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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在新院子中种上一棵桃树。
隔日。
将橘糖送走后,姜婳漫步在江南春日的大街上。
耳边都是喧闹声,充实着她的耳朵,她静静地垮了一个竹篮子,学着旁边的夫人一起,在各个小摊贩上走走看看。
很多小摊子上都有各式各样的花,不是拿来卖的,只是装饰的。
很快,漫天的花香中,一股熟悉的安神香的味道吸引了她的注意。味道同上一世她在丞相府中常常闻到的味道很相似。
相似,却又不太同。
她停在了小摊子前,上面有各式各样的香盒。
一粗布衣裳的老妇人见了她身上的衣裳,眼珠子一转:“小姐快看看,这可都是上好的香,小姐知道以前江南赫赫有名的制香世家季家吧”
姜婳一怔,抬头向老妇人望去。
老妇人看见她第一刻,脸上的笑意就僵硬了,一声“茵娘”咽在口中。
“茵娘?”姜婳轻声问:“茵娘是谁,季家,我从未听过季家。我这几日才从商阳到江南来,父兄都还在客栈等我,我不是你口中的茵娘。”
老妇人忙摇头:“小姐不是,不是,就是同我家那茵娘长得有些像,我一下子认错了。茵娘,茵娘也不是小姐这个年纪了。唉,小姐是不知,茵娘是我的侄女,大约是二十年前,茵娘爹娘遭遇了山匪,茵娘不知听信了什么谗言,带着嫁妆自己跑了。”
姜婳随手拿起了摊子上的一个香盒:“一盒安神香多少银钱?”
老妇人忙亲热道:“小姐,都是上好的香料,一盒一两银子。”
旁边的小贩都望过来一两眼,见到是个打扮素净但气质出众的小姐,个个又都低下了头。
姜婳放下手中的香盒:“倒是不贵,那茵娘二十多年都没有消息了吗?”
老妇人说着说着就又叹了气:“没消息了,那么大一笔嫁妆,也都没消息了。不瞒小姐说,我丈夫是当年是那季老爷的兄弟,当年那在江南,也是鼎鼎有名的。唉,小姐要几盒,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小姐是商阳来的,同茵娘如何也没有关系了。这些年了都,也不知道茵娘活没活着。这种世道,当年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拿那么大一笔钱”
姜婳随意挑了一盒递过去:“父兄不让我买太多东西,先买一盒吧。若是好用,我明日再来。明日也是在这里可以寻到您吗?”
老妇人见一两银子一盒还有生意做,忙摇头:“不是,小姐,今日我来的早,才能占了这么个好地方让小姐看见。明日,明日便不一定了。小姐若是日后还想要,去东郊那处的晓雨村寻一户姓季的人家。”
姜婳跟着重复了一遍,递过去了一块银子,轻声道:“知道了。”
她笑意盈盈的,老妇人望着银子的眼都像发了光。
握着手中那简陋的香盒,姜婳温婉地转身,背对老妇人的那一刻,她面上的笑意顿时浅了起来。
周围的人见姜婳走后,都一脸嗤笑地看着老妇人:“这故事你一月要讲几遍啊,茵娘,茵娘,上一次不是还叫淳娘吗。”
老妇人咬咬手中的银子:“这些小姐们啊,就喜欢听这种故事。再说我又没说谎,当年茵娘那丫头,可是拿了几十万银子逃出去当年要是知道她银庄里面大哥他们给她放了那么多钱,我们如何都不能让她逃出去。谁知道府中那么大,就是个窟窿,钱都在那小丫头手上。”
“你就吹牛吧,几十万两”
老妇人不愿意和旁边人计较,又开始吆喝起来:“香,上好的安神香,香,上好的安神香”
一直走到了一处茶馆,姜婳颤抖的手才停下来。
她要了个包房,留了一壶茶便让小二出去了。她看着手中简陋的一盒香,从包房中拿出燃香的工具,轻轻挖了一些,点燃。
一种劣势的香味从手中传来,姜婳蹙眉,这一盒香,同她在摊子上闻到的那一盒安神香,并不相同。
虽然味道是相似的,但是用料差的有些多,故而闻起来太不一样了。
但她不会忘记那个味道,很像,很熟悉
像她前世卧室中的安神香,也像前些日姨娘给她寄过来的两盒安神香。若是要比较的话,姜婳回忆了一下,适才在摊子上闻到的安神香的味道,居然和前世她在卧室中闻到的味道更相似。
季家,山匪,出逃
世上不会有如何巧合的事情,老妇人口中的‘窈娘’,就是姨娘。只是,她如何不知,姨娘有一大笔嫁妆。
当年在府中,她和姨娘连买药的钱都没有,最严重的那两年,姨娘差点病死在府中。可哪怕是姨娘病得她们都以为姨娘再也醒不过来时,她也从未听姨娘说过这个事情。
姜婳蹙眉,她得去一趟季家。只是,她不能一个人去。
思来想去,姜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能寻谁,甚至开始犹豫,现在是否要将姨娘接来江南。
姜婳垂眸,望着桌面的茶水,不知为何想起了谢欲晚那日那一句。
青年白衣胜雪,声音淡漠:“便是长安有你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也不回去吗?”
