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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不哭没感情,娘死眼泪流不穷。

辞世归阴无人免,受疼最好一次行。

祭日祭时有何用?哭多哭少都相同。

死者祭日常常过,亲属眼睛回回红。

见物动真情,哭娘心最疼。悲痛藏心里,莫让眼失明。

活人奠亡灵,古今皆认同。生前有贫富,死后都不穷。

只说闲话事难明,紧接上文继续行。上文说道:玉顺回村天色暗,路遇金蛋媳妇受了骗,玉顺赶紧报了案,把她捎回她家院。

玉顺直到警察来了以后,把话说清才骑车回到自己门口。他只说回到自己家里就能好好休息,没想到,他家门外放着一辆三轮摩托,大门敞开,门里灯火通明、哭声阵阵。自己不由得大吃一惊,身体颤抖,脑子好像三伏天的风扇,开着高速再转。天哪,又出了什么事啦?家里只有桃花一个人,她是年轻轻的青年娃,能出啥事吗?

玉顺急忙跳下车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大门,前边没有见人,里边哭哭啼啼,吵吵闹闹,一股浓烟已经从院里升到空中,遮住了满天明亮的星星,烟味还停留在院子里,直扑人的鼻子眼睛。

玉顺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他那颗呯呯直跳的心马上平静下来,又恢复到镇静自若的状态。他缓缓走进客厅,淡淡地说:“你们来了。”

玉顺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话还得从桃花下午出门说起。上回说过:午饭过后,桃花在厨房收拾完毕,看见公公和他的老同学金玉柔,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吃瓜籽,有说有笑。自己不便进去打搅,就想起了丈夫祥俊的话:‘尽快促使他们结婚。’

桃花不知道自己怎么办才好,就想到隔壁去请教大伯。隔壁的大门开着,大伯一个人坐在前门道里乘凉,脸上似乎有不悦之色。

桃花进门就招呼着说:“大伯,吃过饭没有?”

常大伯说:“我吃过了,那边有凳子,你坐吧。”

桃花取了个小凳,放在大伯旁边坐一会,正要开口说话,对门三快婆声到人到:“我说老常呀,你可要加把劲哩。你看你家老二多有本事,老婆才死了三天两后晌,人家就把女人领回啦。你呀,能做啥嘛?老婆办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光棒一条,连老婆毛都没见。像你这样,老想着顾这顾那,牛年马月才能把老婆娶回来。老常,要抓紧时间哩,可不能再等啦,再等几年就见得阎王啦。”

常大伯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桃花正要开口说她爸的事,忽听杏花房里传来呜呜咽咽地啼哭声。

桃花忙问:“大伯,杏花回来了,几时到家的,怎么还哭哩?”

大伯嘘了口气说:“刚回来不久,和祥合一块回来的。祥合那天回来没停就到县里找到了杏花,公安部门已经验过尸啦。祥合马上和殡仪馆取得联系,很快就把她妈的尸体火化了。他两个长途跋涉,把骨灰送回老家,在当地政府和各级干部的帮助下,很快就和她的丈夫葬在一起。

事情办完,杏花又给当地干部说,她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亲人啦。唯一有点血缘关系的就是她和前夫生的那个孩子,自己这次回来还想见见孩子,想让村干部从中做点工作,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村干部觉得她这点要求不过分,就想帮她完成这点心愿,热心协商调解。没想到,那边的人还很落后,过去的旧意识相当浓厚,村干部一再努力说服,他们还是四季豆不进油盐,硬是不准她见孩子。

没办法,她只好哭着跟祥合回来啦。一路上,祥合百般开导,她的心情好不容易轻松了些,回到家里一会功夫,又在屋子里见到她妈用过的那些东西,一时见物思情,想起了她妈又哭得不可开交。到现在没吃一口,祥合一直在屋里哄着,听这情形,作用还是不大。”

三快婆不再咋呼了,阴沉着脸说:“唉,杏花这娃太可怜了,娘家人死完了,剩了一个母亲也死了,有娃见不成,人咋能不伤心哩。祥合哄不下,咱们谁都没有办法,只能让她哭着慢慢想去。”

桃花站起身说:“那怎么行,哭得时间太长,眼睛会失明的。她还那么年轻,要是成了瞎子,往后的日子咋过呀!你们坐着,我先进去试试,要是不行,咱们再想其他法子。”

大伯朝她点点头没有出声,三快婆向她挥挥手说:“快去,快去,你们年轻人能说到一块,你去说一定比我老婆子强。”

桃花走到杏花房子门口,祥合叹着气正往出走,桃花打过招呼,一脚走进房门就叫:“嫂子,你可回来了,咱们几天都没见啦。”

杏花慢慢抬起头,哽咽着说:“桃,桃花姐,我------我-------”

她一句话没说出来,两行泪水倒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了。桃花走过去坐在床沿上说:“嫂子呀,你要想开哩,只要自己坚强起来,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你就往开的想,不要再哭啦。”

