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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狼狈,这跟他给自己写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他像只丧家之犬一样被人类撵着跑,而那个从红色电话亭里出来的男人,鸩记得他。每次他被杀死的时候,这个人都在现场。
每一次!
他没有别的事可干了吗?!
而且这个人对自己能力的抗性高得出奇,鸩数次想要迷惑他的心神,摧毁他的意识,可他哪怕动作变迟缓了、脸色变苍白了,甚至唇边都沾染上一丝血色,他再看过来的眼神,都是那么的淡然、冷漠,又气人。
真的很气人啊。鸩削掉了他的一缕头发,打掉了他的发带,那黑发披散下来,明明应该是狼狈的,可他抬眼的刹那,锋利的眉眼更添几分野性,叫人心惊。
自己呢?
帽子被打掉了,露出里面藏着的伤口,还有滑稽的纱布。
鸩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帮人类气死,而当他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黎铮身上,那满城的骂声就像找到了机会,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
这里面有纯粹在骂人的,有编了打油诗的,还有人边唱rap边骂的!
十年不见,他们是专门编了本书来骂我吗!
鸩气得浑身冒黑气,那令人不安的感觉迅速扩散,周围所有搜救队员心中一凛,董晓音断喝:“小心!”
所有人悉数撤退,但饶是退得再快,还是有很多人被波及到了。所有的思绪在瞬间断裂,大脑无法有效发出指令,于是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下来,那效果,仿佛是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如果这时候鸩要杀人,一杀一个准。
鸩重新将帽子捡起,帽檐下压,声音低沉带着薄怒,“我说,你们——”
“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却在这时打断了他的话,让一切戛然而止。鸩霍然转头,就看到一个戴着金丝边、西装革履的男人缓步走来。他笑得温和,还冲他点头致意。
那个气相主播!
不对。
鸩倏然警觉,迅速侧身。一把刀在刹那间从他眼前刺过,要不是他躲得快,耳朵都要被削掉了。不用问,始作俑者肯定是黎铮。
与此同时,枪声再起,被迟缓的攻击再度席卷而来。鸩望着那些即便倒在地上了都还要爬起来弄死他的人,咬牙后退,终于放弃了杀人的打算。
他抬手在身后的虚空中一划,就划开了一道缝隙。那是一条肉眼可见的如同猫的竖瞳一般的裂缝,隐约还能看见里面扭曲的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场景。
“你们给我等着。”鸩撂下一句狠话,便立刻闪身进入缝隙。
有搜救队员想去追,却被董晓音拉住,“别去!”
话音落下,那缝隙就关闭了。苏洄之出言解释道:“想要一次就杀死鸩,是不可能的。我们的目的是不断削弱鸩的实力,以达到最终杀死他的目的。现在他强行撕开裂缝逃离,元气大伤。目的已经达成,大家都辛苦了。”
苏洄之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叫人宽心,紧绷的精神也都暂时松懈下来。疲惫和伤痛逐渐占据上风,大家或坐或躺,整个一大型躺尸现场。
小公园里业已一片狼藉了,红色电话亭的玻璃也被打碎了,散落一地。董晓音状态还算良好,跟苏洄之和黎铮点点头,便开始处理残局。
苏洄之走到黎铮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还好吗?”
黎铮接过手帕,擦了擦唇边的血,脸色虽然苍白,但看起来还能站着,语气也很淡定,“死不了。”
苏洄之无奈,“你偶尔跟哥哥示弱一下,不行吗?”
黎铮扫了他一眼,“刚才你打断鸩的话,没遭到反噬?”
“咳、咳咳。”苏洄之说来就来,说虚弱就虚弱,“刚要吐血来着,忍住了。”
黎铮不是很想听他的鬼话,他觉得苏洄之应该去当一个演员,而不是气相主播。不过看着苏洄之略显苍白的神色,他还是回应道:“你不是在休息?相比起削弱鸩的实力,气相局恐怕更不希望那么快就失去一位在职的气相主播。”
苏洄之笑笑,“你要出手,我当然得来了。作为我唯一的血亲,如果你死了,我岂不是会很孤单?”
