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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念走到江年宴面前。
他端坐,她于他面前端茶而立。
倒了茶,茶温正好。
虞念微微欠身,将茶杯奉上,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叫出了那句,“小叔,请喝茶。”
手中的茶杯迟迟没被接走。
虞念下意识抬脸看他,却被他眼底的黑魆吓了一跳。他盯着她,薄唇微抿时眼角眉梢尽显冷冽。
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可也隐隐地从他看似平静的情绪中嗅出了他的不悦。
她抿抿嘴,再轻声开口,“请喝茶。”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边,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要为难她。
但好在江年宴最终还是接了茶,呷了一口,更像是走个过场似的将茶杯搁置一旁。
虞念暗自松了口气,行啊,别出幺蛾子就行了。
“等等。”她刚要走,江年宴从身后叫住了她。
虞念脚步一顿,硬着头皮转过身。
“送你的。”江年宴递了个锦盒。
虞念一愣,她没料到他还能准备礼物。下意识接过来,打开一看又是怔住。
与此同时在场的人也看见了锦盒里的物件。
是条项链。
这项链虞念看着眼熟,紧跟着就想起来了。是上次拍卖会上江年宴拍的那条,结结实实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项链光是拍卖价就已是极高了。
在场的人都是懂货的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江年宴出手的阔绰来。
江欣感叹,“老三,你这份可真是大礼了。”
江年宴盯着虞念的脸,似笑非笑,“难得认个侄女,当然要往心窝子里疼了。”
话虽这么说,可虞念从他轻淡的口吻中丝毫没听出长辈疼爱晚辈的情感来,更像是在敲打着她什么。
虞念的头皮阵阵发紧,锦盒拿在手里就跟烫手芋头似的。
“喜欢吗?”江年宴淡淡地问。
“喜、喜欢。”虞念竟心慌了。
江老太误会了,笑呵呵说,“念念啊,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老三平时是严肃了些,但相处长了习惯就好,你现在不是还在你小叔手底下工作吗?别这么拘谨。”
虞念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你小叔”指的就是江年宴,等反应过来时又平添了几分尴尬。
“关系是复杂了些。”江欣在旁打趣道,“既是上司又是小叔,老三,”她看向江年宴,“现在毕竟是自家人了,平时还是要多加照拂啊。”
“放心。”江年宴的目光始终落在虞念脸上,似笑非笑的,“我会好好照顾我这位侄女。”
江老太闻言挺高兴,“念念之前没在公司待过,有你照顾着我还放心些。”
虞念敛着眸,心脏却在狂跳。
她太清楚江年宴口中的“照顾”指的是什么了。
“你过来。”江年宴淡淡吩咐。
虞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抬眼一瞧,就见江年宴是盯着自己说话,浑身又是紧了紧,压着呼吸走上前。
江年宴将锦盒里的项链拿出来,“转过去。”
是要给她戴上?
