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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良心还没被狗吃光吧,在即将离开好师父黄裳身边的情况下,到了第二天时,赵荣破天荒的专心听了一堂课,不但用心记住了黄裳讲解的经义文章,还十分难得的发表了一通心得感想,努力把这一堂课全部记在了心里,破天荒的认真学习一个下午——结果是仅仅只挨了两戒尺。
赵荣的这种学习态度当然让黄裳十分满意,以至于在下课休息时,黄裳还十分难得的夸奖了赵荣几句,说道:“孺子可教,只要你能象今天这样好生学习,再接再厉,他日未必不能弃武从文,参加科举走正经仕途。”
“恩师过奖了。”赵荣谦虚,又犹豫了一下后,赵荣这才无比心虚的小声说道:“师父,有件事请你务必原谅,昨天徒儿请假说是有事,其实是去了检校太尉府,拜见了童太尉……。”
正在亲手收拾笔墨书籍的黄裳明显身体震了一震,半晌才问道:“那你见到了道夫没有?”
“见到了。”赵荣回答得更加心虚。
“他给你升了什么官?”黄裳又问。
“太尉没有给弟子升官。”赵荣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他只是叫弟子去见李殿帅,让李殿帅安排弟子去西北前线效力,到刘仲武刘将军的军队里听用。”
黄裳一听笑了,笑容还颇有一点苦涩,说道:“难怪今天这么用功,看来这应该是老夫最后一次给你讲解经义文章了。”
听黄裳说得苦涩,赵荣也忍不住鼻子一酸,赶紧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哽咽着说道:“师父,弟子不孝,弟子贪婪仕途前程,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弟子该死,请师父责罚。”
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黄裳柔声说道:“起来吧,这不能怪你,你是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不盼着建奇功立伟业,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相反倒是为师做得不对,你明明已经当上了武将,为师还逼着你学习经义文章,不在仕途上为你多做考虑,为师这个师父,当得不称职啊。”
“师父,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赵荣哭出了声音,顿首说道:“你一心想把弟子培育成才,是弟子辜负了你,弟子贪慕功名,辜负了你对弟子的一片苦心,弟子做得不对,弟子不孝,弟子不孝。”
黄裳放下书本上前,亲手搀起了泪流满面的赵荣,声音沙哑的说道:“不必自责,为师不会怪你,去吧,去西北前线大展拳脚吧,为师看得出来,你早就想展翅高飞,在仕途上闯出一番名堂了。去吧,去西北边陲好生闯荡一番吧,为师等你立功升官的好消息。”
“还有。”黄裳又补充道:“这些天来,为师虽然天天打你,但为师对你的学业还是相当满意的,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东西都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李御史也常夸你在军事上极有天赋,为师相信你到了西北军中,一定能够有所作为。”
“师父!”
赵荣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又向黄裳双膝跪下,抱住了黄裳的双腿嚎啕大哭了起来,黄裳轻轻抚摩赵荣的头顶,微笑说道:“别哭了,到了西北前线,一定要学会好生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贪功弄险,危及性命,为师在东京等你回来。”
赵荣哽咽答应,哭得也更加伤心,黄裳则又拍了拍赵荣的头,温和说道:“什么时候去见李殿帅?要不明天老夫送你去吧,他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有老夫这张老脸在,你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虽然天天用戒尺毒打赵荣,但黄裳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师父,到了第二天正午时,黄裳兑现诺言,真的亲自领着赵荣去东京殿帅府拜见现在的殿前都指挥使李爻,结果不消多说,听说能够在宋徽宗面前说得上话的国事顾问黄裳求见,殿帅府的差役不但半个大子的门敬都不敢收,李爻还亲自出门来迎接了黄裳的到来,客客气气的把黄裳和赵荣师徒请进了后堂叙话。
接下来的事当然更加好办,听说是童贯要赵荣来见自己的,又见是黄裳亲自把赵荣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李爻马上就一拍大腿埋怨道:“黄学士,你太见外了是不是?你的弟子要到西北军前效力,何必要你亲自把他送来,直接让他拿着你的名刺来不就行了?”
“还有,赵将军,本官也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了,那一日蔡相公做寿,蔡相公的大公子蔡大学士,就专门在本官的面前提起过你,要本官对你多加照拂,有蔡大学士的吩咐,你要到西北军前效力,何必还需要劳动黄学士亲自把你送来,直接来见本官有何不好?”
