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二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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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村是中州最北部最偏僻的一个村庄，背靠着涂山。

村里不到百户人家，祖祖辈辈隐居于此，靠山吃山，依靠着狩猎和采集，还有微薄的土产过活。

涂山在涂山村民眼里，是巍峨延绵，耸峙入云，高不可攀的，但实际上，它不过是无尽山最外围的一座小山。

虎蛋是涂山村里的孩子王，动作敏捷，天生蛮力。

年仅十岁，就不爱和村里同龄的孩子玩耍，喜欢去到涂山，与大人们一起狩猎野猪和虎豹。

涂山村中的猎户们谨守着祖训，进入涂山绝对不超过一百里。因为，涂山村的祖先们告诫过，涂山百里之后，有恐怖无比的元兽。

虎蛋胆大包天，每次与猎户们进入涂山的时候，总是偷偷地深入涂山百里深处，因为他发现了一处狩猎的好地方。

那是一处黑水潭，是野兽们饮水歇脚的地方。

只要藏身在黑水潭边的一块大青石后面，等到口渴的野兽过来，低头喝水的时候，便能轻易将其射杀。

虎蛋在此处黑水潭边，收获颇丰，但是，因为此地深入涂山百余里，他便不敢跟其他猎户说，每次只能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过来。

狩猎完毕后，便拖着猎物去与猎户们汇合。

这一日，虎蛋又偷偷地脱离进山打猎的队伍，藏身到了黑水潭边的大青石后面，守株待兔。

突然，一团黑影从黑水潭上方的瀑布直坠而下，咕咚一声巨响后，砸进了黑水潭当中。

虎蛋听到巨响，饶是他浑身是胆，也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稍稍回过神后，他从大青石后面探出头来，赫然看到黑水潭中漂浮着一具仰躺的尸体。

虎蛋毕竟只有十岁，突兀看到人的尸首，不免有些害怕，当即拔腿就从大青石后面蹿了出来，向着归路逃窜而去。

但是，他猛然瞥见，那被水流冲到潭水边的尸体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虎蛋以为自己眼花了，甩了甩头，再定睛一看，看到那尸体的头轻轻地抬了抬。

“没死！”

虎蛋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向了那具“尸体”。

漂浮在潭水上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他剑眉星目，面容俊朗，赫然正是林阳。

林阳主动冲入万丈峡谷，不知道到下坠了多久，最后砸入了峡谷底部的水流当中，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让本就行将昏厥的他直接给晕了过去。

随后，林阳在峡谷水流的冲击下，横穿无尽山，竟是浮浮沉沉地被冲到了涂山的这处黑水潭中。

虎蛋将手指轻轻地伸到林阳的鼻子底下，感觉到了微弱的鼻息后，他连忙费力地将林阳从潭水中拉了起来。

“醒醒！”虎蛋轻轻地摇了摇林阳。

但林阳双目紧闭，没有任何的反应。

虎蛋尝试着将林阳带出涂山，尽管他的力量足够，但个头实在太小，无论是背还是抱，都不好移动林阳。

而且，林阳此刻奄奄一息的，虎蛋生怕一不小心把他给折腾死了。

左右一寻思后，虎蛋向着归路奔跑而去，他要去寻找帮助。

猎户们听说虎蛋深入了涂山百余里，一个个面现惊惧之色，纷纷出声责备虎蛋。

他们本来是不愿也不敢去到黑水潭的，但又想到人命关天，便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虎蛋去到了黑水潭，而后将林阳给抬出了涂山，抬到了涂山村，安置在虎蛋家中。

虎蛋的父亲高大壮是村中的铁匠，有一套祖传的粗糙打铁手艺，在村里威望颇高，母亲张氏精明能干，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倒是幸福美满。

林阳被抬进高家后，高大壮立马请了村中唯一的大夫过来。

大夫简单地查看了一下林阳的状况，摇了摇头，告诉高大壮，准备给林阳办后事。

待到大夫走后，高大壮嘱托张氏和虎蛋好生照料林阳，他要去一趟靖北城，要去靖北城找大夫来涂山村。

林阳明显还有呼吸，要眼睁睁地看着林阳死去，高大壮做不到，他想要做最后的努力。

“当家的，靖北城离着涂山村有六百多里，一来一回得好几天，等你把大夫请过来，他估摸已经撑不住了。

而且，靖北城的大夫，医资不菲，我们与他萍水相逢，也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歹人，……。”张氏皱起眉头，明显有些不太愿意高大壮去靖北城。

“婆娘，你的担心，我也有过考虑。但人既然抬进了我们高家，我们就得全力去救治。若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我良心难安。你不要再劝了，我现在就动身，你和虎蛋一定要好生照顾他，希望他能撑到我把大夫给请回来。”

