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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飞逝之羽
突破东城门是元军无奈之举,因为最新战况城外尤妮儿还活着,并且擒杀五仙军两员女将,大营兵士皆推举其为营领军,奉其令与五仙军酣战。
故能突破城门,以东城为据点与尤妮儿内外连结,不说反败为胜,起码能拖延一定时间,等文天王或晋路其它援军来援,再战幽州!
孙老二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放弃了与他更相熟的菜市口马家兄弟径往东湖奏乐,为蜻蜓小荷鼓舞,助二将杀退五仙军后军营。
二将本就腻歪,得靡靡琴音洗脑更是浓情蜜意,人前露丑,让后军营将领连呼恶心,这其中不包括飞羽,因为他没有参与战斗。
东湖战场很特殊,由奉天道分隔两域,当年凤舞军于湖两岸及奉天道共设十七座土楼,每楼都有瞭望塔和三台轻型机弩炮,让元军在此付出不小代价。今时同样,攻方变成了五仙军,虽说后军营兵力多战力强,但大都是岭南山区的旱鸭子,在东湖这片水域很难有所发挥。况且东湖元守军还于湖中布下三艘“龙游水”,这就也导致五仙军只能慢慢消耗,等城内各处友军获胜再来完成合围作战。
飞羽最初也是这么想的,但在狭窄的奉天道与蜻蜓小荷对招五十合无果后,决定另辟蹊径,找真正主导这场战斗的老对手孙老二麻烦。
若以四敌二,就算再恶心再膈应也能占尽优势,可关键就在于奉天道容不下六人同时作战,且蜻蜓小荷还有两匹更占地形的战马。所以真正厮杀开来,总有两人在旁观战,完全插不上手,或者是飞羽在后投掷翠电枪,但也很难奏效,因为有孙老二专门组织的一批死士挡枪,翠电枪连夺两命、三命元军都无所畏惧,依旧还是前赴后继的为将牺牲。故狭路相逢勇者胜,在后军营无法绕后包抄的情况下,蜻蜓小荷的“杀狗战术”无疑取得了良好的阻敌效果。
关于元军死士,是孙老二吸取与五仙军第一次作战失败的教训,特意为飞羽准备。与被动挡枪者不同,死士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哪里有绿光便往哪里冲锋,不把自己命送了都觉得惭愧。是以,在死士保护下的将军,完全没必要担心飞羽的“翠电一击”,孙老二更为自己的“发明”而沾沾自喜,愈加肆无忌惮地挥洒琴技。弹到感天动地荡气回肠时,足可仰天大笑与曲和鸣,奏至深情万种百转千回处,亦能掉两滴作者的眼泪。死士耳濡目染,愈受震撼,更甘愿为其赴汤蹈火,舍命不惜。
飞羽既决定找孙老二麻烦,那就得想一个万全之策。目标在北岸最高的那座土楼上,走奉天道有蜻蜓小荷拦路,沿岸有更多土楼设卡,游湖有龙游水巡逻,看似三条路,实则路路不通。但飞羽不这么认为,路不通只是浮于表面,只有看清哪条路有更多的可能性,真正潜入深处,才能直达对岸,击杀敌首!
此路不言而喻,那就是游湖。
……
飞羽是不擅长游泳的,这就需要找外营兄弟来帮忙,考虑人选有两位。一位是龙门滩借鳄戏水立获奇功的庆彤,一位是雁嘴坝濛河水战初显神威的白飞鸟。庆彤远在西城,暂不作考虑,白飞鸟就在城外元营,可与之商量。
如此,飞羽便让飞鸟去找另一位飞鸟。飞鸟出城向东北,正遇护送严云星回后营的龙、温大军,问及因何昏迷,龙小迷简单回复了几句,并告知洞庭营与后五营还在前阵杀敌。飞鸟透过车帘缝向里瞄了一眼,但见严云星脸色苍白,梦呓不休,似乎情况不大妙,兀自心里嘀咕了几句,也便往前阵寻人去。
到得前阵,白飞鸟已杀得三进三出,白须染朱红,气力方不休。听得飞鸟说明来意,正欲亲自前往,白小云命白珂珂去助阵,言说父亲还当在此主持大局,不可放任尤妮儿入城。实则是担心白飞鸟身体,毕竟东湖广阔,白飞鸟又年老气短,万一出什么差池,悔之不及。
飞鸟心知其意,欣然同意,拜谢过白飞鸟后领白珂珂往城里去。到得奉天道,飞鸟自去顶替花落挨受蜻蜓小荷膈应,白珂珂则听飞羽吩咐,了解其大概意图,一拍胸脯笑道“此事简单,就包在本监身上了!”