杏花的泪水不但没有止住,反而流得更凶了,还突然双手抱住桃花,嚎啕大哭起来。桃花只好抱住她,也陪着流开了眼泪。

坐在前边的常大伯忧心忡忡,面对这种情况,他这个智多星能有啥办法哩?只有摇头叹气、措手跺地的份。

能牙利齿的三快婆生气地站起身说:“唉,杏花这娃太不懂事啦。人已经死啦,把你哭死能弄啥,还得让大家跟着受难过。劝不过来就不劝啦,我进去搧她两个耳光子,她哭够了就不哭啦。”

三快婆说着就要进去,常大伯拦住她说:“别急,再等等,没有那么快的。他们年轻人在一起好说,你进去恐怕适得其反。”

三快婆只有重新坐下,二人撕长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桃花陪着流了会眼泪就握住杏花的手说:“好嫂子哩,别只顾着哭呀!死了的人已经走远了,你再哭也回不来,能做啥嘛?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反倒害了自己。你还年轻,人又长得这么漂亮,往后的路长着哩。

你就是文化再浅也应该知道,人的眼泪是有限的,眼睛就是靠泪水保护着,如果流得过多就保护不住眼睛啦,泪水流完了就会双目失明。你想,好端端地一个人,要是变成啥都看不见的瞎子,成天生活在黑暗之中,那样的日子可不好过呀!

嫂子呀,听我的话,再难受也得忍着,可不敢再哭了。像你这么漂亮的人,要是哭瞎了眼睛,那会是什么样子哩?

嫂子,人死了一辈子就结束啦,活着的还要继续生活,你总不能随着他们去吧。所以说要化悲痛为力量,努力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

桃花这一席话才算起了作用,杏花抱着她的手松开了,哭声渐渐小下来了,她抽搐了一会说:“桃花姐,我,我没有一个亲人啦。”

桃花拍着她的肩膀说:“好嫂子哩,人的心胸要开阔哩。只要你想开了,啥问题都没有啦,不一定有血缘关系的人才是亲人。血缘不过是一种遗传关系,有亲的,也有不亲的,甚至还有反目成仇的。只要你自己不把血缘认得太真,就会发现周围都是亲人。

我大伯、我祥合哥,他们都是多么好的人呀!勤劳勇敢、正直善良、光明磊落、慷慨大方、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他们怎么就不能成为你的亲人哩?还有我们周围所有的人,都会把你当成最亲的人。关键问题是在于自己,只要自己把心胸放开,周围尽是亲人。”

桃花的话还没说完,杏花已经完全不哭了,她抚摸着桃花的胳膊说:“桃花姐,你也是最好的人呀!我以前那样骂你,你不但一点都不记恨,还处处帮着我。就说这回事吧,你给我帮了多少忙呀?桃花姐,你真好,我听你的,还要好好报答你的恩情哩。”

桃花说:“好嫂子哩,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咱们自己的事,说啥报答不报答的。只要咱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有困难互相帮助,你想,往后还有多少困难能够难倒咱们。”

杏花总算雨过天晴啦,自己起身去找脸盆。蹲在院里的祥合看见,马上找到脸盆,先在瓮哩舀了些凉水,再把电壶里的热水兑了些,还用手指试了试水温端进房子,对杏花笑了笑没说什么。

杏花洗了洗脸,又照着镜子开始梳头,桃花这才走出房子,祥合跟着送出来说:“多谢你了,还是你的办法大、嘴巴能,我哄了半天都不起作用,你一来就把问题解决啦。要不是有你,你这杏花嫂子呀,不知要哭到啥时候哩。真有你的,这可能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桃花微笑着说:“我有啥本事,还不是你已经哄得差不多了,我进去不过是碰巧而已。可能就是人常说的‘瞎猫碰个死老鼠’吧。”

祥合忙说:“不,不,你不是瞎猫,她也不是死老鼠。你这是对症下药,病认准了,药用对了,所以才见效快。”

桃花大笑着说:“快去,快哄我嫂子去。我过来是找我大伯,想给他说我爸的事,碰上了给你帮点忙,用得着你来奉承吗?”

常大伯和三快婆坐在前门道里一直没有说话,听到杏花不哭了才松了口气。三快婆说:“桃花这娃就是能行,一会就把问题解决啦。你听,你听,杏花这会还说开话啦,你也该放心了。”

常大伯朝那边望了望说:“是呀,人都知道:‘话是开心的钥匙’但是,钥匙对簧才能开锁,桃花这把钥匙算是对上簧了。”

他两个正说着,桃花就从杏花房里出来了,三快婆老远赞不绝口:“哎呀,桃花,真不简单呀!你这张巧嘴比我这张快嘴强多了。”

桃花谦虚着说:“哪里,哪里,我拙嘴笨舌的,咋能强过你?”

