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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深处,水溶岩倒挂着。经多年灵力滋润而形成的灵液从上面滑落,发出清越水声。
那水声像是殷扶心中的声响一般。
他甚至有些茫然地张望一下,然后收回了目光,眸子里满是阴郁。
“这是他的说法?”
藏褚冷笑一声,像是漫不经心般,打破殷扶的一丝侥幸:“用入魇之法问出来的消息,绝不可能有假。”
身形还略显单薄,未抽条完成的少年微微一怔,那唇边渗出的猩红更多了些。
血珠滴落在了地上,滚起尘土。
他想起当日巫情归来时,雪白的剑微微一抖,也是有着暗色猩红滚落在地。
那是师尊的血。
殷扶的双手握紧。
对巫情的无尽痛恨涌了上来,像是有着针海搁置在胸腔,将那处扎得血肉模糊。
偏偏殷扶更恨的是自己。
只要略微想象对黑发剑修出手的场景,一种更大的惶恐就会笼罩着他。心痛如绞,再怎么也平息不下来,如同被种下了某种奇异的蛊。
或是那日他闭着眼,黑发剑修落在脸颊上的冰凉液体,便已将这个蛊种在心间了。
许久,阴暗的石洞中才传来一句话。
“我想入魔。”
藏褚愣了片刻,突然便觉诱引殷扶多年,如今终于达成目的,倒是没有设想中那般开心。
面貌英俊的魔修点了点头,身旁黑气浓郁的像要凝结出实体来。他正欲和殷扶商讨用如何途径入魔才好,却听少年又轻飘飘补充了一句。
“入断情绝欲的魔道一派。”
……
历经幻境之后,陆折衣在小茶峰过了几天提前退休养老的日子,就连虚玄君也放纵得很,默许他休整一段时间。
不过陆折衣毕竟是个非常有事业心的宿主,暂时刷不了“巫情”的声望,他也没闲着。而是手上一翻转,出现了一张淡青色的纸筏——
正是被长生门掌门和四长老深恶痛绝,恨不得销毁殆尽的那一张纸筏。
陆折衣的目光落在纸筏末尾,上面浓黑墨迹聚成了端正小字,一笔一划写着“诸多不义之财,我必取回”。
黑发剑修微微垂眸,那眼底满是兴味,转瞬又被遮掩起来,不露出一分情绪。
系统倒是能通晓陆折衣的部分想法,此时也开口问道:「他们得罪你了?」
这纸筏上的消息一宣扬出来,恐怕整个思情小世界的道修都要受到些许牵连。
陆折衣顿了顿,一脸严肃的教导系统:「我凭本事得来的虚化碎片,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
系统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日的确是黑发剑修将虚化碎片踏在脚下,不屑一顾的样子。
「……随便你。」
只要不影响成为修真界第一正人君子的主线任务,宿主想要做些什么,虚玄君倒不会主动干涉。
「乖,」陆折衣神色不见波动,冰冷得很。语气却是温柔,简直像是诱哄般,「我取虚化碎片是要做一件法器用,理由正当。」
系统:「……」
你连剑修身份的武器都是用一寻一大把,长生门内门弟子可以随意取用的诛魔剑,魔修身份倒是连定制法器都想好了?
黑发剑修不知系统内心腹诽,将衣衫打理齐整,躺在了冰冷的床榻上。竹枝的清香从身下传来,袖摆像是迤逦的花般散开在床榻上,因为睡姿很端正的缘故,看上去简直像一具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在“睡去”之前,陆折衣还低声道:“……我恐怕是修真界最能睡的修士了。”
「何止,」系统的声音是平静得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听不出一点嘲讽情绪,公正客观极了,「你还是修真界最能挑事的修士。」
还未等到陆折衣反驳,便听系统又跟在后面接了一句:「你很疲惫,需要睡眠。」
“……”还来?
想吃系统。
默默在心中给虚玄君(又)记上一笔,黑发剑修沉沉睡去,修长的左手握着乌黑剑鞘,除去没了气息,竟看不出一分不妥。
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风落在陆折衣睫羽上,亲吻着沉睡着的美人的眉目。
……
连绵起伏的青山像是修真界的水墨画,雅致无比。
一片素色中,却有一抹如鲜血烧灼的艳色极为夺目。
魔修肤色极白,黑发未曾束起,那张脸在修真界中也称得上让人神魂颠倒,唇角轻挑,眉目艳丽——也只有这样的容貌才镇得住抢眼的红衫。
他的修为应在出窍之上,才能于思情小世界第一大派青云宗中也来去自如,仿佛出入无人之地。
那万分精妙的护宗阵法,在其脚下都似成了五岁幼童磕绊画成的玩意,阻拦不了他一分半点。
……
陆折衣并不通破阵之术,却能凭借修为强行碾压。
他刻意收了威势,开始观察青云宗的灵脉走向,发现有九条上品灵脉汇聚于一处,而那处建立着宽敞殿宇,风水格局都极好,想必里面居住的人在青云宗中地位也不低。
那人应当清楚,青云宗搜刮来的二百六十片虚化碎片用在了何处。
陆折衣唇角微微挑起,像无声的鬼魅般,用神行术法身形一移,出现在九条灵脉汇聚的宫殿中。
他将这处逛了逛,发现使用的痕迹并不多。就连灵气浓郁的快要溢出来的修炼室,都是整洁一新,无人踏足。
反倒是一处楼阁,外面有几个筑基弟子把守。里面熏着暖香,物件精致,一点也不像修真之人的洞府,反倒如同凡世间重视物.欲享受的王孙贵族的府邸。
不过这也恰和陆折衣胃口。
他不是苦修行士,能住的舒适些,自然愿意得很。
在等着房间主人自投罗网前,陆折衣见到了桌案上摆着一套白玉茶具,还有端方雅致的茶盒。突然便觉起了些兴致,将那茶盒打开,用茶勺取出些许新绿,抖落至白玉茶杯中。
见莹润白色被浅绿盖住后,以水火并施,烧成滚烫蒸发的热浪,注入在深肚茶壶中。
魔修身体坚韧远超道修,因此陆折衣触上壶柄,半分不觉得烫手,反而姿态十分雅致地高悬着杯壶,以沏上一杯新茶。
灵识警惕的范围内,有一名出窍期真君正缓缓步来,想必便是宫殿主人了。
陆折衣刻意收敛气息,就算与他同等级的分神大能来了也察觉不出半分不妥,何况对方只是一名出窍修士。
待那出窍修士踏入房中,两扇梨花雕木门顿时阖上,悄无声息。
将所有声响与真元波动都封在房内,仿佛与外界隔开了两个天地。
披着精致软甲,手持长戟的男人怔了一怔,目光不可控制地落在房中的红衣美人身上。
那人样貌太过夺目,仿佛连眉目一敛都尽是迤逦,像是不该生在人世的妖孽,只要出现便是灾难。
男人本对这样艳丽得像是饮血滋生的美人十分提防。偏偏那人手持茶壶,一言一行都透出雅致的意味来,见到出窍真君也不慌不忙,只唇畔微微一勾。
将男人迷得头晕目眩,连自己原本要说什么都忘了。
陆折衣运筹帷幄,认定对方已经被自己镇住——
身为出窍大能,竟被一个魔修悄无声息地占据居所,毫无所觉,连背后的退路都被封死,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惧的?
怕是连身为大能的高傲和尊严都被皆尽碾碎了。
“你……”
拿着长戟的男人说道。
陆折衣唇边笑意更深。
“是哪个峰送来的弟子?”他脸上竟有些泛红,顿了顿才低声道,“我很满意。”
陆折衣:“……”
笑容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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