嘴上埋怨着赵荣的多事,为了到西北军前效力,不惜震动童贯和黄裳两尊大神,李爻运笔如飞,不但亲自给赵荣写了一道文书,让赵荣前往西北到刘仲武的军中效力,还顺手把赵荣提拔了小半级,把赵荣从正八品下的宣节副尉,提拔成了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然后又主动说道:“赵将军莫慌,老夫与刘仲武也小有交情,我再给你写一道书信给他去,让他在军队里对你多加照拂。”
知道李爻也是看在黄裳面子上的一片好意,赵荣只能是赶紧千恩万谢,也无比顺利的领到了关防文书和新官印,这才与黄裳一起告辞离开殿帅府,路上时,黄裳又在问起了赵荣何时动身,早有计划的赵荣也马上就答道:“师父,我打算后天就走,先走黄河水道到关中,然后走陆路到庆州去见刘仲武。”
黄裳点点头,说道:“好,带不走的东西就先放我那里,等你以后回来再用,西北气候苦寒,你要多保重。”
赵荣恭敬答应,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赵荣当然是马上吩咐武松和赵小乙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其实并没有呆上多久的开封城,同时赵荣自然少不得提笔做书,向远在润州的便宜老爸报告自己又升了小半级的好消息,还有就是说明自己的去向,安慰便宜老爸说自己就算到了西北也是留在后方,不用上阵作战,种种不一而足。
让赵荣意外,到了第二天时,已经几天不见的大汉奸秦桧居然来到了自己的住处拜访,看到正在忙碌搬运家具的赵小乙和武松,秦桧还赶紧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情,赵荣也没隐瞒,直接把情况告诉给了秦桧,秦桧听了以后无比羡慕,马上猜到赵荣前往西北名为到军前听用,实际上不过镀金攒经验,要不了多久就会风风光光的重返开封。
“恭喜兄弟了,祝兄弟到了西北后立即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将来封侯赐爵,封妻荫子。”先是象嘴上涂了蜜一样的恭贺了一番赵荣,秦桧也迫不及待的问道:“兄弟何时走?从那里出发?愚兄一定给你送行。”
“明天就走,在西水门那里坐船出发。”赵荣微笑答道:“不过送行就不必了,小弟明天早上就走,那时候兄长你还没有下差,肯定来不了。”
“没关系,我一会就去太学告一个假,明天早上一定来给你送行。”秦桧立即拍起了胸脯,又不无艳羡的说道:“兄弟升得好快啊,这才转一个眼,就已经是宣节校尉了,再等兄弟从西北回来,真不知道要当上什么样的官了。”
“托兄长的福。”赵荣随口客套,又随口说道:“兄长,你如果愿意的话,何不上一个条陈,自请到边疆去担任地方官员?这边疆虽然苦寒,条件远比开封艰苦,但是升官快啊。”
让赵荣意外,秦桧竟然犹豫了一下,然后苦笑说道:“贤弟,不瞒你说,其实愚兄也动过这样的心思。但是我比不上你啊,在朝廷里没人照拂提携,就算是上了条陈,上面恐怕也不会答应。”
“还真有胆量去边疆?”赵荣微微一楞,也顿时有些后悔,暗道:“失策了,我应该顺便把这个狗汉奸拉去西北,然后在路上把他往黄河里一推,直接淹死这个狗汉奸。”
木已成舟,后悔无用,赵荣也只能是继续和秦桧客套了几句,然后就赶紧忙碌出发事宜,可是秦桧的脸皮之厚却大大出乎了赵荣的意外,借着赵荣往黄裳家里送带不走行李的机会,秦桧竟然楞是跑到黄裳面前混了一个脸熟,话里话外都是想接替赵荣孝敬黄裳的意思,赵荣虽然明知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抱上黄裳大腿,可是又无可奈何,也只好由他去了。
当夜,赵荣到黄裳面前郑重磕了三个头,算是辞行,与黄裳洒泪而别,第二天一早,赵荣按照原订计划出门出发,秦桧也兑现诺言,早早就来到了赵荣的住所门前送行,还坚持把赵荣送到了西水门码头登船,在岸上与赵荣拱手告别,最后还抹着眼泪大声喊道:“赵兄弟,你一定要早些回来啊。”
“这个王八蛋。”见秦桧在岸上真的流下了眼泪,赵荣也不得不在心中暗叹,“做人是个狗东西,但是做为朋友,还算称职。”
赵荣这次西进关中,路上再没有遇到什么波折,先乘船到了陕州(三门峡),又换船继续沿黄河西进,继而改走渭水航道,十分顺利的进入了关中平原,一直乘船到了这个时代叫做京兆府的长安附近才弃船登陆,准备走泾水河谷这条陆路北上庆州,去见目前官封步军副都指挥使的西北名将刘仲武。
为了加快行程,也为了练习骑术,在渭桥镇弃船登陆后,赵荣决定买上三匹马骑乘北上,然而镇上的马价却让赵荣大吃一惊,在已经邻近产马区的关中境内,一匹民用马的价格竟然高达百贯!价钱离谱得让赵荣这个富二代都忍不住失声惊叫,“一百贯一匹?这么贵?在开封城里,一匹普通马也不过三四十贯,怎么这关中的马价比开封还贵?”
