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凛冬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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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北原大地一片金黄。

森林树木早已褪去了翠绿，仿佛生命力悄然流逝，只剩下憔悴、斑斓的金黄色。滔滔江河也变缓了许多，少了激昂澎湃的豪迈，更多的是平静安宁，这与陆地上的风景特质相若无几。至于平日里上演着杀戮、血腥、残忍之战斗的兽类，此时也不得不温驯起来，或躲在山洞里，或住进盛夏时就开始挖掘的地洞里，或还在四处游逛以寻找地方。

它们都感受到时节气候的变化，这是与生俱来的敏感。天地之间的所有变化无不在告诉所有活物：

凛冬降至！

世代生存在北原大地上的所有活物都紧张起来，必须在凛冬来临之前找到过冬的地方。有足够的水，能烧整个寒冬的干柴，维持生命需求的食物，还能抵御突然来袭的敌人，这才是理想的过冬之处！

北原群山的边缘有两处村落，都繁衍存在了上千年。两村各河相望，背后都靠着群山，前面则是田野。村里的大人日夜劳作不已，男人每天进山砍柴猎兽，从河里挑水回家蓄存在水缸里；女人则在田野里收割粮食，摘收果实，清理男人捕获的野兽、河鲜，然后储存在地窖下面。

小孩也不能闲着，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例如看守晒场上的粮食。

他们手里拿着大棍、竹条、石头，甚至小刀，学着大人打架斗殴时的模样，认真谨慎地看守晒场。像群小兵。

一双小眼睛从灌木丛里冒出来，扫过晒场，然后又躲回灌木丛。忽然灌木丛后方的茂盛野草耸动，并一路耸动至远处，最后从野草里穿出一个男孩。只见他赤膊短裤，小麦色的体肤，像只兔子一般小跑。

“有十个人！七个男的，三个女的。”男孩跑到一棵大树下，压低声音叫道。此时从大树后走出一群小孩，为首的一脸稚气，却长得三大五粗，健硕得很！

“牛粪你干得不错，回去我给你记下大功。其他人给我拿好兵器，潜伏过去时谁给我弄出声音，我回去打断他的狗腿！到了灌木丛，兵分三路，两路左右夹攻，一路在灌木丛里埋伏。记住，只抢大肉，抢到就跑。”为首的男孩虽然把声音压低了，但气势未减，俨然一个领袖。

……

晒场。

“大家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离太阳下山还有段时间，牛家村那群混蛋一定会来抢东西。村里的大人都进山了，夜里才能赶回来，我们要誓死守住粮食。谁敢给我犯浑了，冬天别想留在村里过了！”说话的人十五六岁，长得老成，身上的肌肉把衣服撑得鼓鼓的。

“是！”正在四处把守的孩子大声喝道。

“马遥，你去灌木丛看看。”首领命令道。

“是。”一个男孩应声答允，径直走向灌木丛。他和其他男孩一样，赤膊短裤，但他的肤色较为黝黑。所以其他孩子喜欢叫他屎壳郎，常拿他取笑打趣。

马遥走向灌木丛，但离目的地还有数米，灌木丛里突然冲出两支人。马遥大惊，急忙大喊：“有鬼……”

但话音未落，已经被带头冲锋的男孩一拳放倒。迷糊之中，他看清了敌人头领的模样，一脸稚气，却身材魁梧，红色的头发特别显眼。

“是牛貔。”马遥暗叫不好。

牛貔是牛家村少年中出了名的凶悍，他下手绝不手软，不管对方是男孩还是女孩，他毫不犹豫地放翻对方，只要有需要。所以看到身体瘦弱的马遥时，硕大的拳头已经打出，直接打到马遥。

晒场上的人已经察觉敌人来袭，双方立即展开激战。

“杀了牛家村这群无卵的混蛋！”

“给点颜色马家村人悄悄！”

前面的人手拿木棍竹条对战，后方的人扔石头，场面极其混乱。但这群孩子显然经验丰富，两村之间的群殴已经不止一两次了。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两村上千年来为了食物、水源、耕地大打出手数不胜数，流血受伤简直家常便饭。

