通常悬挂旋转风车或者摇铃的地方,用细线系着一只金色飞贼——哈利立刻被它吸引了全部注意,他本能地伸手想要将它抓到手里。
可惜他的手臂太短,而那只金色飞贼又格外地狡猾——它似乎有意在逗引他,每次都擦着他的指尖逃离开去。哈利对此发出了不满的哼哼,而这声音引来了一串脚步和笑声。
他震惊地看到一对青年男女的面孔出现在他的摇篮上方。红色的头发、翠绿的眼睛,那个温柔微笑着的女巫有着他认为天底下最美的面孔,而男巫蓬乱头发下的那张面孔,则是他十年来习惯了从镜子里面看到,自己最熟悉的容颜十五年后可能会有的模样……除了那双眼睛不是绿色,完完全全的哈利·阿尔法多·佩弗利尔的模样。
哈利一下子认出了他的父母。他贪婪地看着他们的笑颜——詹姆和莉莉是如此年轻,如此健康和活力充沛,他们的笑声又是如此的爽朗悦耳。因为这种震惊和随之而来的专注,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抓住了那只顽皮的飞贼,而詹姆·波特,他的父亲则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开心地大笑,满口称赞着将他从摇篮里抱起来,随后高高地抛起。他听到莉莉不满的惊叫和随后放松的轻笑,显然他们三个都非常熟悉……适应这种抛接游戏。
但是几次抛接后詹姆没有将他放回摇篮,而是抱着他一路走出房间,走向屋前开阔的花园草坪。他看到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很多孩子,其中有一头铂金色的头发在人群中尤其显眼。他几乎是本能地立刻挣扎着想要从父亲的怀里下来,并且在詹姆·波特满足他的瞬间开始奔跑,跑向他的朋友德拉科·马尔福——与此同时他也认出了德拉科旁边那个高高大大的黑发男孩,那是纳威,纳威·隆巴顿。
奔到朋友们跟前他发现德拉科和纳威都是五、六岁的年纪。他自己也同样如此。不过和朋友们汇合的喜悦胜过了对于他们还有自己年龄状况的怀疑好奇。他们很快就在韦斯莱双胞胎的鼓励——或者撺掇,确切地——下跨上了飞天扫帚,即使纳威也不例外。他们开始了一场混乱的魁地奇,或者确切地,围绕着一只金色飞贼的无规则的飞行娱乐。
当他第三次将手指在飞贼上扣拢,他听到父母大声的喝彩。他握着金色飞贼骄傲飞向他们,并在落地后接受围上来的詹姆、莉莉、莱姆斯·卢平,还有他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的热烈祝贺。他的身后,德拉科、纳威、韦斯莱双胞胎、塞德里克·迪戈利同样在大声夸奖着他作为找球手的杰出天赋。
这些祝贺和夸奖让他感到由衷的快活,也因此对父母所说的、接下来对麻瓜姨父姨妈的拜访感到不满。他试图让父母改变主意,允许他留下来跟他的朋友们一起。但是看到莉莉那双绿色眼睛里流露出的忧伤他最终遵从了父母的意愿。
“我们坐汽车去,”莉莉露出明快的笑容,让他觉得天下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到了她的脸上。“你知道,你的佩妮姨妈喜欢我们用麻瓜一点的方式出现……那么,准备好新奇之旅了?”
