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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剑光从眼前闪过,当那把锋利的利刃直直指向自家姑娘时,白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完!
都怪自己一时嘴馋,不然姑娘也不会到这深山密林中来猎什么野兔,这下倒好,险些闹出人命,兔子没猎中,猎了个男人回来,还是个提着剑的!
白雉不由地双腿打颤,险些站不住,沈姒柔也在片刻的惊慌失措之后回过神来,绷直脊背道:“公子饶命,小女子并非刺客。”
军中的历练让温行简警惕不减,不少组织为了掩人耳目选用长相姣好的女刺客也是有的,一句“并非刺客”不足以打消他的疑虑——毕竟他袖上那支箭还真真切切地插在那。
他眼神如鹰,直勾勾盯着眼前人的面容,剑刃又逼近了几分,“那你为何闯入庆云山,还持箭射杀我们?”
那剑端似乎已经贴上了她脖颈的皮肤,沈姒柔紧张得攒紧拳头。虽说她平日也常见同窗舞刀弄枪,但毕竟都只是观赏,哪有真正被长剑抵喉生死一瞬的时刻?
饶是她素来是个机灵的,此刻也不免有些害怕了,声音轻颤地道:“我并非有意中伤公子,而是来林中猎兔,奈何箭锋走偏,这才……”
方才那一箭射出她也懵了,想来是一段时日没能练习了,臂力不够出现了偏差,可没等她上前查看和道歉,对方已经提着剑飞到了面前……
说话间,沈姒柔迅速打量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见他器宇不凡,气质矜贵,想起之前小厮说山中有贵公子围猎,心中暗叫糟糕。
怎的就这么巧让她给射中了呢?
周琰耿子昂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来,见温行简抓到的是三位柔弱女子,瞬时有些傻眼,两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状况。
官兵迅速将这三位“刺客”团团围住,长矛直抵后背,白雉怕得哭了出来,桑枝也吓得不敢出声,双手紧紧攒着沈姒柔的衣袖。
周琰这人最是怜香惜玉的,见沈姒柔咬着唇、热泪在眼眶中打转,俨然一副娇怯怯被吓坏的模样,难免心软了几分。
他笑呵呵地凑到温行简边上,伸出两指夹住剑刃,小心翼翼地挪开几寸,“嘿嘿,行简,
要不先把剑收了吧。你看你这杀气腾腾的样子,几位小娘子都被你吓坏了。”
温行简剜他一眼,收了剑,但这不代表他放下了怀疑。
他再度审视眼前的少女。她衣着作有钱人家的小姐打扮,身形纤瘦窈窕,双眸噙着泪,看上去很有几分楚楚可怜,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
这样的姑娘家,为何会来这荒郊野岭狩猎?
他问出了心中所惑,沈姒柔迟疑,心想这几位公子多半出自世家贵族,今日将他们给得罪了,日后怕是会怪罪沈家,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暴露自己身份为好。
于是她扔了手上的弓箭,侧身微微行了一礼,再抬头时,双眸泪光盈盈,眼神可怜极了。
“我生在余杭的商贾之家,祖上是做蚕丝生意的,前不久家中遭难,只好来投靠京中亲戚。我们跋山涉水数月,盘缠和干粮都用的差不多了,所以想猎几只兔子来吃……”
说着,那眼泪又珍珠似的一串串地落下来,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声音也细细软软直往人心窝子里钻。
周琰最见不得美人落泪,仿佛对她悲惨心痛的身世感同身受,恨不得亲自带她去寻亲。温行简却步步紧逼,眯了眯眼睛问:“余杭谁家?京中寻亲寻的又是哪家?”
沈姒柔脱口而出:“我祖上姓柳,住余杭西城,我伯父也在京都做蚕丝生意,不过我只年幼时来过他家一次,听说后来搬了迁,进京后还得四下打听。”
柳家?那大概就是京郊养蚕的那户了,周琰有朋友家中是做皇商生意的,他听人提过因此知道。
瞧这姑娘身上的衣裳面料都不差,寻常人家是买不起的,若是家里做蚕丝布料那倒是说的过去。
他捏拳轻咳,同时朝温行简使了一个“她应该没有说谎”的眼神。
“如此看来柳小姐的确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行简你也别生气了,瞧把这几位小娘子给吓的。”
耿子昂也帮腔:“行简,我看真的是误会一场,就算了吧。”
误会吗?若真是这样,他堂堂御安军少将军,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射穿了衣袖,传出去还挺丢人的。
温行简轻哂一声,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剑柄。
沈姒柔悄悄瞧了他一眼,斟酌着慢慢道:“小女子技艺不精,吓着公子是我的不是。眼下我身上也没有多少银子了,公子这衣裳瞧着价值不菲,我怕是赔不起了,公子若是不嫌弃,小女子可试着为公子缝补一二。”
温行简定定看着沈姒柔,漆黑冰冷的眉眼忽的柔和了几分,不知为何,对这女子竟生出了似曾相识之感。
他很快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嘶啦一声将箭羽从袖中抽出,扔向一边的树桩,上好的锦缎顷刻间成了碎片,在风中飘摇。
“不用了,你们可以走了。”
“真的?”