三快婆继续说:“客啥气哩,我这老嘴跟不上形势啦,在你们这些有文化的年轻人面前,可得甘拜下风哩。”

桃花看天快黑了,自己过来要说的事还没说哩,赶忙把小凳挪到二人中间坐下说:“大伯,我祥合哥和杏花嫂的事你就不用操心啦。我看他们这回好了,不可能再闹离婚啦。杏花经过这次沉重打击,她也该明白了,以后肯定会全心全意地过日子。

往后,家里的活就要靠她做哩,你不要把啥活都做完,让年轻轻的青年人经常闲着。人不可三日无事,太闲了不行呀。”

常大伯说:“家里能有多少活,就是两个半人的饭,用的还是煤气灶;地也只有那么几亩,收种都是机械化,人能忙几天吗?年轻人停在家里,本来就是个浪费。如果往后都好好的,想干活就有活干,她要是能和你一样,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我还想干许多事哩。”

三快婆忙说:“对啦,对啦,都是快见阎王的人啦,还想干啥大事呀?你就安安宁宁地停下,有精神把家里经管好,让人家年轻人一心无挂干自己的事,这就很不错啦。”

桃花接着说:“是呀,这话很对。上了年纪的人做好后勤工作,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让年轻人没有后顾之忧,那就很不错啦。老年别说英年的话,还能干啥大事吗?必定力不从心啦。

大伯,我下午过来,就是想和你说我爸的事。我爸他--------。”

三快婆着急地打断她的话说:“咋啦,你爸那是好事呀!你就不要反对啦,人家也是退休教师,工资不比你爸少,吃不了亏。”

桃花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爸这几天都和他过去那个女同学在一起,今天还领回来啦,这会不知走了没有?--------。”

三快婆又忙着说:“走啦,走啦,你刚出来他们就走啦,我还和他们说话来。这事还有说的啥哩,我看他两个在一起,挺合适的。”

桃花说:“我就是看他们合适,才给祥俊打电话说说,祥俊听了也很高兴,还说这个人他知道,也是咱县上很有名望的教师,叫我想办法尽快促使他们结婚,咱们家里就完整啦。我心里没有主意,不知道咋办才好,就想过来和你商量,看怎么办才能促使他们尽快结婚?”

三快婆松了口气说:“啊,原来是这样的,你刚才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们要反对哩。我就说么,都是灵醒人,难道还不会算这个账吗?以我看,这事就不用商量,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走到一块就行了。”

这时候,祥合和杏花走出房子,二人一同向厨房走去。常大伯高声向他们喊:“祥合,饭在锅里,馍、菜都在笼里,你两个吃吧,我吃过啦。”

祥合应了声‘对’,二人一同走进厨房。常大伯回头对桃花说:“你爸这是好事。她两个年轻时相爱了好多年,由于当时的政治条件不同,家庭环境不行,二人没能走到一起,双方遗憾了几十年,今天终于走到一块,真是可喜可贺呀。不过,咱们也不是着急的事,得看他们的意思,我先问问你爸的注意如何,然后才能根据他们的打算办事。咱们现在想啥都是多余的,说不定他两个已经胸有成竹,用不着咱们瞎操心、鼓闲劲。”

桃花说:“那咱就静观其变吧,你抽空先问问我爸再说。”

三快婆又说:“你还得把自己的事抓紧,最好放在一起,两家的事同时办,既热闹、又省事,只备一次席,能收两家礼,多好的事呀。”

常大伯正要开言,忽听那边院子里有几个人大呼小叫地喊着:“人哩。人都跑到哪里去了,难道都死光了不成?他妈地,良心叫狗吃啦!”

桃花大吃一惊,急忙站起身说:“啊!好像是我舅家的人,他们这时干啥来了?”她边说边朝自己家里跑去。

三快婆说:“不是她舅她姨再有谁哩。啊呀不好!今天是他姐的头七,玉顺这几天正高兴着,可能把这事忘啦。他妻弟、妻妹来闹事,咱们这边失礼着哩,这可咋办呀?我得过去劝劝他们。”

三快婆说着也过去了,常大伯走进厨房给祥合说,让他也过去看看。杏花放下正吃饭的碗说:“过个头七能咋?有喊叫的啥哩,咱们都过,看他们能闹腾个啥。”常大伯说:“过去不要多说话,陪着烧点纸就完事啦。”

桃花最先走进家门,院里站着几个人,正是他舅、她姨。桃花走过去招呼道:“舅、姨,你们都来了。走,到屋里坐。”

老大麻明先说:“桃花,亏你还能认得你舅、你姨。”

桃花说:“看你说的,我舅我姨来了,我怎么会认不得哩。到屋里坐吧,我给大家泡茶。就是有啥话,也不能站在院里说吧。”

老二麻亮两腿叉开,双手插在腰间,气呼呼地问:“桃花,你爸哩?祥俊怎么还不回来?你们咋是夹着喇叭丢盹哩——把事就没当事么。”

桃花说:“我爸出去送客,回来还得一会。祥俊在学校教书,不到礼拜天,怎么会回来哩?能有啥事吗?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

麻媚高声嚷道:“啥事?老的没良心啦,小的也没良心了。他妈过头七哩,儿子都不回来,他可是他妈亲生的呀,怎么也不当回事哩?”

