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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雯从车厢里爬出来,浑身抖的如筛糠一般,一张小脸已没了颜色。
“小姐,你没事吧?”
车夫喊着,手里的缰绳却是不敢有一丝的放松。
黑刹看车夫已拉紧了缰绳,那马也不再乱跑了,便转身往自家的马车走去。
舒雯目送着黑刹,转过身来,站在马车上,看到伍立文和如花在不远处站着,身旁还有两个男人。
舒雯直直地看向如花,见她正歪着头对伍立文说了句什么,两父女都笑的很开心。
开心?!舒雯握手为拳,掌心被指甲直戳着肉,很疼很疼。
“小姐,小姐。”
“走,我们回去。”
舒雯淡淡地说着,钻进了车厢里,稳稳当当地坐下来。
车夫拉着马往舒雯的丫头那儿走去,小姑娘被车轮子压着了腿,哭喊着极是凄惨。
周围围观的人都指指点点的,车夫不见舒雯出面,只好自己把小丫头扶上了马车,赶着车往尚府回转。
如花淡淡的眼神从舒雯乘坐的马车上收回,转身请了吴立山和李村长一起上了马车。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没想到尚老板会和徐地主一起加害如花,如花,他家的东西不是都从你这儿买的,还有那些菜方子,也都是你给他们教会的,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吴立山还没有从县衙大堂上那一场审判中回过神来,感慨着又更多的是对这件事的疑惑。
如花微抬了下眸子,幽幽地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村长也说:“大哥,这徐地主疯了,你是没见他那天的举动,又是惊牛又日毒蛇的,还好,这恶人终于服了法,以后伍家姑娘也就不必怕了。”
伍立文摸了摸如花的头发,“这事终于完结了。”
和尚家的恩怨,似乎就因为尚老板的入牢而结束。
如花没有再把心思放在尚家去,只不过,还是会有尚家的消息报来给她。
比如,尚太太求告无门,听了舒雯的话,给京城灏亲王王府的管家带了信,求他帮忙。再比如,尚家的店铺因为尚家的官司,都关了门,伙计掌柜都找尚太太讨要工钱。还有尚老板,已于日前押解着往三千里外的苦寒之地去了。
县里的首饰铺子自打如花推出婚礼系列的首饰后,这几乎县里、镇子上的要成亲的人家,都去惠顾了如花的首饰店,富人有金首饰买,穷人家则可凑些钱买银首饰,反正这每一款的设计都好看。
小叔吴立武也给宁韵秋买了一套,悄悄地送了过去,宁韵秋怎么都不收,结果吴立武来了句:“这是给和我成亲的新娘子的,你不要,难道是不想做我的新娘子吗?”
这下宁韵秋也就不再说话了,等吴立武走后,宁韵欣对宁韵秋说:“大姐,姐夫对你真好。”
看着妹妹一脸的羡慕,宁韵秋红着脸,望着门口,低声说道:“嗯,他是好人。”
宁博远没有送去镇子上的学堂,本来宁韵秋带着宁博远和宁韵欣住到吴家去,就觉得挺为难的,但这两个弟妹都还小,把他们和宁博文都留在镇子上,宁韵秋又不放心,尤其是现在宁博文又去了县学上学,她要是嫁了人,自然这家里就只剩下这两个小的了,故而吴家一直在说不要紧,吴立武的院子足够她们姐弟们住的,所以,两个小的会跟她去吴家住,而大弟也会在沐休的时候来吴家,跟她们一起住,大弟上县学的钱就是吴立武给的银子,这小的宁博远是再不能用吴立武的银子了,因此,宁博远反正还小,再等个两年上学堂也是可以的。
宁韵秋的嫁妆也准备好了,几乎和苹儿的一样,因为有吴立武给的银子,又是吴立武交待过大嫂周氏一起准备的,所以,宁韵秋的嫁妆也算是颇丰厚的。
宁韵秋把银首饰仔细地收好,放在衣箱的最下面,用衣服都压着盖好了,这才带着宁韵欣和宁博远出了门。
三姐弟到了吴立德的铺子,宁韵秋微红着脸叫了声“二哥,志森、杏儿。”
吴立德一瞧是宁韵秋,就笑着说:“哎哟,都说了你准备你的事就成,铺子里不用来帮忙了。”
宁韵欣笑着接过话说道:“二哥,我姐在家也是闲着,还不如来铺子里给你们帮忙,我也能洗洗碗擦个桌子的。”
宁博远一张小脸也露出大大的笑容,举着手说:“我也能洗碗擦桌子。”
志森摸了摸宁博远的小脑袋,指了一边的桌子,说道:“去吧。”
宁博远高高兴兴地拿了一声抹布,就去擦志森指着的那张桌子去了,宁韵秋已利落地收了客人吃完的碗,转身端了要去洗,吴立德忙叫着:“叫杏儿洗吧,弟妹,你还是给拌面吧。”
杏儿从宁韵秋的手里接过碗,不声不响地端到了水盆里,开始洗着。
宁韵欣过去,也蹲下,帮着杏儿一起洗,跟杏儿说了半天的话,没见杏儿一句回应,宁韵欣奇怪地看着杏儿,问:“杏儿,你咋了?”