他们三个坐进了一辆汽车。詹姆在副驾驶的位置,莉莉则带着自己坐在后排。他很好奇驾驶座上做的是谁,但是车内的后视镜上贴了他教父的照片,一身热带沙滩打扮的西里斯·布莱克正一左一右搂着两个比基尼美女……他在好笑的同时有些隐隐地不安,但是注意到他情绪的莉莉只是微笑着保证这趟旅行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旅程确实如莉莉所保证的那样有趣。他欣赏到了沿途美丽的田园风景,詹姆和莉莉习惯性的斗嘴和玩笑让他笑个不停。他依然没有看到司机,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直到詹姆和莉莉开始沉默,他们的目光开始一致盯紧汽车前方,他才意识到车内气氛的改变——
一个绿点。他看到公路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绿点,而且随着汽车的前进在不断变大……或者确切地,在变大的同时不断逼近。他注意到父母严肃的表情;他们看起来非常紧张,甚至,有一点恐惧。那个绿点在不断变大、逼近,从一个点到一个拳头大小又到脸盆大的一团。它的颜色看起来妖艳又充满诡异。他对这团绿光本能地恐惧,高声要求父母改换道路,避开它。他听到詹姆和莉莉也在要求着同样的事情。但是,汽车仍然在高速向前,那团绿光从脸盆大小变成公交巴士的车轮那么大,然后,像是在一瞬间绿光猛地跳到汽车跟前,直径超过了他们所乘坐汽车的宽度。受到惊吓的他本能地高声惊叫起来——
但是,父母惊恐的尖叫声压住了他的声音。他看到母亲瞬间失去了血色的面孔,看到父亲从副驾驶的位置朝驾驶座拼命探过身去。他听到,或者感觉到,或者猜想到一场激烈的争夺……一声尖细的、嘶哑的、疯狂的笑声从驾驶座传过来,随后,他看到那里探出一张永远无法忘记的面孔——
胖墩墩的圆脸,小小的眼睛,尖尖的老鼠一样的鼻子……那是彼得·佩迪鲁!
叛徒!
“叛徒!”詹姆愤怒地咆哮,但是佩迪鲁露出了轻蔑、得意又疯狂的笑容。老鼠一般的男人朝他微笑,然后伸出手在后视镜上轻敲一下,撕去了照片中西里斯左右的美女……接着,“啪”地一声响,彼得·佩迪鲁消失了。
而汽车已经被绿光罩住了……罩住了大半,至少。他听到父亲的大喊:“莉莉!带上哈利快逃……”
“哈利!哈利!”
母亲在尖叫,强烈的爆炸声响起的同时传来一阵可怕的狂笑,母亲疯狂地尖叫……尖叫声瞬间停止……与此同时他看到绿光骤然加强,其中一道直直扑向自己……
他在尖叫声中醒来。在看清楚自己身处何地后开始疯狂地喘气,拼命平复狂乱的心跳,但是哈利·波特知道这个晚上(或者说凌晨)他再也无法睡着:梦里有太多美好的幻想,但又有太多残忍的真实……尽管他无法确定这些真实究竟是来自于西里斯、卢平、隆巴顿夫人平安夜的讲述,还是来自于身体原本的记忆。
他抓过床头柜上托盘里装了冰水的玻璃杯一饮而尽,冰冷的水从食道坠入胃里的感觉是如此地令人痛苦,但又如此地确切和真实——以至于驱散了那些不确切的画面,或者,将它们压制到内心的最深处。
哈利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才再次向床头柜伸出手去,拿过他那只老旧的夜光电子表。他看到上面的时间显示:凌晨四点四十分。
这不能算一个太早的时间,对于哈利·波特而言:有好几次德思礼先生要出差,赶最早一班的火车,他被要求在四点三十分起床准备早点。而此刻,确定自己再也无法继续睡着——无法继续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哈利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溜出了房间。
他并不明确自己要去家中的哪里,只是本能地朝通往一楼的平台走去。在经过客房门前的走道时哈利由衷地庆幸西里斯在莱姆斯·卢平的坚持下,保留了第二、第三层所有房间门上的隔音咒语:他绝对不想吵醒纳威、吵醒隆巴顿夫人、吵醒唐克斯……德拉科曾经告诉过他,而他也非常同意并坚持这一点——作为主人,绝对不能让客人因为自己而感受到一点点的不愉快。
软底拖鞋在铺了地毯的走道上踏过,落地无声。哈利很快来到了通往一楼的楼梯平台前。他惊讶地看到楼下连接着众多房间和走道的大厅里,其中一条走道半掩的门后透出一团淡淡的光亮。哈利本能地循着这点光亮走去。他发现发出光亮的走道正是挂着布莱克夫人画像的那一条,在紧闭着的天鹅绒帷幔前,他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正对着帷幔、屈起腿坐在地板上,旁边银质的枝状烛台照亮了地上一堆东倒西歪的酒瓶,还有一只船形的烟灰缸,里面满是烟蒂。
西里斯正在发呆,哈利从他的眼睛和表情看出来。哈利突然想起布莱克祖宅里没有一点西里斯曾经在这里长大的痕迹,或者这些痕迹已经被除去或掩盖。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西里斯没有在房间睡觉,而是坐在他母亲的画像前,却又紧闭了帷幔不把它拉开。但是哈利知道,此刻西里斯一定在想念他的母亲、父亲,想念他的家人,想念他幸福快乐的童年……就像哈利自己。
圣诞节是阖家团圆的节日。
“哈利?”