麻娟尖着嗓子喊:“没良心,没良心,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你们看,过头七哩,像个啥样子吗?灵堂不摆放整齐,蜡烛一根不点,香纸一点不烧,这是弄啥哩吗?她娘家好赖还有几个人哩,我姐刚死了几天,就这么把娘家人不当回事,往后这七七哉哉,百日三年可咋过呀?”

三快婆走过来说:“哎呀,不就是过个头七吗,有喊叫的啥哩,上个香,烧个纸不就完事啦。多几个人,少几个人没有啥,祥俊是教师,当然要把教书当正事,人家学校就不会为他妈过头七给他放假。”

麻亮文质彬彬地说:“你老婆此言差矣,母亲逝世,儿子重孝在身,他既然为人师表,就该懂得百事孝为先的道理,过去守孝三年------。”

三快婆打断他的话说:“对啦,对啦,秀才爬到驴勾子,胡闻啥哩,你是现在的人还是过去的人?都啥年月了,还把过去那一套搬出来干啥。”

祥合和杏花刚走进去,三快婆看见他两就喊:“祥合,你几个先把灵堂收拾整体,点蜡上香,让你姨快把恓惶哭出来。接着再叫你舅上香,行他的七十二拜大礼,你们可要看清楚,用心记哩。”

祥合、杏花、桃花没说话,很快摆好灵堂,点着两根蜡烛,祥合首先上了一炉香,然后烧纸。麻媚麻娟跪在灵堂前咳咳落落地放声哭着,三快婆站在旁边鼓着劲说:“哭吧,哭吧,今天可要好好哭哩,你姐就在这里看着。现在就是表达姐妹情分的时候,谁哭得越伤心,谁的情分就越深。”

杏花本来又想哭啦,反倒被三快婆的话逗得暗笑起来。纸没烧完,麻明麻亮就开始上香,还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三快婆又说:“怎么只磕了三个头,快行七十二拜的全礼呀,你们可要以身作则,给后辈好好教哩,不然,咱中国几千年来的文化瑰宝,就要后继无人啦。”

麻明麻亮不听她的,上了香后就气呼呼地站在旁边,祥合和桃花把他们推进客厅,拿烟倒茶。麻媚麻娟也没听三快婆的,自己哭了一会自动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沉着脸,一言不发,好像谁把她们的馍掰地吃啦。

玉顺就是这时回来的,因为不知何事,确实吃了一惊,当他明白了怎么回事后,马上不再惊慌,那颗提到嗓子眼里的心也放下了。

他从从容容地走进客厅,对他妻弟妻妹们只淡淡地说了声:“你们来了。”就往靠墙的凉椅上一坐,身子向后一靠,头朝椅背上一枕,嘴里又说了句:“你们有啥事哩?”然后就闭目养神,不在说话。

麻明刚接住桃花递给他的茶水,一口还没有喝,就势往茶几上重重地一放,‘啪’的一声,杯子里的热水漾了出来,给他溅了一手。他甩了甩手上的茶水说:“姐夫呀,我姐嫁的可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民教师,总该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比海深’的道理吧。

你和我姐好歹也是几十年的夫妻啦,怎么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她刚死了几天,尸骨未寒你就急急忙忙地和别人约会去啦,把自己同甘共苦了几十年的妻子忘得一干二净,给死者连个头七都不过,你叫娘家人的脸往哪里放呀?我们麻家大门大户,丢死人呀,简直太不像话啦。”

麻亮接着就说:“岂止不像话,简直就是有辱斯文。你咋能把自己的结发妻子和她娘家的兄弟姊妹,全部撂到耳朵背后去哩?死者头七,就是七七之首,就是祭日祭时的头等大事,你怎么能不当回事哩?

别人来不来没有啥,咱也没权去管人家,我们娘家人是非来不可的。你作为主人竟不管不顾、一走了之,接待几家客人能用多少钱吗?你的钱又不是自己出力流汗挣来的,怎么就那么心疼的?

我知道你现在受人蛊惑,中毒太深啦,办了个什么助学会,把钱白白送给别人,自己倒舍不得花,做啥都想省哩。可是,老婆死啦,这是没办法的事,该花的钱就得花,该过的事就得过呀!怎么都得顾全大局,弄得像个样子,做到以理服人,你看你,知书达礼之人的礼在何处?”