杏儿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宁韵欣。
宁韵欣虽比杏儿小,可她现在辈份要比杏儿大一辈,于是就关心地问:“杏儿,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方才跟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你却一句都没应。”
杏儿张了张嘴,“没事,我就是有些累了。”
宁韵欣怀疑地盯着杏儿看了几眼,便抓住了杏儿的手,“你既然累了,那你去坐着歇会儿吧,这才几个碗,我来洗就成。”
杏儿从宁韵欣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想了一下,便说:“也好,那我去歇会儿,麻烦你了。”
宁韵欣觉得杏儿怪怪的,以前叽叽喳喳的,而且也没这么客气,现在说话咋就成这样了,心里奇怪着,可手上的动作不停,没一会儿,就把碗都给洗干净了。
快午时了,铺子里的客人逐渐的多了起来。
杏儿根本就没有坐下休息,不停地擦着桌子,收拾着碗筷,要么就是收着客人吃面的钱。
“志勤、东子,你们咋来了?”吴立德看到店铺里进来的几个人,当先的就是志勤和东子。
杏儿的头猛地抬起来,看着那个温和笑着的人,眼里一片幽怨。
志学从后面蹿出来,对着吴立德说:“二伯,我们是来吃面的,这些都是我们的同窗,我们跟他们说了,你这儿的面好吃,所以他们都来尝尝。”
“哦,好好,各位请坐,需要什么面,跟我说,我给你们端。”
和志勤他们一起来的有五、六个人,志勤和东子招呼着他们坐下了,众人就问着什么面好吃。
吴立德一阵介绍,这些学子们就凭着自己喜欢的口味,一人点了一碗面。
宁韵秋和宁韵欣姐妹俩赶紧帮着吴立德端了凉面,拌了热干面和油泼面给这些人。
杏儿收了抹布往一边走,差点撞到人,忙说了句:“对不起。”
一抬头,看到的却是东子,东子微笑着点了下杏儿的脑门,“想什么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杏儿无力地微眯了下眼睛,摇摇头。
东子看杏儿的脑色不好,就问:“是不是病了?怎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来,你到这边坐下歇会儿,我去给他们端面。”
说着,东子拉了杏儿的手,把她带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前,叫杏儿坐下,杏儿不坐,东子双手按在杏儿肩上,硬是压着杏儿坐了下来。
“乘现在客人还不太多,你就赶紧歇会儿,听话。”说完,东子走了。
杏儿看着东子和志勤、志学、志曦坐在一桌上,和几个同窗一起吃着面,谈笑风生的,一脸的笑容。
一双眼睛就那样一直在一个人的身上打转,杏儿看着看着,眼睛都开始酸涩起来,一道人影却挡在了身前,杏儿探着头就要再去看,志森却再次挡的牢牢的。
“杏儿。”志森的语气有些严厉。
杏儿抬头看向志森,志森又心疼又坚持地,就是不让杏儿再这样下去。
“杏儿,忘了,全忘了。”志森按在杏儿的肩上的手力道很重,沉沉地叫杏儿的心也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怎么劝解杏儿,志森只能重复着“忘了”,叫她忘了这份懵懂的情愫,叫她忘了不该属于她的那个人。
吴立德瞥了眼和志勤他们一起开怀吃着面的东子,扭头看了眼一双儿女,志森站在杏儿面前不肯走开,杏儿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睛没了以前的灵动。吴立德心下一黯,自己的闺女这份心思,他这当爹的没有提前发现,也是他对杏儿疏忽了。
吴立德想着,他和楼氏都以为东子和如梅会走到一起,没成想,他们就开了开玩笑,亲上加亲的说法一提,柳氏就来找了楼氏,不仅这东子和如梅不成了,现在,他们家的这些个孩子,都背上了个祖训,近亲不得结亲。
女儿自打那日以后,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话也几乎没了几句,吴立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要怎么办呢?他不知道,只希望杏儿能忘了,能早点走出来,不要再这样郁郁寡欢的。
“哟,这不是宁家的大丫头吗?怎么在这里呢?”