他猛地回过神,意识到因为自己无意间碰撞到走道门,发出的声响已经惊扰到了西里斯。哈利看到他的教父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四下张望,像是被人抓到了一般的慌张……当最后西里斯努力试图用身体来遮挡地上那些酒瓶和烟蒂的时候,哈利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教子的笑容让西里斯·布莱克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他意识到这个时间哈利出现在自己面前绝不寻常。正进行恢复训练的准傲罗无比娴熟而迅速将自己切换到一种紧张、警惕、准备好随时出击的状态,伸出手臂示意哈利走近到自己身边,这才开口询问他的教子:“怎么了,哈利?”
他的声音沉着而坚定;不像莱姆斯那么温和,但是充满力量,令人本能地信赖和愿意依靠。哈利挨近他的教父,将头靠在他的臂弯内侧。“没什么……只是个噩梦。”男孩回答,声音略有些含糊,“已经过去了……”
灰色的眼睛里有一道光芒闪过。“但是你仍然因此而睡不着。”西里斯敏锐地察觉,并直截了当地指出这一点。“莱姆斯告诉我你常做噩梦,在进入霍格沃兹之前。”
“那只是噩梦……”
哈利大声说,但是随即他意识到这甚至说服不了自己——昨天晚上三位成年人的讲述已经让他拼凑出相当多的事实,关于十年前那个万圣节前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几乎可以确定刚才那个噩梦里的绿光来自于伏地魔的咒语……魔法世界最强大、最邪恶、最不可饶恕的死咒。
男孩的表情明显地透露出他此刻心中所想。这让西里斯脸色瞬间变化,并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不,哈利——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黑魔头失败了,他真的失败了!别怕!再也没什么可怕的了!”紧紧搂住他,西里斯大声喊道。“对不起,哈利,真的对不起……但是我在这里——现在,这里,就在你身边!”
教父的激烈反应让哈利·波特本以为已经流完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西里斯的怀抱是如此温暖;尽管瘦削,但哈利可以肯定这是世界上最坚固也最安全的堡垒。
“……很抱歉,哈利!是我在那时候忘记了你……是我没有尽到责任,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头!庞弗雷夫人全部都告诉我了——我以为你会过得很好,有人照顾有人疼爱,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事实会是这样让人失望……不可想象!”
“那不是你的错,西里斯——”
“那是我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自作聪明,因为我的错误判断和轻信!”西里斯用力摇头,眼泪从他的灰眼睛里流出来。“是因为我你才失去了詹姆和莉莉,而我又让你在那样的家庭里呆了整整十年!我总是这样搞砸一切……总是要别人来收拾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可是无论如何我不该让你遭受这些——我是你的教父啊哈利!可是,可是我却……”
哈利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可是你已经回来了,西里斯。你现在已经在这里,还给了我一个真正的家——”
“那是你本来应得的,哈利!”西里斯打断他,表情显出异常的痛苦,“十年……我怎么补偿你的这十年?你受到那么深刻的影响……你因此瘦小、发育不良、还总是被噩梦困扰!我是天下最糟糕的教父,最不能担负起自己责任的人……总是这样。”
他最后的轻喃和看向旁边帷幕的一眼,让哈利·波特原本想要反驳和安慰自己教父的话莫名地噎在了喉咙。绿眼睛的男孩从他的双臂中抬起头来,担忧地看着他的教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我希望你是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小王子,哈利,拥有所有孩子想要拥有的一切——我和詹姆还有莉莉是这么希望的,在你的洗礼上我这样发过誓……”西里斯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说道。与此同时他放松了怀抱,让男孩站在自己面前。“你恨我吗,哈利?我没有做到承诺给你的幸福快乐……我害死了你的父母,毁了你的童年。”
哈利用力摇头:“不,那是彼得·佩迪鲁!”他抓住西里斯的双手,“你是我的教父,我最重要的家人,你答应过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我绝对不会恨你!”
