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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的穿着很古怪,并不是修真界众人惯常穿的广袖流衫,而是一套紧缚在身上的黑衣。有力量的腿部更是以黑色布料简单交缠掩盖,隐约透出满是伤口的皮肉。
非常利落、便于行动的装束。
黑衣人两条笔直而修长的腿跨了进来,腥甜的气味愈加浓郁,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血腥味的来源是他的掌心,一块鲜红的肉块正在徐徐跳动着。
即便形状模糊,陆折衣还是认出了,那玩意就是天眉长老体内的元婴。
而他面前的黑衣人,红眸黑发,身上真元气息极为古怪,再加上掏出修士元婴的残忍行径……
陆折衣目光微沉,心底却觉得十分有趣。
竟能在天山门内看见一个除他以外,活生生的魔修。
雾气翻滚,依黑衣魔修绝对不弱的目力,自然是发现了池中“娇弱”的美人。
及肩的黑色长发被雾气打湿,乖顺地贴在精致锁骨上,若隐若现的池水淹没着那人身躯,仅能望见一点白皙肤色,却点燃了更多的兴奋感。
池中人的面貌,就算在美人如云的修真界中,也是绝对让人失声的美色。因此黑衣人在直面这种极具冲击性的姝丽时,还是微微失神片刻,便见淡白色灵池水飞溅出来,那人已经穿上了一件单薄白衣,手中握着细长剑鞘。
因身上水渍未擦净,寒生灵池的池水也不能简单依靠真元就蒸干,所以那件白衣被打湿大半,若隐若现,紧紧贴着陆折衣身体的弧度。
也是这时,黑衣魔修发现池中人的身形其实算不上孱弱,反而像是蛰伏起来的凶兽,每一处都蕴含着致人于死的可怕力量。但这种荒谬的想法很快就被收起来了,原因是魔修看见了那把除了低劣普通外,很难用词语形容的诛魔剑。
区区中品灵器,随处可见的灵剑——哪怕是那些稍受宗门宠爱的修仙弟子,都不会用这样平凡的劣器了。
魔修的红瞳在灵雾的洗润下,显得非常透亮,像是化着浓郁得散不去的血色。他微微吹了个响哨,用轻佻暧昧的声音道:“好漂亮的美人,没想到天山门人好情.趣,竟在门派圣地里养着面首。”
其实魔修并不以为这样的修士会委身于人,当个男妾,只是故意要激怒面前这个神色冷漠的人罢了。
偏偏黑发剑修的气息分毫不乱,那眼中甚至连一分愠色都无,仿佛受到折辱的人并不是他。
简直难以将这人的威势和修为联系起来。
收起警惕之心,魔修将手中血淋淋的元婴放在唇边,舔了一口,被鲜血染红的唇舌更加艳丽:“一个金丹小修,倒也不够我吃的。不如与这寒生灵池一起卷走,做个添头好了。”
陆折衣眼底的黑色愈浓,淡色的唇微微一抿,即便心思敏锐如黑衣魔修,也难以发觉这样微妙的弧度。
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却蓄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白色的水滴从半挽起的袖口滴落,陆折衣腕间的红色印记愈加鲜红,手腕微微抖动,以一个极漂亮的姿势抽出了雪亮的剑锋。
其实陆折衣远不如面上那样淡漠,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面前的黑衣魔修,恐怕是他迄今为止遇见的最强大的敌人。
与他的神魂同修为——一名货真价实的离识期魔修。
畏惧吗?
……并不。
那颗非人的、如同天道一般无情,不带分毫热气的心脏跳动起来,挑拨着炽热的战意。
「……!」
尖锐的警醒声在神识中响起。陆折衣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虚玄君很少在他的意识里弄出这样刺耳的噪音。
「不宜相争,」系统的声调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情绪波动,「并不是只有一个魔修,他们目的不纯——」
正在这时,寒生灵池却陡生异变,那些浓厚的灵雾聚集起来,以模糊形态组成了一条粗壮锁链,甚至能听见耳边巨大的、金属摩擦的声响。它裹挟着尖锐冰锥,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被袭击的对象并不是陆折衣。
黑发剑修冷冷一挑剑,将溅射的冰晶挡下来,锋利的刃口竟发出如同被腐蚀般的细小声响。
而正面承担攻击的黑衣魔修受到了更深的损害。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掌心,试图桎住那条诡异锁链时,竟被上面附着的冰锥腐蚀了护体真元,手掌几乎被削掉一半,留下咕噜噜流着血的裂口。
“你……”他有些惊讶地看向陆折衣,但望见黑发剑修手中剑被冻上冰霜时,很快反应过来真正的“威胁”来自于哪里。
魔修背后,紧捂住腹部的天眉长老正一步步艰难走来,无声无息,目光冰冷得像要将魔修的每一根筋骨都碾碎,撒在风中。
望见手中血肉模糊的“元婴”,魔修罕见得出现了疑惑神色。他紧盯着那明显需要庞大真元才能支撑的冰雪锁链,低语了两句,才恍然大悟地抬头:“原来你就是那种——双元婴的怪物?”