“不用——”
“转过去。”江年宴又淡淡重复了一句。
虞念只好照做。
江年宴起了身,伟岸的身影几乎都能将她笼罩。
他亲手将项链戴在了她脖子上,虽说两人没有贴得有多近,可她的后颈能时不时感觉到男人手指的温度,在最后项链戴好后,男人的手指似乎无意般抚了一下她的脖子。
就这么一个恰似无心的举动,却刺激得她整个后背一紧。
江欣在旁一瞧,“可真好看。”
江年宴于她身后而站,虞念只觉得脖子上沉甸甸的,她转过身,敛眸轻声说,“谢谢……小叔。”
没抬头,所以她不知道江年宴什么神情。
-
虞念的认亲环节过后,江择就带着季姿进来了。
但因为季姿还没进江家的门,所以季姿不能进祖训堂,只能站在院子里为诸位长辈们敬茶。
虞念已是江家一份子,虽说跟江择同辈,但仪式没完事所以不能走。江年宴示意她坐旁边的空椅上,她迟疑一下。
照理说不该坐的,江家的规矩讲究。
但江老太也是心疼虞念的,招呼着让她坐,“都折腾一上午了,你小叔让你坐你就坐吧。”
虞念坐在江年宴身边,心理压力别提有多大了。
大厅连着庭院,推门敞开,季姿顶多能到门前。考虑到她怀有身孕,江老太就没让她跪。
江择在她身边,跟着她一样敬茶。
管家负责将一杯杯茶送到诸位长辈手中。
这期间长辈们是可以训话,也可以说些告诫之言,不管说什么晚辈们都要听进耳朵里。
但敬茶一整轮下来,几位长辈都没说什么,除了江老太叮嘱了江择两句,要好好照顾季小姐,让季小姐安心养胎之类的话。
能理解。
在江家,像是季姿这种身份的毕竟还是会矮人一截。
可到了江年宴这,事情就起了变化。
江年宴没喝这口茶,甚至都没伸手去接这杯茶,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管家将其放在旁边的桌上。
就听他淡淡开口,“既然要做江家人,那该守的规矩就要守了。”
语气虽淡,可不怒自威。
季姿之前也是听说过江年宴的,江家的另类,虽说在众多长辈面前位份不高,年龄又不算大,可但凡江家上下没有敢招惹他的。
一声“宴少”也不是凭空而来。
季姿心里直打鼓,小声说,“是,小叔,您说。”
“先不用叫我小叔,毕竟还没嫁进来。”岂料江年宴说话不客气,“今天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以免日后进门之后总会闯些不该闯的祸。”
说到这儿,江年宴看向坐在对面的江年泰,“大哥,我替你训话未来儿媳妇,不介意吧?”
江年泰这个时候自然是不想的,但当着众多长辈们的面也不好反驳,便道,“当然不介意。”
江年宴嘴角微扬,语气却是冷淡,“在江家有内外主次之分,季小姐,你尚且没进江家的门,先是搬弄是非后又惹了口舌之争,这便不合规矩,哪怕是日后进了江家门,今天的事也始终会成你的话柄。”
季姿一听这话自然不服气,抬头看向厅内,开口,“我今天——”
“厅内人训话,听着。”江年宴语气冷了几分。
就连身边的虞念都感觉到了,寒意悄然蔓延。
季姿不敢再吱声了。
江年宴继续说,“为了你日后能好过,至少不会落人话柄,季小姐,你需要进来敬一杯赔罪茶,也好明白江家人不是谁都能轻易惹得来的。”
季姿懵了。
抬眼看大厅。
江年宴好心解释了句,“向你招惹的人赔罪。”
什么?!
不但季姿愣住,就连虞念也呆住了,扭头看着江年宴。
江年宴没看她,眼神极其淡漠,就跟他要求季姿敬茶道歉的语气一样淡漠,却具有十足的震慑力。
江年泰再不想承认季姿也毕竟是要进门的人,他清清嗓子,看向江年宴,“平辈之间没必要这样了吧?”
“没规矩不成方圆,刚才发生的事大哥也看见了,这种事发生在江家就是笑话,季小姐不做些表示总会不长记性。”江年宴的态度很坚决,他看向江老太,“妈,这件事您怎么看?”
