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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俨然是个自成一体的小世界,云空随梁道卿走过甲板、穿过舱房,来到大船正中央高处,有间采光良好的小室,置有文房四宝和大堆的书籍、卷轴和字画,书柜全用缰绳紧绑在墙上。
虽然宋代已有印刷业,知识的取得比过去容易,但印刷本仍是普通人买不起的高价品。
在这之前数十年,在苏轼的时代,正是抄本到印刷本的转换期。
更早之前,只有皇宫和佛寺有藏书,读书人可以去寺院看书抄书,所以云空幼时,破履才会带他去佛寺修行的。
云空一一浏览书名,惊讶地发现不少失传的书籍,甚至有从未听过的古书,大都是手抄本,都是一卷卷的,而非经折装或蝴蝶装的印刷本。
梁道卿翻找了一番,从柜子中抽出十多个卷轴,又翻看了一遍,才选出两卷摆在桌上:“在此。”
只见卷轴上夹有小布条,书名了内容:《大荒南经》、《海外南经》。
卷轴是细致的布料,看来是汉代常用的“帛”。
展开卷轴,一股岁月的古旧气味扑鼻而来,一个个生动的人物、异兽跃然纸上,一座座翠绿的高山横列,一道道流水延绵,宛如能够嗅到草香、闻到水气,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异国芳香。
云空忍不住将手移到帛图上方,感受它散发的气息,感受凝固在帛图里的时间。
梁道卿瞧云空一脸感动,很想舒缓他的情绪:“虽说蛮夷之地不似《山海经》所绘那般奇异,然而,也还是十分有趣的。”
云空抬头,两眼闪着好奇的光辉:“愿闻其详。”
“比如说,南地无四季,终年暑夏,但一年之中必有一段时间会下大雨、发大水,干、湿两季十分明白,与中土大异,”梁道卿笑着摇头,“往往初到该地的唐人,会很不习惯。”
“『唐人』是指……?”
“当地土人系这般称呼我们的,有唐一代就有中土商人去贸易了。”
梁道卿取出一块素布,递给云空看,“瞧,这是土人平日用来裹着下半身的,不着上衣,如此十分凉快,俺咱在那里也这么穿的。”
“梁翁住过南海么?”
“这里每个人都住过的,船行至南海,要买卖,还要等顺风才能回航,有人干脆定居下来娶妻生子,也有人当『住蕃』的,几年才回一趟。”
住蕃,就是后人所谓的“华侨”。
“那么,梁翁想必当地见闻不少。”云空若有所思地说。
梁道卿笑道:“这要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尽。”
“那……阁下可曾听闻『昆仑』在南海?”
“昆仑?”梁道卿会心一笑,“道士果然还是想去找神仙的吧?”
“不,贫道想找的,是一个人。”
梁道卿奇道:“道士不找神仙,会要找的什么人呢?”
“一个小女孩,一个名叫红叶、喜欢穿红衣的小女孩。”
见云空认真的眼神,梁道卿正色问道:“为何得去昆仑找一个小女孩呢?”
“她告诉我她会去昆仑的。”
梁道卿摇头道:“《山海经》里提到的昆仑有几处,《海外南经》也提过一个昆仑虚,但从未听见当地人或唐人说过这个名称。”
云空沉吟良久,才说:“要到南海地方,只有此地有船么?”
“除了此地广州,尚有泉州,都有海船去南海的。”
云空这回沉默了更久。
※※※
从广州往东北方约莫三、四日脚程,云空来到罗浮山。
罗浮山上有好几处道观,他经过了好几座都没停下脚步,因为每一间都像观光胜地,没有让他想要进去的冲动。
走着走着,觉得累了,便在山路边找了块青石,坐下歇息。
四周非常恬静,比刚才的任何一间道观都来得令他舒服。
不远处传来歌声,一把苍老沙哑的嗓子,正高唱道情。
那凄凉的道情伴随枯叶被踏碎的声音,渐渐走近,云空看见来的是位老道士,老得头发也不多了,梳不成髻,只好随意扎了把马尾垂在脑后。
老道士正唱:“……亲爱如兄,字曰孔方。见我家兄,莫不惊视。钱之所佑,吉无不利,何必读书,然后富贵?由是论之,可谓神物。无位而尊,无势而热……”
唏!
那不是晋人鲁褒的《钱神论》么?
哪是道情?
云空噗哧一笑,心中忖道:“这道士好没正经。”
见老道士走近,云空忙起身作了个揖:“晚辈云空。”
老道士捋着须,呵呵笑道:“你是晚辈,那我便是前辈了,”他不再作揖,反而两手扠腰:“前辈孔方。”
云空蹙了蹙眉。
“小子,你刚才嫌我不正经,现在又嫌我不礼貌了是吧?”
云空倒是心里暗地一怔,承认的话是无礼,否认的话又是说谎,一时之间踌躇了起来。
老道士哈哈大笑,要他坐下,自己再坐在旁边,拍着他的肩膀说:“瞧你懵劲儿,连撒个谎也要考虑这许久。”
云空忙道:“晚辈无礼,还盼前辈多包涵。”
“贫道不嫌无礼,你也不必包涵了。”孔方说,“贫道唱这首《钱神论》,可是修行多年所悟之理。”
“若蒙不弃,前辈请告诉我。”
“试问当今世上,何物赛钱?
求了个长生不老,没钱也得饿肚子,读了个满腹诗书,没钱也没人听得见你学识渊博,一旦发表伟论,还被人叱为穷酸。”
孔方高声说着,将地面的和树上的每一片树叶都当成听众。
“话虽如此,可道家中人谈钱,岂不太俗?”
“俗物虽贵,不俗之物更贵!要说不俗,还是要钱。”
他指向不远那间巍然华丽的道观。
“可是……”
“云空云空,”孔方拍拍云空的手背,“你一路走来,可是饿肚子的日子多?瞧你形体削瘦,三餐不继,偶尔遇上有钱的贵人,才有一顿饱食,可是不是?”
云空虽然点头,但也不觉饿肚子有什么不对。
“我明白,你又在想,谈论这些有形事物冇益处,反而阻挠修道之心吧?”
孔方喋喋不休的说。
“前辈都能知道晚辈心中所思,晚辈也不多言了。”
“钱之为物,虽非开天辟地以来便有,却早也渗透在家人和出家人生活中的每一道缝隙,教人恼恨,却不得不如此。”
云空垂头一笑:“没想到上罗浮山,却听了一篇钱神论。”
“那你为何上罗浮山?”
“晚辈是烦恼前程不明,心想罗浮山景致绝美,又有道观佛寺,上山走一遭,或可澄清思绪,或可遇高人指点。”
“那你找对地方了,我就是高人。”
“咦?”
“你为人占一卦,卦金若干?”
“不过十文钱。”
“有钱好办事,那你给我十文钱。”
孔方伸手要钱,五指跳动。
云空不禁失笑,这前辈太乱来了。
“别人有疑时,向你问卜,你有疑时,不妨也花个十文呀。”
云空点头道:“有理。”
于是回身去翻找布袋,找了一会,却找不到钱,想起好像放到腰囊去了,于是又去找腰囊,好不容易才凑齐十文钱。
“好吧,你想问什么?”
“我想要跟着商船到遥远的南海去,此去可能有去无回,我是应该去呢?还是不应该去呢?”
孔方把铜钱在掌心摇了摇:“在我跟你占算之前,我先问你,你回想看看,你在这一生路途中,所求的是什么?得道吗?”
云空想也没想:“我向来没刻意追求得道。”
“成为一代宗师吗?”
“恐怕我完全没这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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