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镜湖洗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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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乙尝试在这镜湖之中穿梭，然而让他感到绝望的是，无论他上天入地，还是向着四面八方而行，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象，就好像他被封印在了这里，无论他花多大的力气，都逃脱不了一样。

“相由心生、念由心起、无欲无妄、方得自在......”楼乙细细品味着堂显宗在让他来到这里之时，所告诉他的这十六个字。

“放下...自在......”楼乙又想到了了烦所说过的话，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他静了下来，湖面也静了下来，楼乙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此刻正盘膝坐在原地，陷入到了一种近乎于入定的状态。

这时他听到了微弱的水滴之声，哒，哒，哒......

他的心随着这声音而跳动，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开始从他身上冒出，镜湖再次泛起涟漪，楼乙所产生的气息，倒影在了镜湖之中，竟然在他的身下，幻化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只不过此时这影子没有眼耳口鼻，它也如同楼乙一样，安静的坐在楼乙身下镜湖的背面。

这一切都被堂显宗看在眼中，随即露出吃惊的表情，要知道他做到这一步足足用了二十年，是的没错，足足二十年！

没有人知道在这寒泉镜湖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堂显宗自己最为清楚，那是一场残酷而折磨的历程，同他一起的那些人，要么死在了湖中生成的冰塑生物之手，要么因为挨不住自行选择了了断，因为那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从时间上来看，外界不过过去了短短的数月，而堂显宗却在里面挨了不知多少岁月，有可能是一百万年，有可能是两百万年，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这寒湖之中呆了多久。

从最开始他们所有人凑到一起，再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去，他看到的都是这些人绝望的脸，以及脑海中回荡着他们疯狂之前那不断的咒骂声……

“就让我看看你的执念又是什么吧……”堂显宗在心里默默想道。

楼乙踏入寒泉镜湖，之所以没有遭遇战斗，那是因为堂显宗已是寒泉狱主，他的意志便是这里的圣旨，他可以自由操控寒泉所造就的一切事物，哪怕是让这镜湖消失也不在话下。

此时楼乙仍然处于入定之中，他的额头满是汗水，而且无意识的摇着头，嘴里念念叨叨着，“不要走！别离开！求求你！”等话语。

他身子下方镜湖之水掀起波浪，引起连锁反应，在这荡漾的镜湖水中，一个又一个身影幻化而出，它们渐渐的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小女孩，漂亮的简直不像话，她白皙如玉，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身上珠光宝气，明显不同非凡，腰间系着一条红色的丝绫，散发着不俗的灵气，手里则提着一条软鞭，狠狠的瞪着盘膝而坐的楼乙。

“喂！哪里来的小鬼？怎地这般无理，见到本小姐竟然还敢如此，你可知道本小姐是谁吗？”小女孩气鼓鼓的质问道。

楼乙浑身猛的一颤，眼皮剧烈的跳动着，眼看就要张开了，堂显宗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小老弟啊，你可千万别睁眼啊！”

当初同堂显宗在一起的那些修士，就是因为受不住诸般诱惑，强行睁开眼睛后，整个人便陷入了魔怔一般变得疯疯癫癫，精神时好时坏，行为异常。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人恢复过来，而更多的人则被心中执念逼疯，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也曾因为执念而睁开过双眼，甚至因为执念太深而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但是最终他都挺过来了，因为他心中最大的执念就是这寒泉狱主之位，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侥幸存活下来，但是那枯寂的无尽岁月，实在是太可怕了，一旦楼乙选择睁开眼睛，那么他极有可能走上与自己同样的道路。

但是最终楼乙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鞭子，然而他却无视身上的累累伤痕，嘴上却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之后这个女孩不断出现在他的身边，也有越来越多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边，有责骂的、呵斥的、关怀的、阴毒的、但是面对这些人影的轮番轰炸，他却始终不曾睁开过双眼。

直到这些身影之中，仅存的五道影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哀求道，“临别前，你能再睁眼看看我吗？”

楼乙眼角含着泪水，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倒映在泪水中的，乃是公孙霓裳、花如眉、许金铃、许唯依以及司徒小小。