玉顺头都没抬,嘿嘿一笑说:“哎呀,你们现在还在乎吃一顿吗?改革开放这些年了,谁还会像以前那样,缺吃少穿,肚子没油水,老想着过事吃人一顿。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在乎吃人的啦,把过去那些不顶用的讲究要逐步取消哩。人死了一埋就算完事,大部分人都不过这七那八的,觉得受那些麻烦划不来。客人也觉得吃人几顿划不来,有哪些时间多打几天工,挣下的钱天天吃肉都吃不完。谁还会把宝贵的时间往那些陈规陋习上边浪费。当然,还有少数人和你们一样,思想不开放,日子不如人-----。”

三块婆怕他言过必失,弄得不好收拾,急忙打断他的话说:“是呀,是呀,我们这里的人,差不多连三年都不过啦。这就好呀!人死如灯灭,不干永远歇,活着的时候吃好喝好,死了以后一了百了,就不用今天过这呀,明天过哪呀,又麻烦主人,又连累亲友。现在的人都忙着挣钱,能行点的一天就是一百好几,不行的也挣七八十哩。大部分给人行了礼都不坐席,时间耽搁不起,就连经常混吃混喝的单干户都打开工啦,为嘴的人越来越少了。过祭日和埋人不同,送别死者是乡党们应尽的责任,不管谁家死了人,就是挣金子也得先帮忙埋人,全村每家每户都得有人帮忙。至于以后的事,那就各随其便,能免则免,谁想咋办就咋办,爱过的哪怕他天天过事,不爱过的就不过,你们还讲究这些,难怪日子过不好。”

麻媚麻娟只是喝水、一言不发,从脸色上看,肚里好像还有好多话憋着没说。桃花以为她们接受上次的经验教训,变得不再多事啦。她和祥合、杏花到完茶水,招呼好以后就互相示意,走出客厅,进了厨房。

杏花边走边嘟囔着说:“快婆说得很对,过啥味气哩,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纯粹多一道手续么。有恓惶的多哭几次,没恓惶的还得装腔作势地干嚎几声。有啥好处哩,我看应该把这些不顶事的穷讲究全部取了才好。我们老家这次地震,死了多少人呀!有好多地方整个村子都没有啦,谁给他们烧纸送钱,谁给他们过这过那呀?有时间把自己日子好好过,多为活人办点实事,在死人身上打的注意再多,啥都不顶!”

祥合走进厨房才说:“是呀,过去留下了好多老传统,有的还有点好处,有的简直就是百害而无一利,就是应该把那些没用的全部取消了。”

桃花也说:“取是该取,只怕当时取消不了。你看现在的人,穷人穷讲究,富人富讲究,在这上边认真的人还不少哩。唉,社会都到哪里了,脑子开放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创造财富,干出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好成绩,中国出现了最为昌盛的好时代。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思想守旧哩?”正是:

千年冰封今朝开,生气脱桎涌出来。

遍地奇花结异果,漫天仙翁乐悠哉。

平常百姓肚子饱,打工挣钱养龙脉。

缺吃少穿成过去,为嘴混饭早不该。

客厅里的年轻人走了以后,麻媚麻娟揉了会眼睛,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麻媚瞅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玉顺,把茶杯往茶几上轻轻一放说:“我们来时没见一个人,我当你也死啦,你原来跑去送相好的去啦。你就算和我姐没有感情,那也在一张床上睡了几十年啦,怎么也得顾住大场呀。

你看你都弄了些啥事吗,我姐刚走了三天两后晌,你就把别的女人引回来啦。还拉着她到处游呀、逛呀、约会呀,简直连皮毛都不顾了。我姐的阴魂还没走远哩,你都不怕她看见了心里难受吗。我姐虽然长得没有人家好看,她也给你生了个儿子,你这样对她心里就能过去?”

麻娟也迫不及待地开了火,她一手端着茶杯,一只手指指戳戳地说:“你的良心叫狗吃啦,心里咋过得去哩。我这人没有文化,说话就是粗些,你可别嫌难听呀。我的话虽然听着不香,但理是端的,我看你就是‘日了母狗子拿砖砸哩——转眼无情’呀!

都成了啥货色啦?今天和这个成双作对、谈情说爱;明天跟那个偷偷摸摸、乱搞一通,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下流勾当。唉,把人都能羞死。

那个不要脸的金蛋媳妇还在大街上得意地说什么‘你把她蹾地怪舒服的’。呸,太不像话啦!死不要脸的东西,简直连羞耻都不顾啦。自己一辈子的清名,难道都不要了吗?唉,也不怕被人骂先人!”

麻娟坐在麻媚旁边,离玉顺最近,说话嘴里也憋足了劲,唾沫星子几乎溅到玉顺脸上,玉顺朝旁边一闪,白脸马上变成了青色。

三快婆急忙抢着说:“哎呀呀,不是那么回事。你们弄清了没有?没调查清楚就来胡说八道哩。玉顺是个啥人谁不知道,你们自己心里都没个数啦,听风就是雨,人家的胡言乱语能当真吗?

