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弱水秘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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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刀。

此次阴魂已存实体，只差一步便可炼制精血肉身超脱道体，偏偏被陆折衣坏了好事。

点点血花自诛魔剑尖滚落，落在土壤之中，像是乍然之间开了腐烂靡丽的花，大口吞噬了那片土地的生机。

但与此同时，那些被阴魂抓住要生祭的修士也保下了性命，在一片难闻腥味和丹田剧痛中，期期艾艾地抬头看着虚空之中的人影。

白衣黑发，手持诛魔剑。虽满身杀意煞气未褪，眸底却是极端的、如同超脱世外的冷静。

仿佛眼前生灵溃散，血腥糜烂都不能动摇他一分道心。

修仙便是逆天而为，许多修士不信血脉亲缘，不信天道有情，只笃定漫漫仙途唯有自己可依靠。此刻却觉眼前之人是天道慈悲垂怜下，才派来拯救他们的仙人。

是缥缈立道途中，唯一可搀扶依靠的暖意。

执念已生，便再难去。

……

历经几个中、小世界，陆折衣和鬼王收缚数十阴魂，虽不是各个世界的天道都反馈了功德愿力——大概是因为不是每个阴魂都要将世界玩死的缘故，但也收获不菲。

修为倒是其次，还有一部分潜在回报，便是在那些被阴魂所害，又被陆折衣所救的平民和修士心间，印下的烙印了。

也算为今后登正道魁首的主线任务做准备。

思及此，大概也有这些天鬼王表现得太过温顺沉默的原因，陆折衣犹豫片刻，还是向鬼王殿下借阅了那些连天道都未勘破的“悬案”竹简。

这些卷宗所载的阴魂虽不是现在的他能应付的，但是今后未必不行。这些便是他行道路上的石阶，虽崎岖却也能助他登得更高。

诡明对陆折衣的要求向来是无原则答应——只要不是放走他之类的。因此也将那些似山的卷宗调出来，尽数展现在陆折衣眼前。

其中含有天道威势，不能以元神印刻，陆折衣便只能以肉眼去看，再强记下来。也好在他元神强大，竟生生将卷宗上的内容记下了八、九成，留作日后备用。

此刻的陆折衣还未发现，这些卷宗中记满了多少阴.私之下，修真界的秘辛。

两人便这么平淡地分享完了随便传出来一条，便能震慑整个修真界的消息，赶往了下个阴魂所在的地点。

竹简已经越来越少，只剩下薄薄几卷，恐怕再过不了数天，鬼王便要将陆折衣押解回鬼界了。

面对此种状况，陆折衣气定神闲，仿佛已经忘记了这回事，更焦急一点的反而是虚玄君。上至碧落下至黄泉，仙界和鬼界都是超脱于规则之外的世界，若陆折衣真的落入鬼界，在鬼王的极端控制欲之下，想要逃出来难如登天，更别提完成主线任务了。

偏偏如今的场面还有虚玄君的手笔在。所以系统也不好直接质问陆折衣，只非常委婉地提醒道：「宿主……你打算怎么逃？」

「逃？我为什么要逃。」被提问的黑发剑修语气中满是诧异。

虚玄君：「……」

他开始认真考虑换一个宿主的可能。

陆折衣眨了眨眼睛，白净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做出了“嘘”的动作，悄悄与虚玄君道：「鬼王要追杀的是‘巫情’，可不是‘陆折衣’。」

虚玄君：「？？」

他隐约之间猜测到了陆折衣的计划，觉得宿主的胆量未免太大了，在一界之王面前偷天换日……非常棒。

狼狈为奸，系统与陆折衣愉快地一拍即合。

……

至新世界，黑发剑修收拾完阴魂，孤零零站在血泊之中。

那只握在剑鞘上的手微微收紧，苍白得近乎无血色的手腕露出一截，足下是大片猩红绽开，黑发剑修低下头，目光落在了左手的木质牌子上，有些出神，落寞地似怀念着什么一般。

这一幕美得像是梦中之景，轻轻一触便会破碎。

诡明强自压抑住心中瞬间浮起的惶恐，转瞬出现在陆折衣身旁，手指偷偷勾住那人的衣衫。落进手中的实际触感让他安定不少，诡明心中微舒一口气，问道：“怎么？”

声音有些冷。

剑修像才反应过来一般，捏着手中的小牌子，目光似轻柔羽毛飘落在了诡明身上，让鬼王殿下心中微微一痒。

陆折衣将木牌完全展露在鬼王面前，那上面以玄密道法印刻着朱红二字。

“弱水”。

竟是秘境弱水的通行令牌。

“这是你自那阴魂身上拿到的？”鬼王侧了侧头问道，冰凉的指尖点在那木牌上，神色晦暗不定。

“是。”