“怪不得能以元婴修为成为寒生灵池的守门人,可惜了……可惜了,你原本也应该是个好赠礼的。”魔修嬉皮笑脸地说完,将手中那个血肉模糊的元婴一口吞下。
陆折衣看见那个冷淡而倨傲的天眉真君,脸部很明显地抽了一抽。
眼睁睁看着别人将自己的元婴吞吃入腹,还是有些太过刺激了。
这次不仅空中漂浮的雾气,连寒生灵池中的部分池水,都被调动成了那种诡秘而威力巨大的锁链。天眉用破损的身体维持着真元输出时,还分了心神,低声斥责陆折衣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滚!”
一个如此年轻便已触碰道意门槛的剑修,哪怕他并不属于天山门,折损在这里也太过可惜。
而天眉,已经失去了逃走的机会。一旦他离开了寒生灵池的灵域范围,这个黑衣魔修就能轻易地将他按成骨灰。
黑衣魔修露出了微妙的微笑。
陆折衣静静凝视着天眉,那柄被侵蚀的诛魔剑在灵力的洗润下,又恢复了可饮人性命的锋利。
“我走不了。”
他说道。
诛魔剑划破长空,似要将空间都割开一道缝隙。陆折衣的动作幅度很小,被打湿的白衣勾勒出无比美好的身体弧度,但是因为那道剑光之利,竟也很难让人生出邪念。
剑锋在抵到一处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如同被一个看不见的人影牢牢捏着。
黑发剑修轻描淡写地作出承诺:“也决不会走。”
他剑下之物终于显形。
那是个穿着宽大繁复长袍的魔修,拥有与旁边黑衣魔修如出一辙的英俊面貌,却显得更加沉稳……可怖一些。
他的手指捏着剑尖,若有所思地望向陆折衣:“道修,你很有勇气。”
黑衣魔修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又很快变得更加绚烂起来:“兄长,那可是我看中的猎物哦。”
与之相比,是天眉心头巨震,面色变得苍白若纸。
这又是一名离识期的大能!
如果说他可以凭借灵池的力量,桎住一名离识期魔修,稍作牵制。但是在对方又出现一名离识大能的情况下,挣扎估计是最可笑的一件事,压倒性的力量将不畏惧任何蝼蚁的反扑。甚至在这之前,天眉已经燃了灵符,向掌门求援,而如今的景况,天眉甚至不确定,天山门乃至所有汇聚于此的修士,是否能承担两名离识魔修的震怒。
他们为何会出现于玄炼中世界,天山门是否难逃此劫?
一波又一波心绪浪潮涌来,本就千疮百孔的身躯终于要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刻,天眉唇边溢出鲜血,巨大的锁链悉索颤动,几乎要溃于空中。
好在黑衣魔修紧紧盯着他的兄长,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反击。
陆折衣便成了此刻最不受影响的人——他也本应该就是那个人。
他收回剑,有条不紊地起了一式剑招,密集如雨点的银光虽然伤不到长袍魔修本体,却让魔修感到了一股被压制的不悦感。而那些利剑划破虚空的声音,也让天眉从巨大的恐惧感中醒过了神。
天眉望向两个魔修,眼中出现一种近乎悲凉的果决,同时,他毫不留情地嘲讽黑发剑修道:“你以为你是谁?在这种时刻,虚伪的道义没有任何意义,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着活下去才是正确的,没有人会嘲笑你……当然,也没有人会知道。”
那个拥有着惊人天赋的剑修,不应该那么轻易死去。
天眉等待着年轻而倨傲的剑修,因为他的口出恶言而露出错愕的目光,然后愤怒地、毫不留情地逃离,而天眉会以自爆为代价为陆折衣拖延片刻,顺便警醒可能到来的天山门人。
但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在长久的寂静和魔修们饶有兴致的目光中,黑发剑修收回了剑,几乎不像是反驳而如同平淡地陈述般:“那并不是虚伪的道义。”
“修剑者,背弃同族而逃,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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