西里斯微笑起来,虽然笑容里仍然带着苦涩。“是的,我答应过你,哈利。”他反手握住了男孩的手,“这一次我绝不会食言……相信我,哈利,这是我从离开阿兹卡班之后全部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情——你的幸福快乐。”
哈利将自己投进教父的怀里,西里斯则紧紧拥抱住自己的教子。他们两人保持着这个姿态大约两分钟,直到烛台上蜡烛吐了一个灯花然后熄灭。
“还想睡吗,哈利?”
绿眼睛男孩摇头:“我真的不睏,西里斯。”
“如果你感到睏的话,随时可以回房间睡觉……或者睡在任何你乐意的地方。”西里斯微笑着回答,“现在,我们可以去客厅,看看你都收到了哪些圣诞礼物。”
***
西里斯的提议得到了男孩的积极响应。哈利·波特几乎是一路小跑进到了客厅。而他几乎是在踏进客厅的一瞬间,就被堆得几乎有圣诞树一般高的礼物“山”震住了。
“所有人的……都在这里吗?”哈利望着那座“山”问道,他的表情几乎是敬畏的。
“不,那些是你的。”西里斯摇头,他随手点一点树下的几堆,“其他人的在这里——隆巴顿家的,唐克斯的,莱姆斯的,我的。”
“哦……哇!”
哈利·波特跌坐在礼物“山”前。尽管进入魔法世界后他就从很多人那里收到礼物,进入霍格沃兹之后则是更多……但和眼前堆成山的礼物相比,就数量上来说还是太少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
“克利切!”他听到西里斯召唤的声音。年老的家养小精灵应声出现,而西里斯抢在它说出任何不好听的话之前下达了命令:“将哈利·波特先生收到的圣诞礼物按照送礼人身份分类放好,立刻。”
“西里斯少爷命令克利切立刻将哈利·波特少爷收到的圣诞礼物按送礼人身份分类放好。克利切永远为古老高贵的布莱克家族服务,所以是的,克利切会立刻这么做的。”
家养小精灵向西里斯鞠躬,将它的大鼻子几乎压到了地板上。
它随后转向哈利,“哈利·波特少爷,最亲近的家人是西里斯少爷;最重要的朋友是格林德沃·佩弗利尔先生、德拉科·马尔福少爷、纳威·隆巴顿少爷、洛夫古德小姐、格兰杰小姐、乔治·韦斯莱先生和弗雷德·韦斯莱先生、迪戈利先生;最主要的长者是比奥福特侯爵先生,邓布利多教授以及霍格沃兹的其他教师;社交对象从家庭的地位和重要性排序则主要有格林德沃家族、马尔福家族、洛夫古德家、隆巴顿家、韦斯莱家……这样的分类和顺序您认可吗,哈利·波特少爷?”
犹自处于收到礼物的震惊中没有恢复,绿眼睛男孩又被年老的家养小精灵用一长串名字加深了震惊而迷糊的程度。他只能呆愣愣地回答:“好,好,就这样。”
“克利切永远为高贵的布莱克家族服务——是的,哈利·波特少爷。”
家养小精灵又深深鞠了一躬。而就当西里斯·布莱克牵引着他兀自傻乎乎的教子在壁炉前厚实温暖的羊毛地毯上坐下,克利切也已经旋风般地从那座礼物“山”中找出了先前提到过的、那些级别被排在最优先的人赠送的圣诞礼物,将它们堆到了男孩身前。
“开始拆吧,哈利!”