便是诡明日夜缩在鬼界，倒也知道“弱水”的名声。

弱水并不是特指某个秘境，而是一种秘境种类。那是修真界中最安全、也最绮丽传奇的秘境之一，每百年出产一枚通行令牌，每千年开放一次，没想到在这方中世界中，竟也有开启秘境弱水的机缘。

值得一提的是，虽弱水秘境的令牌每千年只有十枚，但是只要开启之时，参加秘境的修士却是不计其数地涌来，简直形成了修真界的盛宴。

这并不是说令牌已经普遍到人手一枚了，而是这些修士手中手持的都是“伪弱水。”

即可以进入弱水秘境最外层的令牌，而真正的核心秘境，只有持“真弱水”的修士才能进入。

即便只是秘境外层，这些修士的收获也不菲——

届时整个秘境上空，会出现像是凡间庙会所放的巨大“焰火”，极美丽的光芒会照耀在每一处地方，身边的景色在“焰火”下发生改变，也恍如仙境一般。浓郁的灵气充斥于秘境当中，每个修士不必坐下修炼，便能体会到灵气涨满经脉的满足感。还有些机敏的修士会趁机兜售法器、丹药，更有大能直接坐下论道，若是合眼了，便结成道侣相伴道途。

所以，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机缘了。

便是黑发剑修，也有不想错过的理由。

陆折衣并不确定鬼王会不会对手下的囚徒如此宽容，允许他去参加弱水秘境。但此计不成再生一计便是，鬼王生性冷漠淡泊，又并非喜怒无常，想必不会因为陆折衣的念头而勃然大怒惩戒于他——就算真那样了也无所谓，总要试一试。

果不其然，鬼王神色淡然，应下了陆折衣的请求。

只是……

“这枚令牌是伪的，待过后本尊寻两枚真的来。”

陆折衣：“……”

殿下你是不是太大方了？

这可是千年只出十枚的弱水令！

若是让鬼王拿到真弱水令反而麻烦了，至于他要跟着自己一起去秘境的意图，倒也合了陆折衣的计划。

黑发剑修微微一怔，随即神色坚定地看向诡明，道：“不必如此劳烦殿下。”

“本王只要最好的。”

也只想把最好的给你。

后面的念头被闷骚的鬼王憋在心里未说出，转而却是落入了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中，被迷得顿时一怔，迷迷糊糊也忘了自己在想什么。

剑修此刻的眼里似乎只有鬼王一人，那无尽风月尽被收敛于一双眸中，“我只是想再去一次弱水秘境的外界，看看多年前与……”他微微一顿，还是说了出来，“与师尊师弟一起看的‘焰火’盛景。”

那想必是伤心之事。

因为巫情此刻的神情看起来实在是太冷静了，简直冷静得有些落寞，顿时让鬼王微微心疼，又有些恼怒自己怎么提起了这番话题。

随后又是一顿酸涩涌上来。

师尊？师弟？

接下来，代替这两人出现在巫情与弱水秘境回忆中的，便是自己了。

诡明冷哧一声。正当陆折衣以为鬼王殿下不愿意时，便听那人神色冰冷地应道：“好。”

转瞬到了弱水秘境开启之际，秘境附近的坊市生意愈发热烈，因为此次秘境竞争性倒不是很强，多数是来看“焰火”以及相交.合意的道侣的，所以人人面上带笑，神色轻松，遇见平时只能恭恭敬敬俯身行礼的大能，也敢上去结交一二了。

鬼王殿下换了那极繁复的黑玄长袍，身穿常服，以黑白色调为主，加了桃花色的衬边，垂摆之上绣着兰草，看上去端地是风流倜傥，也好接近多了。

诡明只是心想，在这种时刻，应当穿喜庆一点的服饰，毕竟这算是两人第一次……相会。看着陆折衣依旧是那件素白长袍时，还有些许心下恼怒。

陆折衣倒也一眼发现了鬼王今日不同，心道：莫非鬼王殿下很期待此次秘境焰火不成？

转而又有些失笑，身为一界之王，什么灵秀秘地没去过，哪可能看重这般人人都能前来的伪秘境。

话虽如此，陆折衣还是极有礼貌道：“殿下今日这身好看。”

诡明微微一怔，转而那些压在心里的恼怒都散去了，些许甜意弥漫，让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嗯。”

陆折衣：……鬼王好像真的有些高兴？

大概是托了这身衣服的福，又或诡明心情极好显得神色温柔，一路走来，竟惹得不少怀春女子、男子向他投了花枝，暗送秋波。

诡明一概无视，那些碰壁的修士也只摸了摸鼻梁，倒不恼怒，转而去寻觅其他的意中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人群中，也不用术法隔开，倒是也被这集会的热烈气息感染些许。

面前又迎面走来一蓝衣修士，面若桃花，容颜俊美，在修真界中也是出挑的好相貌。他直直往着诡明而来，正当鬼王殿下冷漠地打算无视时，却见那人与自己擦肩，与身后之人道。

“在下名讳路易，可有幸与道友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