宁韵秋端了碗面给客人放在桌上,冷不丁地听到有人跟她说话,这一抬头一瞧,宁韵秋的脸沉了下来。
宁韵秋没有回话,转身就往后走,那人看宁韵秋不理,就叫嚷起来:“哎哟喂,脾气还是这么大,不怪乎一直找不到婆家呢。你这姑娘也是,自己拖着几个弟弟妹妹的,你说你又不是天香国色的,还指望男人帮着你给你养弟弟妹妹的。要我看啊,你就该答应了李员外的那门亲,虽说这李员外五十多了,可人家家财万贯啊,你嫁过去了,这弟弟妹妹不就不愁吃喝了。”
志森和杏儿已走了过来,看宁韵秋气的脸都红了,那个男人还一副嘴碎地在那儿说道着。
宁韵欣跑过来,指着那人骂道:“你不就是怕要养我和弟弟才不和我大姐成亲的吗,你自己没本事,还要把我大姐卖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你太坏了。”
志勤和东子几个也纷纷地围过来,吴立德也放下手里的碗,往这边走。
那人见宁韵欣指着鼻子骂他没事,气恼之下就推了宁韵欣一下,宁韵欣才是个十岁大的女孩子,被那个男人一推,连带着要扶她的宁韵秋都给撞的往后几步撞上了桌子才停下。
可这一撞,就把后面这桌客人手里的碗筷都给撞翻在地上,客人的衣衫上也挂了不少的面条和汤汁。
客人自然就“呀”地叫了起来,宁韵秋回头看了,赶紧就上前赔礼。
“对不住,对不住,我拿抹布给你擦擦吧。”
“你们咋回事啊,我这衣服还要怎么穿出去?”
吴立德也赶过去先向这位客人不停地赔着礼,杏儿把宁韵欣拉在身后,瞪着那个男人。
“你瞪啥瞪?小丫头这样子就跟她们一样,没人要,就等着做老姑娘吧,哼。”
杏儿怒目一瞪,抄起一条长凳就朝那人砸去,那人吓得转身就跑,几桌的客人也被杏儿的举动给吓着了,纷纷叫着,躲闪着,就怕这长凳砸到自己头上。
志森喊着“杏儿。”过去就要抢杏儿手上的长凳。
杏儿却不撒手,追着那个男人跑出了面馆,志森愣在那儿,志勤和东子、志学、志曦则赶紧地追了出去。
杏儿手上的长凳朝着那个男人扔了过去。
直接砸在那人的后腰上,“扑腾”一下趴在地上,杏儿小跑着过去,抬脚就往那人的身上踢着。
“叫你胡说,叫你胡说,我打死你。”
“杏儿,别踢了。”
东子冲上前去,一把拦腰抱住了杏儿,杏儿挣扎着,一双腿还在扑腾着。
那个男人“哎哟,哎哟”地喊着,志勤过去一把把他提了起来,手上的劲很大。
“放开我,你,你们要干什么?青天白日的,你们?救命啊,要打人了,救命啊。”
志学一脚踢了过去,志勤也适时的松了手,那人屁股上挨了一脚,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不由地又喊起来“哎呀,疼死了。”
“再胡乱叫一个试试?人模狗样的,嘴里全是大粪,说话很臭,你不知道啊?”志学上前,冲那个男人挥了挥拳头。
那个男人也是个吃软怕硬的,看志学几个虽是少年,但方才那股子筋,他根本就得不了好,忙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东子把杏儿放下,杏儿的脚一着地,不顾东子还抱着她的腰,硬是从东子的手里挣脱出来,冲过去,狠狠地又踢了那个男人几脚。
“说谁是老姑娘?谁嫁不出去?”