哈利·波特看了满眼鼓励的西里斯一眼,拆开了教父送的礼物包装。“哇,真漂亮!”他惊喜地看到精致的三层龙皮箱里盛放着全套的飞天扫帚养护用品,从最常用的清洁剂到特殊天气状况下使用的上光油,一切应有尽有。
“我知道你已经有了一把好扫帚,那是整个格兰芬多学院的心意,而你也非常喜欢。”西里斯微笑着看向他的教子,“那么作为你的教父,至少我该帮你准备一套配合得上的护理装备。”
“谢谢你,西里斯!”哈利给他的教父感谢的拥抱和亲吻。他随后拿起了印有格林德沃火焰纹章的精美包裹,“阿尔法多……”他将那个包裹在胸口抱了一会儿,却仍旧放在一边。“我想最后拆这个。”绿眼睛男孩说,“先看德拉科他们的。”
德拉科·马尔福送给他的是一个模型,一条有着引人注目的银蓝色鳞片的迷你小龙。“这是瑞典短鼻龙……火焰颜色比较特别,不过还算看得过眼。”配合着西里斯的介绍,站在哈利·波特掌心上的小龙从鼻孔里喷出两股耀眼的蓝色火焰,把男孩吓了一跳,但随即咯咯轻笑了起来。
纳威·隆巴顿的礼物是一包植物种子。哈利拿起上附的便笺,他圆脸的朋友用工工整整的笔迹写着:“哈利,这其实不能算圣诞礼物……但是我从植物大全上查到绝音鸟最喜欢吃这种地中海迷你葵结的葵花子。我已经跟斯普劳特教授申请了温室的两个培养箱,开学后我们就能在那里把种子种下去。”
哈利为朋友对植物的热爱微笑。他随即拆开了赫敏的礼物——是一大盒马蹄形的巧克力,还有一株小小珊瑚摆设,那是她专门为他挑的大堡礁纪念品。
卢娜……哈利必须承认他没有想到那个金发的小姑娘也会寄给他圣诞礼物——她送了一只玻璃小瓶,里面是某种金黄色的液体。他阅读附上的说明:“这是月亮女神的眼泪,是从一月、四月、七月、十月的朔夜月光中提炼的。喝下它的人可以拥有和所有生活在月光下的生物一样的、享受夜晚美好的能力。”哈利觉得这份礼物非常用心,让他开始担心自己临时挑选的彩虹羽毛笔礼品套装无法配得上这份情谊。
而一副用黑玛瑙和金晶岩制成的巫师象棋则是韦斯莱双胞胎合送的圣诞礼物,包装上注明是他们亲手制作。熟悉双胞胎性格的哈利确信他们的礼物绝不会真的循规蹈矩,因此仔细检查棋子和棋盘,最后果然在棋盘的侧边装饰花纹里发现了一行小字:“按逆时针顺序敲打棋盘四角,黑色棋子将完全服从使用方的命令;顺时针方向敲打,金色棋子抗拒使用方的每一条指令。附注,我们已经在罗恩身上成功试验过。”
最后一句附注让哈利想起他面对室友罗恩·韦斯莱时的惨败。虽然罗恩是教授他巫师象棋的老师,但是哈利必须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实在不像魁地奇那样有天赋。尽管他不想用作弊的方式取得胜利,不过偶然看一次罗恩被击败后沮丧的脸应该还是很有趣……
然而接下来塞德里克·迪戈利的礼物让哈利升起了堂堂正正战胜罗恩的希望:一本《当代巫师象棋名局集锦:1688~1974》,1975年的第一版。男孩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位赫夫帕夫魁地奇队长会送自己这个,但在注意到编撰、注释者的名字后完全明白了他的用意——赛吉特·波特……詹姆·波特的父亲、他的祖父。
哈利摩挲着硬皮书面上烫金的名字很久才将这件珍贵礼物放下。他打开了罗伯特·德·比奥福特的圣诞礼物:深蓝色的丝绒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把金色的小钥匙。
“这是古灵阁金库的钥匙。”当看到教子呈现给自己的东西,西里斯一双灰色的眼睛瞪大了。“梅林啊……比奥福特老头把全部家当都留给你了,哈利!”
“这是说……这是说比奥福特先生的身体不行了吗?”男孩立刻露出焦急的表情,“可是我上上周还收到他的信——阿尔法多也告诉我他现在很健康,没有一点问题的!”
