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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黄的琉璃灯光下,衣衫鬓影,影影绰绰。
施婳骤然听见这一声,心尖尖颤了一颤。
恍惚间有些不敢置信,只下意识扬起视线循着那道凛冽声线找寻,最终落在男人神情莫测的脸上。
她如蒙大赦,忙不迭起身,踉踉跄跄踱至他身后。
昨晚初次闻见的清冽雪松香瞬间侵入鼻息——
像是嗅到了某种安定剂,施婳渐渐恢复镇定,心律也归于平稳。
身量极高的男人似乎略侧了下身,他肩宽腰挺,西裤下的双腿修长笔直,挡在前面宛若一座巍峨山脉,将施婳纤柔娇小的身躯严严实实挡在了他后头。
看起来,竟像是被他护着一般。
施婳诧异地抬了抬眼睑,不敢断言是他有意抑或自己多心。
灯光靡靡的前廊厅内,周三公子周燕临这一回俨然注意到了贺砚庭的异色。
身着藏蓝色西装的周燕临上前半步,微蹙着眉,声线沉厉地开口问责:“蒋公子,您把我这麗府会当成什么地方了?”
蒋柏亨这会儿酒醒了半分,年轻俊朗的面庞上很是挂不住,他绷着脸,一时未吭声。
而跟蒋柏亨一行的华服男女也都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谁也摸不准眼下这是怎么个情况。
这位被蒋公子搭讪的姑娘看起来和贺家这位……有点渊源?
且不论贺家这位多么得罪不起,就连发话这位周三公子,那也是万万不敢开罪的。
安静了足有半分钟,有人陪着笑脸试图打圆场:“误会误会,柏亨就是想认识一下这位小姐,交个朋友,没有旁的意思。”
有了人开腔,很快便有人附和。
“是呢,误会一场罢了。”
“贺先生、周公子,千万别伤了和气啊,不值当的,这么一小事儿。”
周燕临并不认识施婳,一时半会着实拿不准贺砚庭的态度。
他侧目打量了一旬,只觉得这位好像是……动气了?
于是他本着少东家的身份,掷地有声:“误会?上来就抓人家小姑娘的胳膊,有你这么交朋友的?”
沙发上的蒋柏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会儿还有些发烫了。
他经常来麗府会玩儿,自然是不愿得罪周燕临的,但他又真觉得自己有点冤,向来放肆任性惯了的大少爷,抿着唇狡辩了一句:“我喝得有点多,上头了些。”
周燕临仍是看贺砚庭的脸色,毕竟这蒋柏亨是蒋氏娱乐集团的小少爷,京圈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不容乱来。
看起来这蒋少爷除了伸手,倒也没做更过火的事,不好贸然发落。
空气静谧了数秒,倏然,面如霜雪的男人在众人毫无征兆之时骤然降声——
“几杯黄汤下肚,就敢把手伸到我贺家人身上来了?”
他面容肃穆,周身散发着隐隐的戾气。
虽则不过一句话,声音也不算高,却让人胆寒不已,只觉得这位阎王爷仿佛随时都会伸手把他们这些凡人蝼蚁碾死一般。
“贺、贺家人?”蒋柏亨困惑不已,本能地皱着眉发问,“这位妹妹……如何是贺家人?”
在场无人不是满腹狐疑。
唯独周燕临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那位养在贺家老宅的小姑娘,贺珩的小未婚妻。
这蒋柏亨,竟然把咸猪手都伸到老九的侄媳妇身上来了,也难怪老九黑脸。
周燕临摆出赫然而怒的态度,斥责命令:“蒋少,还不赶紧给施小姐道歉?”