牛貔手持木棍，一人对上马家村三人，包括首领。因为他实在是太强壮了，即使吃上几棍，依旧精神抖擞，越战越勇。

“滚开！”正打得酣畅，牛貔一记横扫逼退了他们，翻身抢过挂晒的野味。他从不恋战，目标很清晰，这一点远远超越了他的年龄。而在他领导下的男孩，也纷纷如此。很快，牛家村的少年都抢到了战利品，快速撤退。

马家村的少年当然穷追不舍，要是这些大肉被抢走，能留在村里过冬的人将减少一半！可当他们追到灌木丛时，野草地里突然窜出三五小孩，或扔石头，或洒沙子，成功把他们截留。当他们反应过来时，牛家村的人早已跑远。

正当众人气愤填膺又无可奈何时，马遥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啊……好痛。”马遥一碰脸颊，痛得急忙缩手。

“你这狗东西！”孩子王也就是这群守护晒场小兵的头领破口大骂，他走过来揪着马遥的耳朵，后者被揪了起来，“晒场失守，全都是你的错！今年寒冬你们全家都给我去极北之地过冬！”

极北之地，北原更北的地方。

马遥不怀疑他有这权力，他是村长的儿子，大人们从山里回来之时，只要把所有的错过都推到马遥身上，没人不相信。

“你们几个收拾剩下的粮食，”他命令道，“其他人把马遥带到祠堂，今晚我爹和村里的长老会决议出离开村里过冬的名单。”

……

牛家村的那群少年在牛貔的率领下，取得巨大胜利。他们带着战利品，切成大块的晒干大肉，正向河边跑去。

此河分隔两村，只要渡过这河，就到了牛家村的范围。到那时，马家村的人更不可能抢回大肉了。

“牛貔哥，咱们这次大丰收啊！”有人兴奋地说道。

“嘿嘿，这次没大人把守，真是天助我也！”牛貔也大喜。

“牛貔哥，有了这些大肉，再加上村里的粮食，今年咱们牛家村村民都可以留在村里过冬了吧。”牛粪说道。

牛貔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牛粪家是村里很不起眼，常受到欺辱，每当村里存粮不够过冬时，他家往往首先被迫离开。自从牛貔成长起来，他人长得强壮，自然是孩子的领首。他对牛粪很照顾，有时把家里大人打来的兔子野鸡偷偷送给牛粪家，所以牛粪唯他的马首是瞻，绝对的忠心耿耿！

“牛粪啊，我们牛家村必须团结一致。不够粮食就去种，就进山打猎，入河捕鱼，而不是让某部分人离开村里到别的地方过冬。如果必须有人离开村子，我牛貔绝对是第一个走，而不是你们。”牛貔说得气宇轩昂，把所有孩子的心都攫取，“我是你们的老大！老大就该保护小弟！”

众人深受感动。如果这时牛貔叫他们转身打回马家村，他们会好不犹豫地跟随。

“好一句‘老大就该保护小弟’！”空中突然传来一股声音。

牛貔他们正要涉水，此时都停住了。因为他们感到全身上下被某种力量牢牢按住，根本无法动弹。

“小小年纪就抢占粮食，将来必成祸害。”空中再次传来声音，不同的是此道声音刚落，一个人影闪至他们眼前，“没了这些大肉，马家村又多几户人家被迫离开。对不住了！”

众人还未看清来人的面貌，只听到悠扬的苍老声音回荡，手中的大肉就不翼而飞了！这是什么手段？他们不觉心生害怕，如果那人下手够狠，他们的命恐怕都得留在这里。

“修真者？！”牛貔惊道。

修真者，站在世界之巅的一群人。他们不畏惧严寒与酷热，不需要粮食来维持生命，能御空飞行，能赤手取下凶兽的首级，拥有漫长的寿命！这些在凡俗眼里都是难以企及的，而夸张与神化则是建立在崇拜之上。不难理解，当修真者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往往无法真正地表达内心的复杂图景。

“不是小屁孩嘛。生命不易，今日就放过你们。”修真者说。众人根本不知他面容如何，甚至连身影都看不真切。

牛貔与其他男孩听了不由松一口气，性命暂且保住了。原以为捡了大便宜，谁知惹出一个修真者。

“呼——呼——”一阵风从河对面吹来，吹起层层涟漪。四周只剩风声，以及河水流淌的声响。突然一股声音凭空响起：

“马老鬼还没死么？我以为早就爬满蛆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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