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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初睡眠浅,更何况屋外还打雷下雨,就更加扰得她难以成眠。她小心翼翼地翻身,生怕吵到司徒策,见人没有动静,她方才放心下来。她暗自叹了口气,盯着桌上闪烁的灯火,期待着能将自己看困。但身下是坑坑洼洼的砖地,就算垫了一层松针垫和一层被褥,但到底还是薄了些,硌得她肩膀生疼,寒意也一阵一阵地往上涌,那一丝丝困意也被消磨殆尽了。横竖睡不好,她便又觉得灯光晃眼,又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假寐。可是一闭眼,满眼都是苏君若死前狰狞的模样,她顿时吓得连眼睛都不敢闭了。她僵硬地躺平身子,又慢慢翻身面向灯光和司徒策,可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心中越加害怕。她又只得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平躺着,忍不住往黑暗中看,防备着突然蹦出一个头来,她来不及躲。这时便听见司徒策掀被子的声音,转眼只见他坐在床上,看着她无奈道:“过来。”她不由得一愣,正犹豫着过不过去,就见他起身过来,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将她抱了过去,放在了床上,还替她盖好了被子。而他则去睡地铺,盖上了被子,闭上眼沉声道:“睡觉。”傅清初:“……”被子里属于他的温度将她包裹其中,鼻尖还有他身上清冽的熏香的味道,她不由得抿嘴轻笑,顿时没有那么害怕了。“殿下……殿下……”她小声喊他。“怎么了?”他淡淡地应道。“这床还是挺宽的,不如……”她话未说完,就见他起身过来,掀开被子不假思索地便躺了进来:“好了,睡觉。”傅清初:“……”她的意思是,床很宽,俩人各盖一床被子,各不影响。但现在,她也不敢从他身上跨过去抱被子。她浑身僵硬地和他并排躺着,他的温度隔着衣衫传过来,她的脸也不由得发烫,心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但她却动也不敢动,只能硬撑着。过了一会儿,司徒策翻了个身,她这才得松口气,心跳也没那么快了。她转眼看着他,这人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是极有可能名垂青史的帝王,而此时,他却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思及于此,她心中顿时生出许多欢喜与满足。司徒策感觉身后的人动了动,不一会儿,一个柔软的身子便贴了上来,伸手抱住他的腰,软软地喊了他一声:“殿下……”他的心顿时也跟着软了下来,不由得覆上她的手,柔声问道:“害怕?”“不是。”她靠在他的背上,看着素色的帐顶,心中有许多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将脸埋在他的背上,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他将是天下敬仰的圣君明主,而她是见不得人的罪臣之女。她承认自己不知何时起便爱慕着他了,许是他故意慢慢吃饭,只为等她吃饱时;抑或是她顶撞了他,他还悉心教导时;又或是她中毒,他在床边温言细语照顾她时。抑或是,他携起自己的手,说“得卿如此,夫复何求”时。她说不清了。她爱这人,爱他对自己的偏爱,爱他不仅仅只拿她当个普通女子,爱他如此坚定地要与自己创一个海晏河清。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可是,她是罪臣之女,没办法与他比翼双飞。傅清初这一哭,司徒策顿时不知所措,转身看着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这是?”“没什么。”她摇头哽咽道。可见她哭得如此委屈,他哪里会信?便笑着问道:“和我躺在一张床上委屈了?”“不是。”“那是什么?哎哟,这眼泪哦,大颗大颗的。”他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有什么委屈?给我说。”她并不委屈,她只是难过,难过这一生都无法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可是他给她的,已经足够多了。她看着他,见他满脸温柔,眼中尽是自己,她心中苦涩更甚。果然啊,人心是最难填满的沟壑。他伸手撩开她脸上的碎发,柔声笑道:“好了,一切有我呢,咱们不委屈……”余下的话,被傅清初堵在了腹中。她不知该如何亲吻,只是趋于本能地在他唇上吮含,不得章法地亲了一会儿后,她便有些后悔了。她抬眼看着他,见他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她顿时羞红了脸,翻身背对着他,将整个身体都缩进被子里。其实,司徒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个吻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他先是愣了一下,方才慢慢回应她,可却在他意犹未尽之时,她便戛然而止了。这怎么能行?见人害羞得躲了起来,他嘴角的笑意更甚,伸手将人捞进怀中,在她耳边笑道:“这会儿才害羞?”