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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革从厅门出来,到清水塘上,举目四望,四下里黑郁郁的一片。纵身而下,一弹跳起,落处平稳。侧耳细听,但闻流水潺潺,虫鸣啾啾,并无人声。

运步如风,上了假山,道:“浪人三友,有个米黄衣的人出来,试探他一下,别动真格。”

朱革一边偷笑,一边看着浪人三友的表演。直到祝大球离开,就悄悄跟着。

祝大球察觉后面有人跟着,道:“灵康,到了宾馆,直接回房间。这是个慧人,有点棘手。我和他对了一掌,他的力,似乎很克制我。”

到了旅馆,进了房间,门大开,朱革关上门。祝大球坐下画画,画的是董优仪。

朱革“咳”了一声,道:“这位兄台,看你房间铺成简单,别无他物。就知道,你是个做事专注的人。”

祝大球心想,这人之前在玺画院遇到过。

“这是旅店。”

朱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断的抠手指甲,道:

“在这种地方,能遇到同类人,是多么难得啊!”

祝大球停下画笔,注视着朱革,道:

“所以呢?你要和我交朋友,互相认识一下,是不是?你认为我会告诉你真名吗?”

朱革嗫嚅半晌,才道:“刚才的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家里的下人,见我来,想讨好我。请我到那种地方,说什么能疏通经络,活动筋骨。我信以为真,就去了。

那姑娘对我死缠烂打,我既排斥又好奇;一旦我反感,她就对我软磨硬泡。让我欲罢不能,幸亏你及时出现。”

祝大球又低头画画,道:“知慕少艾,人之常情。你我素不相识,不必向我解释。”

“所以你画董优仪的画像?你若喜欢她,我让她天天陪你。”

“你是不是想对我说:我很有势力?”

“绝无此意!若有此想法,天打雷劈!你不认识我,但我见过你,你摆摊画画,我都瞧在眼里。我觉得你很像,我想象中的一个人:他擅长山水,气势磅礴又阴郁深邃,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位画家。可惜父亲不让我离开阿联国,否则,我一定要亲自去访他一访。”

祝大球内心翻动,心道:莫非他认出我了?

“你喜欢谁,欣赏谁,那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朱革自怨自艾,神情抑郁,道:“唉,人说第一印象最深刻,想让你对我改观,那是千难万难!我对你并无敌意,你却想将我拒之门外,这是为何?”

祝大球觉得他有点逗,笑道:“我将你拒之门外?一直跟我到房间,我几时赶过你?”

“我说的是你的心。”

“好吧。我叫祝艺,祝福的祝,技艺的艺。”

“你难道不是宁武子?可能是我的直觉错了。我叫朱革。朱是红色的意思;革是革新的意思。我现在住东寿坊13号,可以随时找我。你这幅画,能否送我?”

祝大球丢下画笔,激动道:“你就是朱革?'虫食'那幅画,是你画的吗?”

朱革奇道:“是啊,你见过吗?我特意放在那种不起眼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看到。”

“那是我出来以后,在立意方面,看到最好的一幅画。立意新奇,看似简单,却暗藏杀机!只有黑白两色,对比鲜明。人一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成为别人的目标,处于危机四伏之中!”

朱革握住祝大球的手,道:“哥哥真神人!此事切莫向外人道,那是我苦闷之时画的。我这个人喜欢看画,却不大喜欢画画。”

“当时想买那幅画,还未开口,店主就说:不卖!”

朱革喜悦道:“大哥喜欢,明天就让人送来。”

“不,说不定还有下一个我出现。放在那吧。”

祝大球低头画了几笔,接着又道:“这幅画是给一个痴情人画的。”

“那他付了多少钱?我出双倍价买下。”

祝大摇摇头,道:“这画不要钱。”

朱革惊讶道:“给别人画画,还不收钱?”

祝大球画完画,站起来,厉声道:“别装了!那三个人是不是你的人?我进去的时候没有发现,出来的时候却被拦住了,只因为和你对了一掌。”

朱革顿感热烘烘的,擦倒了凳子,连忙解释:

“你我对了一掌,格外佩服。只是让他们找你娱乐一下。他们的绝技都在乐器上,却没有一个人用。”

“我还以为他们爱惜乐器呢!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祝大球语气缓和下来,对方若没有恶意,没有必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树敌。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结识阁下。在玺画院我们算是见过了。那养猪的,叫“猪肉王钱多”,是我派去的,想看看你的画风。”

“我也只是随手一画——那要谢谢你的打赏。”

祝大球不禁一笑。朱革投出和气目光,道:

“那不是打赏,是真值那个价格。钱多已经去炒作了,估计能狠狠赚一笔。

你画的猪,线条简单、勾勒简洁,寥寥数笔,也有自己的风格和特点,虽不是什么上品,也说的过去。关键别人还学不来。

啊,高能的人,信手做一些其他的事,一般人也难以企及!”

这马屁拍的祝大球心中乐开花了,心想他是个画商,笑道:“这就是艺术的风采!”

元灵康耳朵贴在墙边上,久久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猫步趴到门逢上看。

祝大球打开门,道:“没有能力,就不要做这种事,很危险。”

元灵康道:“我只是好奇嘛,有你在,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朱革出来,向元灵康点点头,道:“大哥有空来找我,我们好好聊聊画。”

送到门口,祝大球道:“恕不远送。”

祝大球回来,对正看画的元灵康道:“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为什么——你把这女的画的太淑女了!”

“还不及你的秀外慧中——当然是暴露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跟到这里,必有其目的。”

“我瞧他,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威严。”

祝大球回想一下,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我心里只是在防范他,没朝这方面想。难道他是棺主?”

“是个棺材!阿联国虽是小国,好歹是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元首,怎么可能去东清馆呢?你警戒过头了!”

“有道理,有道理。上次邬尚夕说,棺主到了白齿镇,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感觉你在害怕。”

“是呀!和朱革对了一掌,还有那“浪人三友”,才知道慧人的世界也很复杂。就怕还没有报仇,就死了。”

祝大球忧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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