西里斯急忙安慰教子,“别慌,哈利!并不是身体出了状况才要考虑财产和继承人的问题,你知道绝大部分巫师从他们刚刚成年起就开始准备这件事……比奥福特是个坚强的老头,只是现在魔法世界唯一有资格成为他继承人的人就是你了。”
哈利长长吐一口气。
“比奥福特先生没事就好。”他说,“西里斯,今天……明天我们可以去看望比奥福特先生吗?他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一个人的圣诞节一定孤单极了!”
西里斯微笑点头:“我们今天下午就可以出发——你,我,还有莱姆斯,我们三个一起去。”
他的话让男孩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哈利将丝绒盒盖好,小心地放到一边,然后拆下面一个纸包。这个纸包分量非常轻。哈利将纸包打开。
某种像液体一样的、银灰色的东西簌簌地滑落到地板上,聚成一堆,闪闪发亮。哈利听到身边的西里斯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哈利从地板上捡起那件银光闪闪的织物。它摸在手里怪怪的,仿佛是用水编织而成。
“穿起来,哈利——快穿起来!”西里斯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激动,灰色的眼睛近乎疯狂地闪着光。哈利依言将那件织物披在肩头。“往下看,哈利!”西里斯高喊着。
哈利低头看自己的脚,真奇怪,它们消失了。男孩看向他的教父,只见西里斯向他轻轻地点一点头,随后摸出了魔杖:“穿衣镜飞来!”
一面巨大的、华丽的、装饰满布莱克家族纹饰的全身镜穿过走道飞进客厅,一直飞到两人面前落下。哈利三步两步冲到镜子前面——没错,镜子里的他只有脑袋悬在半空中,身体则完全看不见了。他试着将这件织物拉到头顶上,镜子里的他完全隐去了。
“它……可以让人隐形。”
哈利呆呆地说。他接过西里斯递来的一张纸条,显然它是夹在这件神奇的织物当中送来的。哈利看到纸条上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细长的、圈圈套圈圈的字体,写着下面几行字:
你父亲死前留下这件东西给我。
现在应该归还给你。
好好使用。
衷心祝你圣诞快乐。
A·邓布利多
看到最后的署名哈利终于忍不住大叫了起来。“是邓布利多教授!”
“我不知道詹姆的隐形衣是被邓布利多教授保管了起来。”西里斯说。他对仍然穿着隐形衣、只有脑袋悬在半空中的哈利露出赞赏的笑容,“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和詹姆一起隐没在这件衣服之下。那些都是怎样深刻的回忆啊……”
“那些都是充满了麻烦和头痛的深刻回忆。”
突然莱姆斯·卢平的声音在两人附近响起。“莱姆斯!”在哈利和西里斯充满愉快的招呼声中浅色头发的巫师微笑着走进客厅,“我发现圣诞节的早晨大家都没有什么睡意……我相信这些起到了绝对巨大的原因。”
他用脚尖朝地上那一堆堆的礼物点一点,然后在西里斯身边坐下。和黑发灰眸的好友一样,卢平对哈利的隐形衣表现出怀念和赞赏。“不过,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再见到它……谁送给哈利的?”
“邓布利多。”西里斯回答,他随即问卢平,“你送给哈利什么?”
卢平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看向身前的哈利。绿眼睛男孩已经将隐形衣脱下、收好,并从脚边一堆包裹中找出了来自卢平的那个。“是魔药大全?”哈利有点怀疑地问。西里斯也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浅色头发的好友。“莱姆斯?”
“事实上这是一本有关魔药和黑魔法防御术如何配合恰当的书。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告诉我,哈利你对魔药还算有天赋……‘一定的领悟和按照说明步骤操作的能力’,这是他的原话。我想这意味着西弗勒斯对你的肯定。”卢平微笑着说道,“另外,佩弗利尔教授也曾经提到过,你在魔药方面非常努力。”
“谢谢你,莱姆斯!”像对西里斯一样,哈利拥抱并亲吻了卢平。“我非常喜欢你的礼物。”
在两位长辈关爱的注视下,哈利继续拆开其他来自霍格沃兹教师的礼物。他得到几乎可以将他整个儿埋起来的糖果、饼干和各色零食,以及一瓶来自魔药课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牙齿保健药剂:“波特先生,如果你不想在二十岁的时候牙齿状况就沦落到邓布利多教授现在的水平……每天两次,每次一滴,1:300稀释漱口,时间不少于九十秒。警告:不得吞食——后果自负。”
“这个油腻腻的鼻涕精!”西里斯愤然喊道。卢平则露出深感有趣的温和的微笑。
哈利最后一个打开的来自霍格沃兹的包裹是海格的。因为这个用牛皮纸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包裹格外巨大,而且很沉。哈利在教父还有卢平两人的帮助下才将包裹顺利地打开。他发现里面是一本非常厚的、有着书本一样皮面的相册。
“这是……妈妈,还有爸爸!”