这话我都调查清啦,全是谣言、假话,根本没有那么回事。金蛋媳妇那天去买玉麦种子,正好碰上玉顺骑车出门,就在村里搭了玉顺的便车。村里那段路烂得太厉害,玉顺就叫金蛋媳妇坐好,小心蹾着了。

金蛋媳妇觉得自己白坐人的车,还让人家操心过意不去,连忙说了句:‘不咋,二叔,你骑你的,这蹾着蹾着挺舒服的。’

光天化日之下,就是说了这么句话,有啥意思哩。不知被那个长舌妇听到了,马上宣扬得满城风雨,尽是他妈的胡说八道。晴天大白,满路是人,他们能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吗?都是吃饱了撑的。

那一天大家都在地里种地,一个中午传得都知道啦,没想到还传到你们麻叶村去啦。一定是你们那个烂头军事不辞劳苦、专门跑去给你们搧的风、点的火、出的馊主意。唉,也不知他图了个啥!”

麻明抬头盯着三快婆说:“你也别说,无风不起浪哩,他两个可能早就勾搭上了。我听人说,今年过年的时候,他把一桶好油都送给了金蛋媳妇,就连金蛋他丈人家里,都是秃子跟着月亮沾了光啦。

你想想看,一个村那么多人,他谁都不送,为啥单单送给金蛋媳妇,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

那时候,我姐还活得好好的,他就敢这么胡来,何况,何况------。”

麻亮不等麻明说完,他就争着说道:“是啊,是啊,这还不清楚吗。油是国家送给你们退休干部的,你既然买够了自己用不上,就是要送人,那还有个亲疏远近哩。那时候我姐又没死,按理来说,大拇指总该离二拇指近吗,首先就应该先给我弟兄两个每人送上半壶。

我姊妹伙就是再难说话,也不会为这点小事打架闹仗去。谁能想到,他把那么好一壶‘金龙鱼花生油’,竟送给了金蛋媳妇,真真可惜死啦。她金蛋媳妇到底算个老几吗,八‘料榼杈’也打不着呀!

咱就退一万步讲,即便把我们这些娘家人不当回事,那也应该近火先烧、近水先浇呀!还有你们这些隔壁子、对门子哩,他怎么能舍近求远,送给非亲非故、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金蛋媳妇?

这里边的玄机,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他只是不敢承认罢了,你老婆还说调查清了。我来问你,你和他虽说没有血缘关系,邻居关系很不错吧,比他金蛋家如何?更何况‘远亲不如近邻’哩,你们祖祖辈辈都在一块住着,你说他为啥把油不送给你哩?这里边的原因,你老婆解释得清吗?你还说没有那回事,嗯,我看你可能老糊涂啦!”

三快婆家离玉顺最近,这个干啥都快,全村消息最灵通的好老婆,对玉顺给金蛋媳妇送油的事却不知道。其实,并不是玉顺有意瞒她,送油的那回事就像美丽的烟花炮竹一样,虽然艳丽好看,只是那么‘叭’地一响、‘忽’地一闪,便什么也没有啦。事后没有人说,没有人提,三快婆当时正在家里忙着包饺子,当然不知道这回事啦。

今天听麻叶村的人这么一说,她觉得挺新鲜的,自己不明就理,便似信非信地看着玉顺,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原因,更希望能听到他说点什么。可是,这时候的玉顺倒平静了,从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麻媚看玉顺没有说话,自己又开口说道:“我估计姐夫没啥说了,这样的事咋说哩。他干脆来个‘贼无赃,硬如钢,揹着牛头不忍赃’,人无脸无法可治呀,自己把脸抹掉不要啦,我们能拿他怎么样?”

常大伯这时早过来了,祥合和杏花过来以后,他一个人在那边听了一会,放心不下就掩住门过来看看,但他没有走进客厅,而是不声不响地站在外面听着,如果没有多大的事,他就不动声色地过去啦。

当他听到这里,忍不住走进客厅说:“这里边所谓的玄机我知道,他过年给老队长家送油是为了报恩。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玉顺心里记着人家一点好处,这里边的原因,你们这号人永远不会理解。因为,你们认为别人对自己好是应该的。

你们也应该知道,他当年进学校教书的时候,人家老队长手握大权而没有刁难与他,让他顺利地当了教师,一辈子才有了英雄用武之地。

那时候的队长就是村里的土皇帝,他想叫谁出去谁才能出去,他不想让谁走,谁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在生产队的庄稼地里背太阳。

老队长的为人处事,你们可能也有所耳闻,有个能够跳出农村的机会都是他们自己人的,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想。咱村里出去的人都是他的子侄亲属,玉顺教书的时候,他的自己人也没有适合当教师的人啦。我又主动要求回村当会计,让玉顺用我的名额进了学校,老队长才没有刁难。”

三快婆不愤愤不平地说:“玉顺当教师是你拿自己的工作换的,与他老队长的腿事哩。玉顺当了教师你却当了一辈子农民,玉顺就是要报恩也应当给你报,要送油也应当给你送,他给老队长送就是驴头不对马嘴。”

常大伯又说:“话虽如此,亲兄弟就跟一个人一样,当然用不着报恩啦。你要知道,以老队长的为人处事,他完全能以各种名义干涉阻止,可他没有,让玉顺顺利地进了学校。

过年之前正是老队长弥留之际,金蛋没在家,他家生活困难,玉顺记着人家的好处才送了一壶油,这有啥不应该的?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哩?看你们想到哪里去了,玉顺是那样的人吗?