傅清初只觉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偏偏这人还不依不饶地贴上来,说的话也羞死人,遂没接话。司徒策倒也不在意,将她扳过来,翻身将她覆在身下,看着满脸通红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撩开她脸上的碎发,指腹从额角滑到腮边,又落到光洁的脖颈上,惹得她忍不住颤栗,他见了就更喜欢了。“不怕。”他柔声哄着,说着便温柔地覆上了她的唇。傅清初回应得青涩,又勾出他的许多爱怜,他单手捧着她的脸,深情地吻着她,另一只手探索着那些他想要的柔软。情到深处,她抱着他,忍不住唤道:“殿下……”他撑起身来,看着满脸柔情的人,再次吻了上去。而她也懂得了回应,竭尽所能地去讨好他。司徒策喜欢得不行,搂着她,温柔爱抚。“过会儿就不疼了。”他亲吻着她汗湿的鬓角,柔声哄着。“嗯……”她皱眉应着他,抬手替他擦掉额角的汗,抬头吻了上去。司徒策很受用,拖着她的后脑勺,不再似之前的亲吻,而是将她拉入另一个世界。傅清初犹记得在家时的一次春游,她与众位姐妹泛舟湖上,两岸柳色如烟,桃色如霞。清风拂面,她与姐妹们做集句诗,做到“还来一醉西湖雨,白银盘里一青螺”时,湖上劲风乍起,天边乌云滚滚而来。她们忙躲进船舱之中,不一会儿,便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小船在风雨中飘摇不定,她紧紧地抓着船舷,生怕被甩到船外。阴风怒号,浊浪排空。船舱外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厮杀,她蜷缩在船舱之内,随着波涛起起伏伏,不知这番风雨何时能够停下来。她揪着一颗心,承受着风雨的侵袭,却又在这种惊心动魄中,找到难以言喻的快慰与刺激。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方才平息下来,阳光从云层中漏出来,她对妹妹说:“风回云断雨初晴。”妹妹回答:“望湖楼下水如天。”雨过天晴,水天相接处,春水也共长天一色。司徒策看着汗涔涔的人,抬手给她擦干,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还疼不疼?”傅清初摇摇头,“我以为你要把我吃了。”闻言,司徒策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仅吃了,还吃干抹净了。“一口吃不完,日后慢慢吃。”他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说起日后,傅清初眼中的光不由得黯淡了下来。她曾信誓旦旦地说,日后她要成为他的谋臣,可是今日她竟不顾廉耻地先爬上他的床。当初的大丈夫之志,到底还是被儿女情长牵绊住了。今夜过后,他将如何安置她?她暗自叹了口气,她这一冲动,没想到苦恼在后头。“怎么了?突然不高兴?”发现人情绪不对,司徒策忙捧着她的脸,有些担心地问道。她勉强笑道:“没有,只是有些困了。”司徒策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后悔了呢,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忍不住笑了笑,蹭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娇嗔道:“怎么可能会后悔?能伺候殿下,是臣的荣幸。”司徒策笑着搂住人,“油嘴滑舌。”“日后,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了。绝不后悔。”她没有后悔,只是怕他看轻了她。司徒策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思绪似乎被拉得很远,淡淡道:“你得好好活着,替我好好活着。”傅清初听出这话中的情绪,忙抬头看着他,“殿下……”司徒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淡淡道:“我身子不好,若是将来继承大统,肯定是要身边人分忧,外臣总有自己的私心,内臣也不遑多让,而一旦开了宦官干政的先例,后边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想来想去,也只有枕边人最合适。“所以,为了我,为了今日你看见的那些百姓,你必须好好活着。”傅清初看着他,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不禁潸然而下,重新抱住他,“没有你撑起这片天,我也遮挡不了什么风雨,以后这种丧气话不准说了。”司徒策揽着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但是当她用这种管束的语气对他说这话时,他只觉得心中一阵满足与踏实。大概,这就是成家的意义吧。不管在外如何,但只要想着家中还有一位泪眼汪汪的妻子等着自己的时候,一切的辛苦便都值了。哪怕傅清初不是什么娇滴滴小姑娘,可是,也是会为他而哭的小姑娘。“好。”他抱着她,回答得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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