都不用多问,江老太肯定是拉偏架的,她说,“就按照老三说的去办吧,刚才的事我也听说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我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季小姐没来江家之前,江家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江年泰一听老太太都这么说了,也没辙。
季姿见状慌了,伸手拉了拉江择的衣衫,江择在众多长辈面前还能怎样?而且刚才的事季姿也是做得过分,他说,“就是进去赔个罪,忍忍就过去了。”
“你——”
“季小姐,请吧。”管家从容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姿也看出来了,这个时候江择不会站在她这边。只好忿忿进了大厅,接过管家手里的茶上前。
虞念瞧着季姿这架势心里正打鼓呢,可别故作一个不小心把茶水泼她一身,怀有身孕的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念头刚起,就听江年宴淡淡提醒了句,“这里是祖训堂,季小姐的茶杯一定要拿稳了,否则是对先祖们的大不敬。”
一句话成功得让虞念安了心,让季姿的脸色更难看。
就这样季姿为虞念敬茶赔罪,虽说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也不能撕破脸皮。
虞念心想,江年宴这招可真够损的了。
认亲仪式结束后众人就去了宴席。
宴席的会场最后还是定在了江家的地盘,也算是讨个吉利。
就在江年宴之前常年包房的酒店。
六十层是宴请大厅,再头顶就是江年宴的那间套房。
直接来宴席的宾客也不少,西装革履衣香鬓影,现场乐团悠扬的音乐,空运的红酒香槟供应不断,花香伴着嘉宾们身上散发的香气,名利场的热闹就尽收眼底了。
江择主动找上了虞念。
在通往休息室的走廊里,虞念原本想去透透气,不想被江择给拦下了。
“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虞念不解。
江择一脸颓废,“念念——”
“还是叫我虞念吧,你一个快结婚的人这么叫我不合适。”虞念纠正他的称呼。
江择苦笑,“你刚认了亲,就是我妹妹,我叫你念念有什么不对?”
虞念不想跟他掰扯这个,“找我有事?”
“为季姿的事。”江择低声,“今天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是她在无理取闹,我不是不相信你。”
“江择,你的道歉我领了,从今天起你最好看紧季姿,她太能作妖了,像她那种性子的人即使进了江家也会吃亏。”虞念语气淡淡的。
江择冷笑,“吃亏也是她自找的,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处心积虑拆散咱俩,一门心思想要嫁进江家,那势必是要让她知道江家不是什么货色都能往里进的。”
虞念惊诧地看着他。
见状江择说,“怎么?觉得我不该这么说她?但这就是我的想法。念念,我不爱她,最后点头同意也不过就是看在孩子的情面上。是,我是犯了错,不该跟她有任何关系,不该不珍惜咱们的感情。”
虞念看着他,“你来找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想让我原谅你?江择,我没怪过你,而且咱俩之所以走到退婚的地步也不单单是因为季姿,她就是跟导火线而已。咱俩之间的问题你该很清楚才是。”
江择一脸痛苦,“可是念念,我爱你。”他凑近她,“我现在度过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很怀念咱俩之前的日子,在我心里,你才配做我的妻子,其他女人什么都不是。”
虞念朝后退了一步,“江择,你喝多了吧?”
她又想起之前他做过的事。
江择在她眼里瞧见了警觉,心里的情感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上前一把拉住她,“我没喝醉,事实上我连酒都没喝,念念,我清醒得很,就算你恨我我也要说,我真的爱你,从头到尾我爱的只是你!”
话毕低头就要来吻她。
虞念一把将他推开,呵斥,“江择,你做人做事别太过分!”
话毕想走。
江择也是情难自控,长腿一伸就要追。刚要伸手抓她,恰好休息室的门就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人,顺势将虞念拉到了身后,冲着江择冷喝一声,“还没闹够?”
虞念下意识抬头,男人结实的背影将她挡了个严实,他的大手还控着她的手腕没松开。
江择一看是江年宴,脸色就变了。
“小叔。”
江年宴眼神淡漠,“今天你和季姿虽然不是主角,但毕竟也是一起在宾客前露面,你不在宴会厅待着,来这干什么?”
江择抿抿嘴,“我来找念念说点事,跟她解释一下。”
“解释?”江年宴眉眼冷肃,“有你那么解释的吗?上次的事还不长记性是吧?”
江择心中自然愤愤不平,又眼尖地看见江年宴始终拉着虞念的手腕,抬眼与他相对,“作为小叔,跟侄女这么亲近也不好吧?”
虞念心口一抖,下意识去挣脱手。
江年宴也没为难她,倒是松了手。他双手顺势插兜,这次再看向江择时眉间如染上了瓦上寒霜——
“我想做什么,还轮得着你来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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