凭他现在的条件,就是与人约会也看不上金蛋媳妇,有文化的年轻女人多得是,他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啥都没有的有夫之妇哩?

你们说那壶油应该送给你们,你们谁对他有过一点好处,哪怕是帮过一点忙都算事哩。你们也不想想,他给你们的东西、为你们帮的忙还少吗?而你们除了要钱找他而外,谁又为他帮过什么?”

麻家兄妹没人说话了,他们确实对他姐家没有一点好处,从来也没有帮过啥忙,就像是人体内的盲肠一样,只要能够相安无事就很不错啦。它们一旦有事,那就是危及人命的大事。

常大伯这一席话,说得麻家兄妹无言以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坐在沙发上不动了。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三快婆没话找话,走到麻明跟前说:“喂,玉顺过年送油的事,已经过去半年啦。我这离得最近的人都不知道,你们麻叶村怎么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姐回娘家时对你们说的?”

麻明挺了挺身子说:“不是,不是,你可别冤枉了她。我姐从来不说我姐夫半个不字,她对我姐夫可真是忠贞不二呀。”

麻亮接着说:“我姐可能临死都不知道那回事。她那人一天到晚只知道打牌,家里的大小事从不过问,人家把她卖地吃了她都不知道。唉,可怜她对人家一片忠心,不一定人家把她当人对待。我们也是最近-------。”

三快婆打断她的话说:“我知道,又是你们那个狗头军师说的。哎呀,你们怎么能认他做军师哩?这个烂头蝎和他老婆七寸蛇都不是好东西,是我村里出了名的瞎槌槌。心瞎得跟毒蛇一样,你们要是听他们的话,非把你糊弄到辽东挖参不可。他们就是专门煽风点火、戳事弄非地害人哩。我听说你姐的死,就是与他们有关,主要是中了他们的蛇毒啦。咱就是没有证据,他们害人只用阴招,不留把柄,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常大伯接着说:“一般的缺德人就是损人利己,损别人的目的是为了利于自己,而他们尽爱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热天跑那么远的路去戳事弄非,对他们有啥好处?也不怕把自己受了热,到底图了个啥吗?”

麻明挪了挪屁股说:“有啥好处,就是说自己像梁山好汉一样,爱抱打不平,该出手时就要出手哩。还说自己不要信息费、不求回报,比梁山好汉还仗义。最后要求我们替他保密,说自己不图好处也不想得罪人。要说好处,就是喝了我两壶茶,抽了一盒烟,说了许多好听话。”

三快婆气呼呼地说:“什么梁山好汉,什么抱打不平,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过去毁别人的庄稼,刮别人的树皮,砸人家的婚姻,那个侠客义士会干这样的缺德事?说得再好听,还是只会在暗处害人的大瞎怂。”

麻媚沉思了半晌,终于抬头说出了不同看法:“我不管人家瞎不瞎,他说的好多话还是有道理的。比如说,他对我姐的死,就看得入木三分;对里边的疑点,就分析得头头是道;对我们娘家人的态度,就批评得非常正确;对我们提出的几点建议,也算得情真意切、别具匠心,-------。”

麻娟急忙打断她的话说:“哎呀呀,你这不是把人家出卖完啦。大哥刚才说那些话是出于无奈,你咋又这么明说哩?人家给咱提了那么多建议,说了那么多好话,又没图咱的几七几八,那不是见义勇为是什么?人家一再叮咛要替他保密,咱就应该信守诺言,不能出卖人家。”

麻亮接着又说:“是呀,是呀,广播上、电视上都经常说哩。当今社会,见义勇为、不图回报的好人好事层出不穷。

国家领导都说过:‘被敌人反对的是好事而不是坏事。’社会上的事就是这样,有人说好,必然就会有人说瞎。就像那些见义勇为抓歹徒的人,被救的人心存感激,当然会说他们好;而被抓的人就会说瞎。

就像你村里的老蝴蝶,他告人帮助公安机关破了案,公安机关就说他好,还给发奖金鼓励哩;而被抓的人判了刑、罚了款,他们就说他是害人的瞎瞎膏药。咱也不知道,那些不图回报而做好事的人为了啥嘛?”

