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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蹄军之威名,陵阳百姓早有耳闻,但极少人亲眼见过,更遑论是像今日这般,铠甲加身,杀气凛然的铁蹄军。
他们不约而同地暗吞一口气,想要掩下惴惴,天空突然飞来数千只毛色纯黑,色泽比之乌鸦更暗沉的鸟儿。
“是乌鸦——”
乌鸦闻血色而动,可此刻的皇城前,哪里有血色?
难道乌鸦知血色将淋漓,故而疯狂向皇城前涌来?
想到这里,百姓内心的惶惶越重,窒息的恐惧让他们挨不住,有人脱口尖叫:“要死人了吗?”
人们充斥着不安的惊恐犹疑,让盘旋在半空的黑鸟兴奋地扑腾着翅膀,它们打着旋儿,张着嘴把,一遍遍地重复:
“要死人了吗?要死人了吗?要死人了吗?”
明明是青天白日,天空却因为大雪而阴沉至极,杀意冲天的铁蹄军,不详的黑色怪鸟,让诡谲急速升腾。
百姓张皇着发白的脸,再不敢说一句话,他们死死捂住唇,互相挨着,心里惊疑地揣测,难道是阎王爷要来人间巡视吗?
诡谲的窒息惊恐中,百姓忽然听见一阵铃铛声,那欢腾的鸟儿忽而闭上嘴巴,在半空列成整齐的“人”字列。
远处,仿佛有人高喊:“让开。”
不等百姓寻到说话的人,那盘旋着的黑鸟又一次扑腾翅膀,它们一边飞向四面八方,一边重复地高喊:
“让开——让开——”
喊色如潮,震得百姓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这一退,密密人群中骤然撕开一道十丈宽的口子,一行黑衣人抬着两顶红绸辇轿,由远及近,向皇城而来。
“是阎王爷——”
话音将落,一片百姓扑通跪下。
须臾,上万人跪下一半,隐在人群里的崔家心腹眼看形势不对,猛地冲向辇轿:“朗朗乾坤,阎王爷怎可能现身人间?!”
辇轿前的黑衣人一声怒斥:“找死——”
一个“死”字,如一根被冷风吹得失控的琴弦,在陷入死寂的皇城前,划出一道突兀而刺耳的长音。
长音戛然而止时,百姓猝然抬眸,他们只来得及看见那个朝辇轿奔去的崔家心腹,被一刀割断脑袋。
“啊——”
万千惨叫,顷刻间铺天盖地。
百姓被滚落的人头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急急爬起,想要逃走,可他们将将跨步,便撞上四周的人。
不过瞬息,皇城前骤乱。
前一刻,惊恐让百姓静默如一汪静湖,下一刻,崔家心腹的惨死,似一阵龙卷风,搅得镜湖波涛汹涌。
“啊——”
人,撞得人摔到地上,人,又踩着倒地的人,须臾,便有数十人被活生生地踩死!
混乱加剧。
“芳君——”清妧掀开幕帐,朝卿流景急喊,“此间乱象若不能被平息,不知将有多少百姓徒遭横祸!”
“习凛,保护好阿妧。”
“是。”
待数十恨西风的暗卫护到清妧的辇轿旁,卿流景垂眸,目光落在那被一刀斩去头颅的崔家心腹。
这人冲过来时,衣袖下的手,捏着一枚暗器,显然,他要杀他,于是,若谷杀了他。
然,百姓不知,只当他是弑杀的阎罗。
倒是他小看崔家了。
“摇铃。”
星回甩手,衣袖下,铃声大作,卿流景唇齿轻启:“南宫文轩。”
一声轻呼,经由数千黑鸟,顷刻间响彻天际,传至九尺高台下,震得因百姓骚乱而僵住的南宫文轩登时回过神。
“禁卫军,拔刀——”
数千弯刀出鞘,那一声声的“铿锵”声,聚在一起,像是武林高手的点穴指,一时间定住了仓皇逃窜的百姓。
辇轿里,卿流景淡言:“所有人,速速站定,若有妄动者,杀无赦。”
他的声音不高,但却裹着如同帝王一般的,毋庸置疑的强悍威仪,百姓丝毫不敢反抗,乖觉站定。
混乱稍止。
安行洲率一队铁蹄军,冲过混乱,赶到两顶辇轿前,他本要略过第一顶轿子,想着坐在里面的人好赖是未来女婿,到底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王爷,你无碍吧?”
“劳岳父挂心,小婿甚好。”
“……”
他不是挂心,他是多心!
安行洲转头,走到后面那顶辇轿,面上登时浮起和风细雨的浅笑:“阿妧,你没事吧?”
“没事。”
“阿爹说不能出门,你不肯听劝,这不,遇险了吧?这以后啊,得听阿爹的,没事别和——”
“阿爹。”清妧无奈打断安行洲,“有些话我们晚点再说?”
“……”
安行洲骤然黑脸。
说什么他和逍遥王一般重要,明明阿妧的心都偏得没边了!
辇轿复向皇城前。
未走两步,有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郎君,忽然冲到辇轿前,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铁蹄军横起长枪:
“再向前,死!”
郎君堪堪顿步,朝辇轿行礼:“学生拜见逍遥王。”
卿流景轻晃七折扇,没有说话。
年轻郎君面色微滞,略略挣扎后,直起身:“敢问逍遥王,为何要滥杀无辜?”
卿流景身姿略歪,手里的七折扇晃得越发肆意,他的举动落在清妧眼底,叫她莫名生出一点怒气。
她知道这人不屑和无名之辈多言,可这会儿百姓全竖起耳朵听着,他不说,难道不怕人认作是默认吗?!
清妧伸手,意欲撩开幕僚,却见安行洲横眉:“作甚?”
“我不能任由旁人冤枉了芳君。”
“逍遥王自己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阿爹!”
“……”眼看女儿对他起了埋怨,安行洲心下越发的郁闷,面上不得不道,“好了,阿爹去还不行吗?”
安行洲上前两步,冷眼睨面生郎君:“你是谁?谁又是无辜?”
“学生方行,工部屯田郎中。”
方行向安行洲躬身行礼,礼毕后抬手,指着地上那一具头尾被斩成两段的尸身:
“他是无辜。
如果逍遥王没有杀他,百姓不会惊惧生乱,百姓若不乱,便不会有更多的无辜者被推搡在地,承受无妄之灾。”
安行洲略皱眉。
方行此人眉目轻佻,让他略显不快,但不快归不快,他的话却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逍遥王不能对当众杀人一事有所解释,回头坊间将尽是骂他的话,更有甚者,恐有人拿此做文章,生出旁的乱事。
安行洲回身:“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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