她那时说的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姜婳眼眸一怔,捏住茶杯的手有些紧,再放开时,手都有些烫红了。
是这件事情吗?他认为她必须要去做的。
付清了茶水钱,姜婳拿着那一盒劣势的香,回到了小院。
路过邻居家时,她听见里面传来捉鸡的声音。
“喔喔喔——”
“喔喔喔————”
姜婳立刻就想起了姜家那一只每日喊她起床的鸡,到现在她都想不出来,那鸡到底是谁送来的。
那日同于陈夜间私奔,她回望的那一眼,发现鸡就安静地立在角落。
邻居家的夫人似乎也不怎么会捉鸡,一直到她开了自家院子的门,鸡还一直在“喔喔喔——”,姜婳摇摇头,有那个三两八角后,她是不敢再去问邻居家夫人下厨的事情了。
夜间。
院子中只剩下姜婳一人,无由来的,她有些睡不着。
今日送橘糖离开时,她没有看见车夫,只远远看见了一辆马车。等到橘糖上了车之后,马车就奔起来了,橘糖掀开车帘同她告别。
她说:“小姐保重。”
那一瞬,她眼眸突然有些怔,不知不觉泪就下来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她很想姨娘,她原本是打算今日就去码头寻好船,这几日就将姨娘接过来的。
但是今日突然遇见了那个老妇人,她觉得姨娘就是老妇人口中的‘茵娘’的可能性很大。这样她贸然将姨娘从长安接过来,反而不太好。
姜婳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顶着失眠的眼,看向了铜镜。
她倒是也想不到,她最后是因为这种原因回长安的。
别让谢欲晚知道了真的有点丢脸。
隔日她收拾好了一切,就去了码头。路过邻居家时,邻居家的夫人居然还在捉鸡。姜婳眼眸停了一瞬,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门内瞬间安静了一秒。
一个满身鸡毛的妇人探出头:“小姐,是吓到你了吗?”
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但是一开始邻居家的妇人就是这个称呼,姜婳也就习惯了。她忙摇头:“没有,只是我要外出一段时间,夫人可以偶尔帮我看看院子吗?这是我昨日在茶楼买的茶,夫人可以尝一尝。”
妇人扫了扫自己身上的鸡毛,温声道:“自然是可以的,出门在外,小姐一定要注意安。”说着,又像是不放心一般:“小姐是一个人出门吗?”
姜婳点头:“不用担心的,我会注意安的。”
妇人脸色有些为难,小声说道:“不知小姐是去何方,刚好我最近侄子也要出门,他未出过门”
说道一半,妇人似乎也知晓自己寻到借口不妥,向身后瞪了一眼。
姜婳轻声笑着:“夫人不用担心,船上有我相熟的人,两三日我应该便到了。”
妇人不好再说什么,送走了姜婳,关上门后,妇人和另一个男子还有一只鸡面面相觑:“这鸡还捉起来杀了煮吗?”
“不用吧,不是寒蝉大人让我们练练,小姐都走了,这段时间练了不就忘了。下次别说煮一只鸡要放三两八角就行。”
“你不还说的四两”妇人又瞪了一眼。
男子小声道:“暗卫营谁煮过鸡啊。”
妇人左右望望,声音恨不得低进尘埃里:“寒蝉大人煮过。”
男子:“嘶”
姜婳提着包裹,一路到了码头。
说是寻的熟人,其实也不算她的熟人。她这些日一直在找船只,准备将姨娘从长安接过来。当铺当家的知道之后,就为她介绍了他镖行的一个人。
她这次去长安,就是准备坐他的船。
按照当铺当家所言,嗯,一只绿色的船。姜婳觉得如何她这也不能上错船了。看到一辆绿色的船后,她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到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就上船了。
是一艘大大的船,正在搬卸货物。
姜婳低垂着眼,就是普通少女的打扮,甚至还学着邻居家的夫人用脂粉画了一个夸张的妆。
船夫见到她,立刻认出来了:“是当铺当家说的小姐吗,快请。”
姜婳手捏紧包裹,轻声道:“是,多谢。”
很快有人将她安置到了房间中,她看着软软的被子,端正的桌子,还有一壶滚烫的茶水。船夫在门外傻傻对她笑:“我们船长现在不在,说要去街上买些东西回去给夫人。特意吩咐了我,若是见到了小姐,一定要招待好。”
很淳朴的热情,姜婳对面这种好意,有些局促。
“小姐饿吗,小姐就别同我们这种人一起去大堂了,我给小姐端过来吧。”
姜婳忙摇头:“不用,我不饿,谢谢你。”
船夫看了看,笑着道:“行,那我就先下去了,小姐要是有何事,就告诉我。”
姜婳忙点头,送走船夫了,还未松一口气,脚突然踢到了角落的一个东西。昏暗的灯光下,她望着自己布鞋上的血丝,顿时向后退了一步。
她按紧衣袖中的匕首,席子动了动,然后——
一个昏倒满身是血的人摔到了她面前。
姜婳一怔,在半面血污中,看清了那人的脸。几乎一瞬间,她转身就想走。
这个人怎么会这般模样在这艘船上?
若是被人发现了,船上的人都要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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