常大伯本来不想再说,听到这里又不得不说:“唉,你们咋能把他们那种人和见义勇为、做好事的人混为一谈哩?那些人是为了国家安定、人民幸福、社会健康发展、群众安居乐业在做公益事业。是不为名利的正人君子,品德高尚、心存正义,不计个人得失,有时连生命都打进去了。他们为了人民利益,其生也荣,其死也哀,死了也是重于泰山的。

而烂头蝎和七寸蛇这样的人,不管与自己有益无益、有利没利,他们都会无中生有地造谣多事,不辞劳苦地煽风点火。视别人不幸而为快,盼别人悲伤而为喜,他们算什么见义勇为,充其量只能说个‘蓼虫忘辛’罢了,怎么配和那些生于忧患而不失大义的仁德志士相提并论哩?

你们不用明说,我就知道他给你们独具匠心的几点建议都是什么。因为,‘狗走千里吃屎,狼走千里吃人’,这就是他们这种人的本性。其目的无非是想让咱们这几家继续闹下去,咱们闹得越凶他们越高兴。

他就是想让我们旷日费时、花钱误事地对驳公堂,他们才在自己家里偷着拍手称快。尽管别人损失的钱财他们得不去,但他们心里痛快。”

麻明的眼睛瞪着常大伯说:“或许你说得都是事实,他们就是那种人。咱不管他是什么人,高兴不高兴,痛快不痛快,这些都与咱们无关。但是,我姐的确不是正常死亡的,我们这些兄弟姊妹都受过姐姐的好处,如果对这样的死亡不追不问、无动于衷;不为她出面伸冤昭雪、讨个说法,那么,我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姐姐哩?我们怎么能安心过日子哩?”

一直没有说话的玉顺这时站起身,常大伯以为他要出去解手,就让开路让他走出客厅。谁知他并没有去厕所,而是进了厨房。

桃花和杏花祥合正忙着给客人们准备晚餐,玉顺进去看了看说:“你们别忙活了,把准备好的端过去自己吃,没准备好的就不做了。咱不给他们管饭,给他们吃得越好,他们来的回数越多,这回不给吃,他们就不来了。让他们常来,咱们两家就不得安宁,你爸也要跟着受气哩。”

桃花说:“这样不太好吧,人家来给姐姐过头七,咱们咋能失礼哩?再说,我舅我姨,都是上司衙门,咱,咱们怎么好意思哩?”

玉顺生气地说:“什么上司下司的,你听他们来说的是人话吗,到现在还想要他姐的命价。都端走吧,我的饭菜不给这样的人吃。”

祥合为难地说:“不行,不行,人常说:‘有理不打上门客’,----。”

玉顺强硬地说:“咋不行哩?是客人当然不打,他们是狗,是咬人的疯狗,是赖皮狗,就是要拿棍往出打哩。哼,你们不打我来打。”

玉顺说着双手端起调好的两盘凉菜,大踏步地走出厨房,向隔壁端去。杏花高兴地说:“好,好,这回不给吃,下回就不用麻烦了。还愣啥哩,掌柜的叫端咱就端。正好,我刚才没吃饭就过来了,肚子还饿着哩。”

杏花说着也端起两个盘子向隔壁走去,桃花和祥合还在犹豫,玉顺又过来端了第二回。二人只好端起准备好的菜盘,跟着走出大门。

客厅里三快婆正在说话:“哎呀呀,你们现在还说那些话干啥。烂头蝎没安好心,你们别听他的,再不要在这事上边费心事啦。不顶啥,回去在自己的日子上多费点心比啥都强。你们以前有了事就靠你姐,今后没有你姐啦,要是再不好好干着挣钱,看你们以后的日子指望谁呀?”

麻亮朝三快婆摆摆手说:“对啦,对啦,你老婆说的啥话吗?我姐死得不明不白,当弟弟的要是不为亲姐讨个公道,有何面目立于世上。

人家烂头蝎就是再瞎,但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好端端地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让她白白死了哩?毒药就算是杏花妈下的,她自己也死啦。人常说:‘不怕杀人的,单怕递刀的’。杏花妈不过是个没出过门的山区妇女,她为啥要下毒杀人哩?没有杀人动机呀。这里边一定有人给她撑腰,给她出主意哩。这个出主意的人,才是害死我姐的真正凶手。”

三快婆忙说:“谁出的主意,就是那个烂头蝎出的。杏花妈脑子有麻达,在他家打牌受他教唆,糊里糊涂地上了人家的当。”

麻媚白了三快婆一眼说:“嗯,可能没有那么简单的。我姐死了对谁最有利啦,这不是很明白的事吗。可是,这人却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咱不能把他绳之以法。平心而论,阴谋得逞了总该有点民事赔偿吧。”

麻娟看了常大伯一眼说:“哎呀呀,说好是来过头七的,怎么又说那些话哩?”这时候,玉顺一脚跨进客厅,几句话说得捲旗收兵。正是:

曹兵望梅能止渴,猴子难捞水中月。要知他言什么话,还得留着下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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