蒋柏亨今晚喝了大半瓶威士忌,这会儿被吓得脑瓜子嗡嗡。
还没闹明白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儿,到底是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点头哈腰连声致歉:“对、对不住,施小姐……确实对不住了。”
他虽是冲着施婳道歉,但身体一直面向贺砚庭,很显然真正令他害怕的是这位。
“贺、贺董,您大人有大量,是我顽劣造次不懂事,您……您消消气,抱歉抱歉,我真不知道施小姐是贺家的人。”
偌大的廊厅鸦雀无声。
贺砚庭清俊的面容轮廓如雕刻般,旁人根本无从辨别他的喜怒。
所有人都在等待贺砚庭的发落。
他不出声,蒋柏亨一行人就仿佛颈项上悬着一把刀,随时都会落下,呜呼一命。
良久,施婳忽然启唇道:“罢了。”
女孩在非工作环境并不会刻意使用播音腔,发出的声音就是她平素讲话的腔调。
浑然天成的糯而软,有一股清甜的味道。
施婳这一出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她。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尚不清楚她的身份,但此刻不约而同都对她心生敬畏。
能让贺砚庭护着的人,谁敢招惹。
只怕以后见着了都恨不得要绕道走才是。
“蒋公子既已道了歉,那便这样吧,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
施婳的嗓音虽然软糯,但字字珠玑,清晰无比。
她刚才已经从几人的话语中猜到了这姓蒋的身份。
蒋柏亨,英皇娱乐集团董事长家的公子。
是个花名在外的主,施婳听过不少女明星和他的花边新闻。
这样的人,她招惹不起,更不想给贺砚庭生事。
横竖她也不算受了多大的委屈。
蒋柏亨一行人顿时松了老大一口气,纷纷附和道。
“那是自然,施小姐大度。”
“今晚确实是个误会,诸位不要坏了雅兴。”
“既然施小姐都谅解了,那么贺先生,您看……”
贺砚庭面上毫无波澜,只淡淡地觑了眼身侧娇小的女孩。
施婳感受到他的注视,抿了抿唇,声音低细:“九叔,我没事。”
“嗯。”男人似是微微颔了下首。
继而迈开长腿,从容不迫地踏入vvip升降梯间。
施婳也匆匆跟了进去,复古色的欧式电梯门缓缓阖上。
蒋柏亨身边几个男女都抚着胸口,无不是虚惊一场的模样。
“我的天,这女的到底是谁啊,怎么连贺砚庭都惊动了!”
“嘘!姑奶奶你可小点儿声,那位可不是能议论的。”
蒋柏亨瘫坐在沙发上,嘴唇虚白,缓了半晌才气急败坏地扯松了领带。
他觉得自己点儿也太背了,怎么就得罪了贺砚庭。
都说贺家那位九爷是个脾气古怪的,好像不喜欢女人,应酬场合从不让女人作陪,连身边的随行秘书都清一色男的。
他居然会为一个小姑娘出头?
真是活见鬼了。
……
出了电梯,施婳亦步亦趋地跟在贺砚庭身后。
周燕临瞧出这两人似乎是约好了的,便打了声招呼识趣地遁了。
一直走到黑色的加长劳斯莱斯前,施婳才大着胆子开了口:“今晚又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刚才帮我。”
男人没有搭腔。
而着黑西服戴白手套的司机已然将车后门打开,恭敬地立在一侧。
贺砚庭上车后,司机继而对施婳做出了“请”的手势。
“……”施婳有一瞬的懵,毕竟她自己也是开了车来的,但身体不由自主已经落座进去,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
两人前后脚落了座,画面竟和昨夜如此相似。
施婳没由来地局促起来,想找话题缓解尴尬氛围,一时半会又想不到更好的,只能用公式口吻:“贺董,想来秘书已经跟您说过了我的来意。我今晚过来叨扰主要是想请问您对于年度人物专访有没有具体的需求或者建议,我这边都会尽量配合您的。”
宽敞豪华的劳斯莱斯后座车厢安静得离谱。
施婳只能讪讪地等待,心下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片刻后,贺砚庭淡淡斜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轻哂:“三句话不离工作,这就是施小姐答谢人的方式?”
施婳乌沉沉的荔枝眼一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尬了一瞬。
看起来,他好似不大喜欢她方才的称呼,所以才用施小姐来回她?
她连忙改口:“抱歉。那,我请您吃顿饭吧,九叔?”她小心试探着。
“可以。”
施婳万万没料到对方回答竟如此爽快。
她面带营业式的微笑,心里快速地敲着小算盘。
如果真能约下一顿饭,一顿饭的功夫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算长,但对于贺砚庭这样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可不算短了,她到时至少有机会再次提出专访邀约,甚至敲定访谈细节也是有戏的。
她巴掌大的小脸挂着盈盈堆笑,询问:“那您什么时间方便呢?”
贺砚庭侧目过来,深邃沉静的眸子慢条斯理地凝着她,薄唇不疾不徐回应:“现在。”
施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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