高大壮身材魁梧，面庞黝黑，说话时语气坚定。

张氏知晓高大壮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劝，将高大壮给送到了村口。

高大壮走后，张氏便带着虎蛋，悉心地照料林阳。

身受蟒元一掌，又在湍急的河流中浮沉了数万里，林阳此际能活下来，全赖着他天尊境的体魄和强烈的求生意志。

不过，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体表看起来没有半分的伤势，但实则，全身的骨头已经没有一根是完好的，身体更是忽冷忽热，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张氏自然不知道林阳的真实状况，她所能做的，就是在林阳发热的时候，用凉水给他降温；在他发冷的时候，给他加盖棉被。

虎蛋自从把林阳给救回家后，便天天守在林阳的身边，替张氏打下手。

五天后，高大壮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从靖北城带回了一位大夫。

大夫给林阳仔细检查了一遍，最后也是连连摇头，告诉高大壮，林阳撑不了多久了。

高大壮一家极是失望，最后央求大夫给开了一方药剂，死马当活马医。

服用了几天靖北城大夫开的药后，林阳依旧不见有丝毫好转，但也没有恶化，身体仍旧忽冷忽热，气若游丝。

不过，虎蛋一家依然没有放弃，仍旧尽心地照顾着林阳。

涂山村的村民们自然也知道林阳的状况，常常有热心的村民过来，给高大壮一家出主意，献偏方。

高大壮左右也是没有其他好办法，便来者不拒，将这些偏方土办法都给林阳实验了一遍。

不知道是这些偏方土办法起了作用，还是林阳自身的体魄在自愈，在林阳被抬进高家的第十三天，林阳睁开了眼睛，眼神茫然且呆滞。

不过，也仅仅是睁开了半息的时间，他便又昏迷了过去。

高大壮一家惊喜莫名，登时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们笃定是这些偏方起了作用，但又不能确定是哪一个偏方有效，便干脆把这些偏方在林阳的身上每天都进行一遍。

高大壮一家不知道的是，这些偏方里头，多数不仅无用，而且还有着不弱的毒性。

而且，高大壮一天给林阳灌下十几副药剂，天知道这些药剂拼凑到一起，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极有可能是配出一副催命毒药来。

救人不成，反而直接害了林阳的性命。

莫说林阳现在重伤昏迷，就算是他全盛健康，每天被如此多的偏方给照顾，估摸都承受不住。

好在，林阳在体修境界突破至天尊境时，领悟了神通净毒术，及时的化解了这些药毒。

林阳当初还嫌弃净毒术无用，全然不知道，净毒术这么快便救了他一命。

半个月之后，林阳再次睁开了眼睛，他转眼四顾，双眼之中尽是茫然和疑惑的神情。

“你醒了！”

虎蛋一直守在林阳的身边，第一时间发现林阳醒了过来。

“你是谁？这又是哪里？”林阳疑惑地看着这个满身古铜之色，头顶扎着一个冲天辫的半大男孩。

一边说话，林阳一边从床上起身。

“你别动，大夫说你全身的骨头都断了！”虎蛋连忙要去阻止林阳起身。

虎蛋可是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道理，何况林阳的情况极其严重，全身的骨头都断裂了。

只不过，虎蛋的动作稍稍慢了一些，林阳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并下了地。

而且，令虎蛋诧异的是，林阳不单下了地，还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行走自如，哪里像全身骨头悉数断裂的模样。

林阳乃是体修天尊境，体魄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从被蟒元打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他体内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庸医！差点害了一条人命！”虎蛋忍不住自语了一声。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村里的大夫和靖北城的大夫都让高大壮给林阳准备后事，但现在，林阳活蹦又乱跳。

林阳闻言，疑惑地看向了虎蛋。

虎蛋微微一笑，道：“我叫虎蛋，这里是涂山村，你是谁，从哪里来？”

“我是谁？从哪里来？”林阳抬起了头，喃喃自语，一脸的茫然。

蟒元的封神绝元术，封印住了林阳的元基和识海，林阳不单动用不了元力和神念，甚至连记忆都被一并给封印了！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林阳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表情，因为他的记忆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失忆了！”虎蛋惊讶出声。

对于这种情况，虎蛋曾经遇到过，就在去年，村里有一位猎户被野猪从山崖上拱了下去，摔到了脑袋，从此失了记忆。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父亲叫过来。”虎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林阳此际的情况，便去找高大壮。

片刻之后，高大壮和张氏齐齐赶来，俱是一脸的激动。

照顾了将近一个月的活死人终于醒了过来，叫他们如何不激动。

“小兄弟，你好好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想起某个地名或者某件事？”高大壮关切地看着林阳。

林阳努力地回想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道：“这位大哥，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大壮看了林阳许久，轻叹一口气，“小兄弟，既然想不起来，暂时就不要想了。”