那人被杏儿两脚踢的,又“哎哟”地叫了起来。
可杏儿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志勤和志学,忙一左一右地扯住了杏儿的胳膊,把她拉开来,志曦拉住了杏儿的手,看杏儿气的浑身在抖,忙劝着:“杏儿姐,杏儿姐,你别气,你别生气,这个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胡说的,他胡说的,你踢他几脚出了气就好。”
东子上前,也拉住杏儿的另一只手,“杏儿,别气了,他胡说呢,你别和他较真,别气了,走,我带你回去。”
东子拉着杏儿往面馆走去,志曦跟上去,把杏儿用来砸那个男人的长凳给抱了回去。
志勤和志学看那人要跑,一把拽住了,拉到背街的巷子里去,志勤和志学一阵威喝,那个男人连连说着:“不敢了,不敢了,我这就回颖州府去了,再不来了,再不来这里了。”
志学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膀,瞪着他,“下次再叫我看到你在这里出现,县衙的大牢我就送你去待个十天半月的,看你还敢诬蔑人家姑娘的清誉。”
“是是是,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滚。”志勤低喝一声,那个男人吓的抱头鼠蹿,很快就跑的没影了。
晚上志勤三兄弟回去,志学和志曦就把中午发生的这件事告诉了如花。
如花听了,就说:“打的好,这样嘴里不积德的坏蛋,就该好好收拾一番。哼,我是不在,我要在啊,我也像杏儿姐一样踢他几脚。”
志学说:“你是没见,那个男人说杏儿以后嫁不出去,要变成老姑娘,可把杏儿给气坏了,拿了长凳就砸啊,哎哟,那样子,看着都怕,杏儿姐这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大呢。”
如花笑了笑,“女孩子厉害些好,总比受欺负只会哭的强啊,我喜欢杏儿姐的性子。”
杏儿端了盆衣服,准备到河边去洗,东子看到了,就跟了上去。
“杏儿,我帮你端。”
杏儿一看是东子,后退了两步,抱着盆子不松手。
东子疑惑地看着杏儿,“咋了?盆子沉,我帮你端到河边吧。”
杏儿摇头,低着头越过东子,往河边走。
东子跟在一旁,想到中午的事,就跟杏儿说:“杏儿,那个人是胡说呢,你可在意,今天你可把我吓坏了,要是那个男人反过来打你,你这一个小女娃儿,哪里能抵得过男人家的力气,万一伤着了你,多不划算,以后,你可别再冲动了,有事我们上,你是女娃娃家,我们男的就是要保护你们的。”
杏儿抬头,看着东子。
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地问:“怎么了?”
杏儿停下步子,双手紧紧地扣着盆子边,指节处都泛起了青白之色,迟疑、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东子哥,你相信爷爷奶奶说的咱家的那个近亲不能结亲的规矩吗?”
东子一愣,深深地望着杏儿,半晌,点了点头,“相信。”
杏儿的心突地一跳,不甘地又问:“要是没这个规矩,是不是就可以,就可以……”。
东子摇头,“不会的,咱们这几个表兄表妹的,还有如花家的表兄表妹,都像亲哥哥、亲妹妹一样,没有哪一个有那个心思要亲上加亲的。就像你和如梅、如花她们,还有苹儿姐、梨儿姐、桔子,我是把你们当成亲妹妹、亲姐姐一样的,你们也把我当成亲哥哥、亲弟弟,大家这样相处,多好啊。杏儿,别胡思乱想了,既然你不要我替你端盆子,那你就小心点,早点洗好了衣服回来,我先回去了。”
东子说完,转身要走,就听身后“咣啷”的一声,一双手臂紧紧地将他的腰抱住,东子脸上神色顿时变了。
“东子哥,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我想嫁给你当媳妇。”
原本要拉开杏儿双手的东子的手半举在腰侧,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把杏儿拉开。
“东子哥,那个规矩,我不信,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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