“公子,平时是没有这么贵。”卖马商人笑眯眯的说道:“换成是在平时,一匹普通马是只卖三四十贯左右,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又要打大仗了,市场的马匹价格当然得飞涨,所以一匹马最起码也要卖一百贯了。”
“又要打大仗了?”赵荣微微一楞,问道:“又要打什么大仗?”
“公子,你还没听到消息?”卖马商人反问,说道:“我们大宋朝廷正在庆州境内集结军队,泾原、鄜延、环庆和秦凤这些地方的官军都要参战,准备和伪洪夏(西夏)的贼军好生干上一仗,从京兆府到庆州的路上,到处都是运粮的车队,所以不光是马价了,牛价、驴价和骆驼价格都在往上猛涨。”
赵荣听了沉默,若有所思了片刻才说道:“少一点吧,我买三匹,三匹二百五十贯如何?”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赵荣还是用二百八十贯的高价买下了三匹十分普通的民用马匹,又顺手买了三套马具,然后才牵着马离开了市场,然而让赵小乙和武松奇怪的是,素来豪爽的赵荣在出镇的路上始终一言不发,还一直在低着头想心事。赵小乙还道是赵荣心疼买得太贵,便安慰道:“公子,算了,打仗的时候马价飞涨很正常,就用不着心疼了。”
“我不是在心疼钱。”赵荣摇头,说道:“我是在担心前线。”
“担心前线?前线有什么可担心的?”赵小乙莫名其妙的问道。
“这次大战的主将简直是一头蠢猪!”赵荣愤怒说道:“仗还没打,风声先泄露得到处都是,从庆州到京兆府五六百里路,竟然连京兆府这边都知道庆州那边要打大仗了,还知道都有那些军队准备参战,党项胡狗距离庆州那么近,还不能早早就知道我们大宋军队的一举一动?”
“知道了又有什么?”不懂军事赵小乙疑惑问道。
“党项胡狗是兵农一体,士卒闲时为农,战时为兵,集结和组建军队都需要一点时间。”赵荣闷闷不乐的说道:“这也就是说,我们大宋军队只要行动隐蔽动作快,完全有可能杀党项胡狗一个措手不及,提前抢占有利地形以逸待劳。但是现在情况就不同了,风声走漏得这么厉害,党项胡狗那边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抢先让军队扼守住咽喉要地,同时抓紧时间集结军队,抵消我们大宋军队的一切有利先机。”
“原来是这样。”赵小乙似懂非懂的点头。
“不愧是弱宋,果然弱得可以。”赵荣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说道:“路上遇到我们大宋军队的运粮队,多打听一下关于庆州的情况,先弄清楚我们大宋军队自己的具体情况。”
不打听还好,北上路上向宋军运粮队仔细打听了一番庆州情况后,结果让赵荣更加傻眼——宋军这次准备在宋夏边境发起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将有两支不同编制的宋军参与,一支是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刘法麾下的王德厚所部,一支是刘仲武统领的环庆和秦凤等地地方驻军,不但编制不同互不统属,还没有主帅!
没有错,没有主帅!即便赵荣向押粮的宋军官兵亮出了官印,证明了自己的武将身份,得到的答案都是王德厚所部和刘仲武所部共同参战,却互不统属,没有听说谁被任命为这次大规模军事行动的主帅!
这一点当然让赵荣叫苦不迭,也让赵荣仿佛看到了这么一幅画面——军事会议上,王德厚和刘仲武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王德厚和刘仲武麾下的文武官员也各自站队,帮着自己的上司对另一方口诛笔伐,争论得吐沫横飞,脸红脖子粗,最后还什么事情都没有议定就不欢而散……
“老天爷,你在玩我啊!”赵荣也因此痛苦得直揪头发,心道:“我好不容易才捞到一个镀金的机会,怎么偏偏叫我碰上了这么一个烂摊子?难道我第一次到前线就要碰上旗开失利,兵败如山倒?”
PS:政和五年的宋夏大战,《宋史》记载的是王厚和刘仲武二军参与,但王厚已经在八年前病死,后人考证发现真正参战的应该是刘法部将王德厚,《宋史》极有可能记载有误,本书采取这一说法。另外,多路出兵不设总帅也是宋朝的习惯,灵州之战宋军五路伐夏遭到惨败,就和五路兵马没有一个主帅统一指挥有着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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