将张氏和虎蛋给林阳一一介绍后，高大壮继续说道：“小兄弟，你昏迷在了涂山深处的黑水潭中，是虎蛋发现了你，而后在村中猎户的帮助下，将你带到了此处。

你当时身受重伤，险些没能保住性命，好在你福缘深厚，在这里昏睡近一个月，最后从鬼门关里走了回来。”

高大壮简要地把救助林阳的事情说了出来，至于他去靖北城请大夫以及他们一家三口如何照顾林阳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谢过高大哥的救命之恩！”林阳虽然失了记忆，但却是知道，照顾一个萍水相逢、近乎活死人的病人，近一个月之久，这需要莫大的耐心和善良。

林阳朝着高大壮一家，深深地鞠躬下去。

高大壮连忙将林阳扶起，并担心林阳伤势未愈，要让他回床上休息。

林阳摆了摆手，道：“高大哥，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他日必当重报！”

说完，林阳便要告辞离去。

尽管失去了记忆，但林阳心里头却是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至于是什么事，他没有任何的头绪。

同时，因为识海和元基被封，还失去了记忆，他感应不到狂血珠，混天斧等宝物，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在激流中浮沉了数万里，他挂在腰间，用以遮掩狂血珠的元兽袋和须弥戒都丢失了。

此际，他全身上下，别无他物，确实没有能力报答高大壮一家。

“小兄弟，报答的事情，你先放一边。你现在伤势未愈，又失了记忆，你知道要去哪里么？”高大壮缓声问道。

林阳愣住了，他的确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样吧，小兄弟，你继续留在我这里，把伤势彻底的养好，再考虑离去的事情。不准，你会慢慢地想起一些事情。即便你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你先在涂山村呆上一段时间，也能了解这里的情形，方便你日后行事。”

高大壮本性善良，担心林阳一无所知便冒然离去，会遭遇不测。

林阳稍作犹豫后，觉得高大壮说的很有道理，便朝着高大壮和张氏拱了拱手，道：“那便叨扰高大哥和张大姐了。”

“不叨扰，你能留下来最好不过。”

高大壮和张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照顾了林阳近一个月，夫妇俩其实把林阳当成了半个亲人。

尤其是虎蛋，听到林阳要留下来，高兴得拍起了手。

“小兄弟，你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你终究是要有个称呼的，我叫高大壮，你若是不嫌弃，我日后叫你二壮，怎么样？”

高大壮咧嘴大笑，对二壮这个名字甚是满意。

张氏悄悄地捅了捅高大壮的腰背，高大壮却不以为意。

“二壮叔！”

虎蛋也不待林阳回应，直接就喊起了叔。

林阳心里觉得二壮这个名字，是不是太接地气了些。但看到高大壮兴致正高，不想扫了他的兴，便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若是吞天兽和狂血珠知道林阳此际的际遇，肯定会偷笑不止：二壮这个名字，还不如吞吞和溜溜呢！

于是，林阳便在涂山村住了下来。

一边恢复伤势，一边试图寻回记忆，同时了解涂山村、了解靖北城、了解中州的事情。

只是，涂山村的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靖北城，他们对外界、对中州的了解极为匮乏。

涂山村的日子，简单而又宁静。

转眼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林阳的伤势已经完全复原，但是，他仍旧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来自乾州，认为自己就是中州人。

林阳知道，再呆在涂山村已经没有了意义，便打算向高大壮夫妇辞行。

“不好了！有元兽出现在了村后！将村子里的几个孩子堵在山洞里头！”

林阳刚刚走近高大壮的铁匠铺，便听到有焦急的呼喊声在村中响起。

涂山村的后面就是涂山，涂山深处的确有元兽，但元兽出现在村后，这是百年不遇的事情。

听到呼喊，高大壮第一时间从铁匠铺里冲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大铁锤。

“二壮，虎蛋在家没有？”

高大壮看到林阳迎面走来，急声问道。

林阳摇了摇头，道：“我刚从家里出来，没有看到虎蛋。”

“糟糕！被堵在山洞里头的孩子，肯定有虎蛋一个！”高大壮大叫一声，拎着铁锤就往村后奔去。

知子莫若父，高大壮无比的笃定，虎蛋铁定就被堵在山洞当中。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林阳心下也着急起来，紧紧地跟在了高大壮的身后。

涂山村就在涂山的脚下，沿着山路走上三四里的路程，便有一处山洞，是涂山村的祖先们为了躲避兵灾和匪祸挖掘出来的。

此际，山洞的洞口已经被一块巨石给堵上了，一只比寻常野狼大出五六倍、生着一对青色眼睛的巨狼正站在巨石前，用锋利的狼爪，沉重而迅速地击打着巨石。

而且，巨石之上，已经出现了数道触目惊心的裂缝，若是再由巨狼击打下去，巨石定然会碎裂开来，躲在山洞里的孩子将立马陷入绝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