说着,不等黎铮对他这句话表态,他便继续往下说道:“看来你的方法是有效的。不依靠外力来平复自己的精神,只凭自身意志取胜,虽然艰难,但长此以往,世界意识对你的影响就自然而然减弱了。不过这个方法不适用于所有人,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世界早成了一家精神病院了。”
黎铮不予置评。
就在这时,苏洄之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勾起嘴角,“看,你那个让人在意的学弟来了。”
什么叫“让人在意的学弟”?黎铮无法理解他这特意加上的修辞,但也懒得驳斥。
他顺着苏洄
之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燕月明正从一辆蓝色的小皮卡车上下来,因为下得急,他还差点摔了一跤,那莽撞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放心。可燕月明并不在意,他环视一周,在发现某个目光时,视线倏然聚焦。
“学长!”他朝这边挥手,忙不迭地跑过来,越过倒下的灌木、绕过碎裂的玻璃,跑得气喘吁吁又不带停歇地,抵达黎铮面前。
他左看、右看,就差绕着黎铮看一遍了,最后松了一口气,“学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完他好像才看到苏洄之,连忙补上一句问好,然后关切地问:“鸩怎么样了?你们抓住他了吗?”
苏洄之在笑。
黎铮冷冷地瞥他一眼,也没能压下他的笑意。他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句,带着笑意,回答道:“鸩逃走了,但哪怕是他,在本没有裂缝的地方强行撕开缝隙,也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可能都没办法出来作妖了,所以算是阶段性的胜利?”
燕月明眸光微亮,“哦、哦,那是好事啊。”
苏洄之却又开始叹气,“但是我们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你也看到了,很多人受了伤。还有你学长,你别看他现在好端端地站着,其实他就是在硬——”
“我没事。”黎铮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不,你有事。”苏洄之笑容不变,眼见黎铮的神色越来越冷,冷得透着股厌世气息,他才转头看向燕月明,问:“小明呢?实验小学那边没事吧?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
燕月明想起刚才的事情来,还惊魂未定。他和闻人景是没受什么伤,但老三开车实在是太猛了。一路上,那两个搜救队员一边安抚他们一边呼叫巡查部支援。
巡逻车很快赶到,对后面的追兵进行拦截,而老三呢?
老三还在那边,“坐稳了!”
燕月明一路坐稳直到花园路,也就是他不晕车,所以状态良好,没看闻人景还在车上没下来呢?不过比起这边的情况,他们那边的小小危险就不足道也了。
“我也没事。”他摇摇头,目光再次锁定黎铮,关切询问:“那学长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燕月明满脑子都是苏洄之的话,并且只提取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学长在硬撑。
这句“好不好”听着像是在哄小孩儿,让黎铮有点接受不了,可他看到燕月明跑乱了的头发还有脖子里擦破的一点皮,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虽然黑了脸,但还是迈动步伐,跟燕月明回去了。
苏洄之看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许久,这才转身离开。
小公园并花园路路段已经全面戒严了,董晓音还在指挥着救治伤员。苏洄之穿过行色匆匆的人群,婉拒了巡查部的车,独自打车回了公寓。
他住在6楼,从电梯出来抵达6楼的那一刻,他就有点忍不住了,扶着墙隐忍地咳嗽了几句,伸手想去口袋里摸自己的手帕,摸了个空,才想起他把手帕给了黎铮。
他闭了闭眼,一层薄汗浸润了他的鬓角。缓了一会儿,他重新站直了身子,正想迈开步伐往门口走去,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苏主播?”
苏洄之回过头,就看到阎飞背着包出现在身后。
几天没见,阎飞长出了淡青胡茬还没有刮,看起来糙得很,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苏洄之,挑着眉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更像是去缝隙里走了一遭?”
苏洄之微笑,“是吗。”
阎飞:“要我帮忙吗?”
苏洄之:“不必。”
“你知道局里为什么把我安排在你对门吗?”阎飞上前一步,道:“为了苏大主播的安全着想。所以,你家密码多少?”
苏洄之皮笑肉不笑,“我好像并没有弱到开不了门的地步。”
奈何阎飞是个霸道性格,这一点除了体现在工作上之外,还体现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他才不会管苏洄之说什么,他只管苏洄之不死在他面前,“走吧。换个门锁挺麻烦的,送你进去之后我还得回一趟局里。”
苏洄之立刻便想到阎飞此次缝隙之行的目的来,正色道:“这次有收获吗?”
“有我出马,当然不会空手而归,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阎飞跟他一块儿走到门前,抬手搭在密码锁上,“密码?”
苏洄之:“221204。”
阎飞:“你生日?”
苏洄之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
阎飞也没再说什么,迅速输入密码,把人送进去。
另一边,花园路111号。
燕月明回到家里以后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等到闻人景也满脸菜色地回来了,他恍然惊觉,“我梅梅姐!”
闻人景:“你发小啊?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燕月明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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