哈利感到自己的眼睛湿润了:相册里面全是父母的带有魔法的照片,从他们的婴儿时代直到霍格沃兹的毕业典礼,再到他们的婚礼,自己的出生。他毫不意外地在这些相片里轻松地找到西里斯、卢平、斯内普、麦格、邓布利多……比奥福特,所有和波特紧密相连的人。
“海格……”他想起两个月前,看林人小屋里,毛发浓密的巨人笑眯眯地告诉自己他已经决定好了要送的圣诞礼物。哈利还记得他在圣诞节前一定保守秘密的坚决表情……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份礼物会是这样珍贵和意义非凡。
“这家伙……”
显然西里斯和卢平也都为海格的这份礼物震动了。他们和哈利一起慢慢地,逐页、逐张地翻看着这些显然是从许许多多人手里汇集起来的照片。他们为哈利讲解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关于男孩的父母、他们这一生所拥有过的最好的朋友。这种讲述一直持续到纳威、隆巴顿夫人和唐克斯从客房起身,全部在客厅聚齐才暂时告一段落。
“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拆圣诞礼物,年轻人们,”隆巴顿夫人威严而不容反对地说,“但是任何时候,一日三餐必须严格按时进行——所以,来吃早餐吧!”
***
早餐之后,哈利·波特和他的教父、师长和朋友开始了一天正式的行程:到圣·芒戈看望纳威的父母,到柏林金尼堡疗养院看望罗伯特·德·比奥福特,全家人一起动手制作并享用丰盛的圣诞晚宴,最后到圣·菲乌比斯大剧院观看了新年音乐会。
而在从剧院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哈利自己的卧室门前,西里斯和莱姆斯·卢平都给他们的男孩最真诚的拥抱和祝福。
“圣诞快乐,哈利——做个好梦。”
哈利相信这一个夜晚噩梦一定会远离自己。他很高兴地看到克利切已经将所有的礼物按照自己先前的要求在房间里摆放好。哈利只稍微调整了其中几样的位置,又将西里斯和卢平送的魁地奇养护套装的皮箱以及魔法魔药书放在床头柜上。最后,他带着唯一一个没有拆看的包裹爬上床。
“成功的人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她可以从任何地方学习到有用的东西。
——希望你喜欢这些故事。
圣诞快乐,哈利。
阿尔法多
又,我很喜欢你做的那些点心,勾起我对往昔美好的回忆。而一次通向往昔的回忆之旅是有意义——12月25日到30日,我会在德国。”
哈利坐在宽阔的窗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被大雪覆盖而显出晶莹剔透的伦敦。一大四小五只灰背蓝冠绝音鸟在他身边自在地游戏,其中那只最大胆的雏鸟正愉快地宣告新的领土主权——在散放在窗台上的每一本书上羊皮封面上印下自己的爪痕。
那是整套的吉德罗·洛哈特全集,包括《与山怪共游》、《与狼人一起流浪》、《与西藏雪人在一起的一年》等十一本游记类小说,还有一本自传体形式的《会魔法的我》。它们是来自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尔的圣诞礼物。哈利当然非常喜欢它们,只是对于年长朋友的想念让他一时忽略了那个小捣蛋鬼的破坏行为……
“圣诞快乐,阿尔法多。”哈利·波特对着窗外与积雪相映生辉的晴朗星空轻声说。“谢谢你给我的一切……我很开心,这是我有过的最快乐的圣诞节。”
***
这是一个快乐、幸福和宁静的圣诞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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