飞羽看这姑娘身娇体弱,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换保家路或是白小云来,只得硬着头皮往湖里跳。
冬腊月的湖水冰冷刺骨,时不时还有薄薄的冰层浮游而过,让飞羽一入水就顿觉后悔,再要上岸时白珂珂已游到他身边,小脸红扑扑地说道“许久没有冬游,这湖水还是挺凉快的,将军一会就能习惯。”
凉快……
飞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倒也没引起白珂珂注意。白珂珂简单说了几件注意事项后,深吸一口气,拉着飞羽潜入湖底深处。
北方冬日,此种温度下东湖本应结冰,但由于湖底有几处温泉泉眼,导致东湖形成不冻湖。在没有战争的岁月,东湖与西山都是幽州风景名胜,可惜常年战火侵扰,风景依旧,名胜却不再。
越到湖底,飞羽越感觉暖和,冰冷褪去,唯一的感觉就是胸闷。特别是潜游过半后,已经渐渐跟不上白珂珂,两人游变成了“救生游”,让他甚觉丢脸。他自内心生出一股倔强,强忍着头昏脑涨的眩晕卖力气向前游了几丈,忽得力竭,咕嘟嘟开始猛灌湖水!
白珂珂时刻注意着飞羽,此时觉得胳膊一紧,亦知情况不妙,二话不说拉过飞羽就亲,将氧气尽数输送于他,这才解除危机。
飞羽脸色很不好看,白珂珂也没作解释,游过最后一艘龙游水开始上浮,终于见着湖外风光。白珂珂靠着奉天道堤岸冒头,等飞羽出水后先出言堵住他话头。
“事出紧急,得罪处还请将军勿怪。”
白珂珂语气诚恳,但舔嘴唇的动作又很是轻浮,让飞羽心中略有不快,皱眉说道“没事,回程便不必如此了。”
“那是自然。”白珂珂若无其事地眺望远处,手指湖岸集群火光,说道“方向应该没错,那里便是将军所说孙老二藏身之处。”
飞羽循音而望,自是不差,向前游了几丈,果见孙老二尽兴抹泪。琴音愈清晰,他也受到感染,不由得想起一些往事,顿觉凄楚,也理解了白珂珂轻浮动作是受琴音影响,对其稍有谅解。
白珂珂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她不明白的是游到此地能做什么?且不说距离远近,孙老二藏身的土楼亦有高墙壁垒作掩护,身边死士从楼上排到岸边,就算飞羽内力深厚可连续使用“翠电一击”,那也三天三夜也杀不完,没办法,死士就是这么多。
飞羽未作解释,用行动来实践他的大胆计划,再潜游数十丈逼近岸边,猛地窜出湖面,白珂珂亦冒头而起,却看到了令她终身难忘的震撼一幕。
琴音靡靡,闻者沉迷,余音袅袅,小鹿乱跑。在桃色火光的照耀下,湖中半身而立着一位极其俊美的少年,他的头发簇簇直立,洁白脸颊是一粒粒珍珠般亮光闪闪的水珠,忧郁的双眸凝视前方,方口微张,在喊出自心底的一声怒吼之前,右臂持翠电神枪正做投掷之势。那刹那间绝美的神姿深深印刻在她脑海里,从此以后,世间再无一男子能让她为之触动芳心。
“给我死!”