沈姒柔狐疑地盯着他,见他表情淡淡,不置可否,应该是不打算再追究了,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了地,连忙福礼告辞,“多谢几位公子。”
不料甫一转身,手腕忽地被人扣住,沈姒柔正欲回头利刃的寒光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直勾勾地朝她的要害刺来。
生死一线,她下意识后退,但到底一个姑娘家家,反应哪里比得过习武之人。慌乱下,她被地里的石头绊住,整个人向后倒去。
电光火石间,沈姒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卑鄙!说好的放她走,为何还来一招偷袭?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在她身体悬空的一瞬间,温行简双目之中精光陡现,快速收了利刃,一个跨步上前捞住了她的腰。
沈姒柔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还有和身上不同于女子的、刚性的味道。
她睁开眼睛,只见他嘴角噙着顽劣的笑,幽幽道:“原来你真的不会武功啊。”
-
沈姒柔逃一般地下了山,回到车队时沈沛依旧未归。
有个没眼力见小厮明明瞧见她面色不佳,凑上来问她是否捕到兔子,桑枝来了气,将他给轰了下去。
三人坐回马车,仍有些惊魂未定。
白雉吓傻了,坐在一旁说不出话,桑枝静静地缓了好一会儿,回过神,瞧见沈姒柔的发髻乱了,一边为她重新梳妆,一边说道:“
刚才的状况实在惊险,此刻回想起来仍觉得后背发凉。”
她瞧了一眼沈姒柔的脸色,谨慎地想了想,继续说道:“姑娘,您别怪奴婢多嘴。奴婢是知晓您的心性的,您从小便古灵精怪不输男儿,不愿意像大多数女儿家那样束缚在后宅的四角天空。”
“若是还在渝州得老夫人庇护,这样闹一闹就罢了,可咱们眼下回了京都,这是个会吃人的地方!稍有行差踏错那便是全家掉脑袋的事,咱们往后做事可得慎重些,像今日这样的情况不能再发生了。”
沈姒柔听完,面色凝重,默了默,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又在马车里坐了片刻,沈沛回来了。
小厮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沈沛大袖一挥,气道:“别提了,前头的官兵说温小侯爷在山里狩猎,马车不得经过,硬是让我等着!这个温小侯爷啊,素来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仗着太后和长公主的宠爱想到一出就是一出!他若是躲在山里玩得兴起,咱们还得陪他等到天黑不成?不过还好,他们前不久下了山,咱们现在可以走了。”
沈姒柔淡淡听着,更加笃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只是不知那所谓的“温小侯爷”是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
不过也没有关系了,总之日后是没有机会再遇的,是哪个有什么区别呢?
马车沿着官道继续前行,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京都城门。
京都守备森严,官兵细细盘问每个进出的行人,饶是沈沛这样的官员也不能例外。
沈沛正配合官兵例行检查,突然听得身后响起阵阵马蹄,便见三人骑着骏马并行而来,后面跟着一队长达数百人的官兵,气势磅礴,尘土飞扬。
为首那人一袭白衣长袍,肩上系着件湛蓝色披风,他昂首挺胸端坐于马背,神情桀骜,意气风发,饶是他就那样坐着什么也不说,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身旁的两位少年也是一表人才,长相俊朗,只是有他这样的人在身边,什么光芒都被掩盖了。
人群中有少年投来艳羡的目光,少女们也羞嗒嗒了红了脸,交头接耳地讨论温小侯
爷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很快有官兵上前开道,路人马车皆向两边散去,当温行简骑着马从面前经过时,沈沛全然忘了方才对他的满腔抱怨,作揖行礼道:“下官见过小侯爷。”
温行简蓦地勒紧马绳,向身旁的耿子昂投去“他是何人”的目光。
耿子昂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沈沛见状自报家门:“下官是工部郎中沈沛,也是御安军都尉沈知遇的父亲。”
沈知遇的父亲?
温行简听下属提过,沈都尉原是正经官家少爷,被父亲的所作所为寒了心才来投的军,原来就是眼前这位。
温行简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尾音拉得悠长,笑容里似有轻蔑,“原来是沈大人。”
“正是正是呢。”沈沛笑容无比谄媚,接着又是一番阿谀奉承的话讨好温行简。
沈姒柔在马车里便认出了温行简的声音,好不头痛,生怕刚才的事穿帮,心中一直嘀咕“别说了快些走”。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沈沛话锋突然一转,自说自话地快步上前,掀起了马车帘子,“下官此番前往渝州,是为接小女回京的。小九,还不下来给温小侯爷行礼!”
车内光影由暗转明,沈姒柔猝不及防和马上那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那一眼,让她觉得比夏至的白昼还要漫长。
脸颊如火在烧,就像被人活活架上了火葬场,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沈姒柔倒吸一口凉气,只能硬着头皮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毕恭毕敬地给温行简行了一礼。
“臣女见过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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