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汉儿尽作胡儿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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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驱赶他们进狄戎大营，助吾等攻进去。”

如此浓烟，别说溃逃的狄戎士卒们看见了，在身后追击的郭猛和虢公忌父等人更是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虢公忌父的战车部队转向慢，很快就被郭猛带领的骑兵大军甩在了屁股后面。

大量溃兵毫无意外迅速涌入狄戎大营，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些溃兵进入大营后，很快便跟大营内一边抢掠一边放火的家伙战成了一片。

“彼子敢抢吾等的战利品，呸。”

连日与虢军作战失利，确实让不少狄戎士气暴跌，对上虢军免不了有心理阴影；但是当看到自己在前面浴血奋战，后方却所谓的“盟友”在抢掠自己的财物时，不少狄戎士卒瞬间将士气拉满，跟抢劫者战成了一片。

“公子，吾等是否继续进攻？”

从身后赶上来的纠虽然是在询问郭猛的意见，但是郭猛从纠欲语又止的表情中其实已经知道他的真正意图。

“既有此子代劳，吾等自当看着彼子自相残杀便是，何必折损吾等勇士？”

“不过吾等需散开骑兵，谨防敌人悄然溜走。”

虽然郭猛等人并不清楚狄戎大营内怎么狄戎们忽然自相残杀起来，但是并不意味着大家不知道此刻更应该坐收渔人之利。

后方原本还在修筑军寨的瑕邑国人，眼看战场上忽然出现戏剧性的一幕，震撼之余，也抄起手头能找到的一切武器和工具，跟着虢国大军一块杀了上去。

“休要让敌人逃走一个。”

然而此刻的狄戎大军似乎压根没在意围了上来的虢国大军和瑕邑国人，完全心无旁骛地自相残杀。

就这样狄戎大营内的厮杀持续了两个时辰，期间只有零星的狄戎骑兵仗着自己有马，率先溜了出来，只是零散而无战意的骑兵很快便被严阵以待的虢国大军射倒。

只是狄戎大营中另有有数骑举着白布，随后一步三回头地缓步向虢国大军走来。

“咦，这又是什么鬼？居然有送死的？”

……

“汝等白羊部是向狄戎投降的原周人城邑国人？”

听完打着白布的这几名狄戎骑兵自我介绍，虢国各人表情各异，不过更多的则是鄙夷，毕竟狄戎与周室有杀君之仇，诸侯国乃至各地城邑理应对狄戎恨之入骨，即便狄戎大军压境，也应该死战到底才是——投降也就算了，自己还变成了狄戎，这算什么回事？

然而郭猛此刻心中却忽然想起来一首名诗：

【河湟有感】

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

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安史之乱后河西被吐蕃击破，包括河湟等大量汉地沦陷之后，不也如此么？

面临着数倍甚至十数倍异族兵临城下，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归义军张议潮的，委身为贼才是常见状态。

当然眼下很显然狄戎大军要完，又到了这些降人重新抉择的时候，面临着城下之盟的对象调转了个个儿，主动权可是在虢国手中了，不好好敲诈这帮前周人形成的部落，也太对不起虢国自己了。

“若要反正，重回周王麾下，白羊部总得有所表示吧？”

“吾等愿意……每年向虢国进贡五百头羊，五十头牛。”

“如此表示，当虢国乃是叫花子不成？”

肥胖的白羊部头人只能一咬牙。

“愿每年向虢国进贡两千头羊，两百头牛；只是白羊部需要得到虢国的力量，同时……请虢国公子能娶吾的嫡女为妾。”

“汝？”

虢国众位甲士笑了起来，这砧板上的鱼肉还想谈如此条件？还想让自己成为虢国国君的亲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君上，这并非交谈的好地方。”

“对，当另择一好地方商量。”

白羊部头人眼看有人帮腔，赶紧蛇随棍上，只是虢国国人们瞬间对发言者无比惊讶。

“公子，汝这是何意？”

说话的自然是郭猛，尽管虢国众人对白羊部投降代表百般奚落，但是郭猛却有别样想法。

——白羊部按其头人所言，已投降融入狄戎之中近三十年，对于狄戎各部情况皆有所了解，这不正是郭猛梦寐以求的敌情百事通么？

西汉的霍去病和卫青打爆匈奴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队伍中有大量“匈奸”带路，哪怕暂时还不能一口将敌人吃下，起码有了敌人的实力分布状况，也能更有针对性的打击不是，更别说需要带路党们当向导了。

至于白羊部头人提出的联姻请求……想必虢林父是不屑于联姻的，那么再不济，不妨咱牺牲点色相算了……只是不知白羊部头人的女儿是何等性情，可千万别来了只母老虎——不对，就是来了母老虎也得把她驯化为小猫咪。

虽然不情不愿，不过此次郭猛战功确实卓著，虢公忌父压住心头的不满，还是让白羊部头人赶回瑕邑议事。

……

“汝的意思是，昨日赶来的狄戎抢掠早先在这儿的狄戎的财物，于是双方火并？”

“正是如此。”

总算弄清狄戎大营内忽然的变故，郭猛三父子彼此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神，大体都接受了白羊部头人的说辞。

“父王，请以我为先锋，攻入大营，一举将狄戎擒拿。”

得知绝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虢林父立即跳出来抢功，而郭猛则是盯着脚尖一言不发。

“猛儿，汝有何看法？”

虢林父大急，赶紧再度请缨；而郭猛则是对便宜老爹的询问心中了然，以郭猛这具身体前主人对虢公忌父为人的了解，但凡这位父亲同意嫡子的意见，便绝不会再询问郭猛意见；因此，他这句询问，无非是为了让郭猛出面当恶人，驳了嫡兄的意见罢了。

也罢，反正也跟虢林父这个兄长尿不到一壶里，得罪也就得罪了。

“既然狄戎正在自相残杀，吾等不妨多等待一会，待彼子将自己人杀的差不多再进去就是了。”

“若狄戎有人镇住场面，再要攻入其内，便是千难万难。”

“若敌人再这么打上两个时辰，只怕双手都抬不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