一抹绿光划过青烟弥漫的夜空,白珂珂很笃定此一枪会要了孙老二的性命,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认知,风华绝代的飞羽就该有惊艳天下的一枪!
于是死士惊惧,呼啸赴死,孙老二曲断,仓皇逃离。然而那一枪就好像牢牢锁定了孙老二,如一道流星在空中留下绚烂的极光轨迹,轰塌坚固而又脆弱的土墙,穿透被孙老二护在身前的天火琴,正中他眉心,又瞬间引爆他的头颅!
死士愕然,这一枪太迅猛,迅猛到他们根本来不及赴死,这一枪也太诡异,诡异到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代死,故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主将变成一具无头尸体,脖颈喷洒的鲜血溅射他们一身!
琴毁人亡,东湖元军作鸟兽散。白珂珂都不知道是如何被飞羽拉上岸,更不知道何时被送回营,只是等她回过神来听到城内捷报时,蜻蜓小荷已被花落、飞鸟联手击退,五仙军彻底收复幽州,终于结束了连年累月的惨烈国战。
……
西山,雪压枯枝三两断,离人作别三两愁。得知严云星昏迷的飞羽,决定离军回乡,悄然隐退。随他一同离去的,还有花落、飞鸟,一如当年觉真、曹花田,亦留下舟曳统领后军营。
舟曳是自己要留下的,飞羽勉强不得,而舟曳要留飞羽,飞羽亦准备了一番说辞。不管是受琴音影响也好,还是上次回苏州吊唁有所思乡也罢,在严云星下达了擅自离军以死囚论处的军规后,此时便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不能说他不负责任,他已经履行了当年的承诺。或许元军以后还会有白兵主、王兵主来与五仙军对垒,但那都已不关他事,人总要为自己活一回。
舟曳相劝无果,只能强颜欢笑相送,离别总是感伤,好在都是试炼者,科技世界还能再相聚。
……
三人从西山绕路南下,飞羽心里总觉得不那么舒服,直到看到一元将喝马狂逃时,他才明白不舒服的原因是什么,当下独自一人追了上去。
半炷香后,他手持带血翠电而归,仰天长出一口气,与花落、飞鸟淡淡笑道“能为严云星做最后一件事,我心坦然。”
“哈哈……从今往后咱也是隐世的高人啦,可笑那些贪恋军勋者,不知其后结局还有多凄惨哩!”
“诶花落,话不能这么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再说你这不把舟曳也诅咒了吗?”
“本来就是嘛。和你一个名的那老头,切……不懂得急流勇退,吃亏的最终是他们自己哟。”
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黎明的微光里,而他们大声的谈论却依旧萦绕在藏身树上的王筝耳朵里,她的身边,万里横躺枝头,过了许久才幽幽叹气道“你当真要跟他走?”
王筝从树上跳落雪地,抖了抖身上雪片,凝望山下轻声回问道“你当真没听进去花落的话?”
“哼!答非所问。你应该知道飞羽是什么样人,何必如此作践自己?”万里起身,雪花扑簌簌落了一地,寂静的山林中回荡着他微怒的声音。
“唉,执迷不悟。你也应该知道战争永无休止,何必非要马革裹尸?”王筝动身,踩着厚厚的没膝积雪,斑驳的树影下印刻着她深沉的脚印。
“我能找到你,却还是劝不动你吗?”
“我能被你找到,却也劝不动你吗?”
“将军百战死!”
“功成万骨枯。”
“人活一世,当轰轰烈烈,留有姓名!”
“人生一世,当随心而动,不负此生。”
终于,万里哑口无言,亦望着王筝缓缓沉沦于视线外,送给她最后的祝福。
“希望你不会后悔。”
回音渐去,无人应答,只有一只寒鸦渡雪,在天地一色的苍白中留下一抹飞逝的黑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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