楼乙似乎知道睁开眼睛意味着前功尽弃，但他就是放不下这心中的执念，他好像再看她们一眼，因为肚子里有好些话没有来得及跟她们去说。

然而美好仅仅只是转瞬间的擦肩而过，迎接他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他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声，不是因为这五个人影正不断的攻击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去杀他。

他痛苦的是，在他印象中美好的回忆，正被眼前一个个狰狞可怖的面容给毁得干干净净……

这种痛苦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楼乙再次进入到了入定之中，而这次出现的却是他的父亲以及村子里的邻里街坊，他看到了哥哥楼山，他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也是其执念，再之后便是郝伯、肖爷爷、刘元伯伯、白烨他们一个个惨死在自己面前。

他们的哀嚎声一遍一遍的回荡在楼乙的面前，他们临死前的惨状以及那双怨毒的双眸，都深深的印在了楼乙的脑海之中，这一次他又没有忍住，因为执念睁开了双眼。

堂显宗不断看着楼乙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自己犯下的错误，一次又一次深陷被执念反噬之苦，他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正在他准备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楼乙睁着一双血目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一刻他真的认为对方是能够看到他的，直到他听到楼乙这么说道，“我知道你在看着，无论之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去让它停止，拜托了！”

堂显宗稚嫩的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他已经准备停止这一切的动作，也因为楼乙的一句话而改变了主意，自此他便看着楼乙，不断的去经历着爱、恨、情、仇的轮番轰炸。

他的仇人怒目而视，如魑魅魍魉之恶鬼，用极为恶毒的语言去咒骂他，用最残忍的手段去折磨他，他的亲朋好友，一次又一次死在他的面前，每一次死状都无比凄惨。

他所在意的，喜欢的一切事物，不断在他的面前崩坏并瓦解，她们变得丑陋，他们变得贪婪，他们一同在逼迫着楼乙，去做艰难的抉择。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不知多少个岁月，然而令堂显宗所不解的是，每一次楼乙都会被这些执念所击溃，丝毫没有任何的进步，就好像他是个愚痴之人，重复着范着同样的错误。

无数次堂显宗都想要停止掉这个试炼，他怕楼乙的精神承受不住如此高频率的刺激，万一他的精神崩溃了，那自己就是罪人了。

可是楼乙抬头对他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历历在目，这让他无比的纠结，看着楼乙一次次的重复着痛苦，就连他都有些不忍心去看了。

堂显宗索性暂时离开了这里，因为再看下去，只怕他自己要先疯掉了。

镜湖之上不断回响着楼乙凄厉的惨叫声，重复再重复，直到镜湖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堂显宗浑身一颤，以为楼乙终于撑不住了，他赶忙回到镜湖旁，探头向下看去。

这一看自己却呆住了，因为眼前竟然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一面，楼乙笑着走向那些对他挥舞屠刀的女子，将她们深深的涌入怀中，刀在他的身上割来割去，他的脸上却始终充满了笑容。

这一幕简直吓坏了堂显宗，就在他准备终止这一切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幕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一棵参天大树立与镜湖之上，它实在是太过庞大了，镜湖竟然只是勉勉强强能够投射其影子，再之后一只浑身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三足神鸟化作一颗冉冉上升的太阳。

镜湖之上水波荡漾着，一般化作了深蓝色，一半却被散发着奇异光芒的金色土壤所占据，风而绕着它们转动不休，时而凛冽时而轻柔。

而楼乙宝相森严，盘膝坐于树下，周身散发着五色之光，他的气息在这一刻不断攀升起来，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开始笼罩其身体，让他的修为竟然不断的攀向高峰。

堂显宗吃惊的看着下方所发生的这一切，看着楼乙的修为从合体期八层转眼突破到了第九层，而后又以几个人的速度突破到了合体期圆满之境。

看其趋势只怕他愿意的话，随时可以直接突破桎梏，达到这昆吾界修士的巅峰之境，然而却在这时他身体四周的异象却散去了，它们化作五色环慢慢消失在了楼乙体内。

楼乙却在这时睁开双眼，嘴角带着微笑，喃喃自语道，“收获颇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