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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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四周仍旧没有动静，也是在这个时候，碧斯才睁开了眼睛。她所在的地方没有光，周围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有办法看见，可明明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碧斯反而觉得舒适，她喜欢这种独处的感觉，也依赖这份安静。

碧斯还没有享受多少独处的幸福，光便一点点出现，一点点溢出来，将她包裹起来，将遮盖了一切黑幕撕开来，也将碧斯的伤口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碧斯早就猜到了，只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再一次见到这个场景，她的心脏还是被撕扯开，生疼地不得了。她忽然很想哭，可惜她流不出眼泪来。现在的她，再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嘉妮斯，她已经不会像过去那样露出一脸难以置信，不断又不断的提出质疑。她甚至都流不出眼泪来了，哪怕心脏是那么的疼，哪怕身体是那么的难受，可她的眼里，却再也没有一丝希望。大概这就是提前知道结果的好处吧，不会再期待，也不会有所期待。

嘉妮斯就站在她的面前，距离碧斯不过三步之隔，过去碧斯没有发现，而现在的碧斯看见了她眼底里的悲伤。曾经，她是那么期待自己能发现她眼底的悲伤，她曾经是那么希望自己可以发现嘉妮斯的破绽，她曾以为，只要看见，她就能感觉到嘉妮斯对她的感情，因此也能为她辩解。可是她错了，错的那么离谱，发现了嘉妮斯悲伤又如何？看见了她的迟疑又如何？嘉妮斯的迟疑里，悲伤，不忍里，全都包含着一个真相——牺牲她！哪怕是在此时此刻，碧斯也无法知道嘉妮斯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而牺牲自己。碧斯知道嘉妮斯又苦衷，在之后漫长的时间，她才多多少少听说到一个说法，她是为了保护穹斯。只是碧斯不明白，嘉妮斯到底有什么苦衷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她才非要牺牲自己，她才非要用那样极端的方式杀掉自己。

碧斯从未想通过，也从未能明白，因此她对于嘉妮斯的仇恨延续到今日，她始终恨嘉妮斯，这份恨意始终没有消亡。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随着‘碧斯’的声音响起，‘嘉妮斯’将眼底那抹悲伤藏得更深，这么一瞬间，她就变成了碧斯记忆中冷血无情，一心想要她死的嘉妮斯了。

‘碧斯’的责问，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在这一刻，碧斯什么也听不见了。那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地责问消失了，那一声又一声的哭喊散开了，碧斯此时的眼里只剩下握着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嘉妮斯’。

‘嘉妮斯’走得不快，只是每一步都踩在碧斯的心上，刀背上闪着的光芒，不断地在提醒碧斯即将发生的事情。碧斯忽然想要拦下‘嘉妮斯’，哪怕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触碰‘嘉妮斯’，哪怕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不存在于这里，可她还是没能忍住，没忍住伸出了手，尽管没有任何意义，可她还是伸出手。

‘嘉妮斯’停了下来，碧斯诧异地看着她，只看见‘嘉妮斯’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刚觉得奇怪，眼睛就被一道亮光闪到，一把匕首穿过自己的身体，直直指着‘嘉妮斯’。

因为这把匕首的出现，碧斯再次听到了声响。哪怕入耳的话语仍旧弥漫着浓浓的悲伤，哪怕碧斯的心疼得厉害，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嘉妮斯，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你有什么苦衷的话，你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没必要一个人的扛着的。”

一阵风声从碧斯耳边飞过，下一秒，穿过碧斯身体的那把匕首在天空划过，直直插入土地里。

“你这是非要杀掉我了？为什么？到底是为——”碧斯转过身，正好就看到了‘嘉妮斯’手上的刀划过自己的脖子，鲜血从自己的脖子上喷薄而出，如一股喷泉，止不住了。

碧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一股由内而生的恐惧感席卷而来，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是冰凉的，脖子的地方似乎也有伤口，似乎也在流血。她想要伸手去摸，却又不敢摸。她想要闭眼，却始终没有办法不去看眼前的自己。

‘碧斯’倒在血泊之中，嘴巴似乎还在说什么？

碧斯就这样站在原地，她想要过去，却没有办法的移动，她只能看着自己的倒在血泊之中，却什么都做不了，连来到自己的身边也没有办法。可就算她过去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没有办法做。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碧斯的面前，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没有躺倒在血泊中的自己，也没有周围的景象，什么都没有。

碧斯还沉浸在之前的冲突中，没有缓和过来，自然也就没有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

“你还没想起来么？碧斯？”

听到这个声音，碧斯才抬起头来，她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她看不见他的脸，他的脸被黑布包裹起来，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谁？”碧斯呆呆地问出这个问题来，她已经分不清状况了，她也不会在意自己到底存不存在了，在亲眼见识到自己死去这件事情之后，碧斯的状态就有点不大对劲了，或者从一开始，她就不大对劲了呢！正因为碧斯现在的状态十分的不对劲，因此她也没有发现眼前的那个人其实没有具体的模样，他更像是一团黑雾，尚未成型的黑雾。

“时机到了，那些被掩埋的记忆是时候挖掘出来，那些被遗忘的过去也是时候寻回。”话说完，那个黑影突然冲到了碧斯的面前，碧斯没来得及躲开，也是在这个时候，碧斯才反应过来，发现有一团黑雾。下一秒，碧斯被黑雾包围，无法动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之中，有一道光亮照射在碧斯的额头上，乌云散开，记忆恢复，久远过去的记忆，逐渐地重现在碧斯的脑海之中。

恍惚间，所有的一切全都恢复原状，原先的黑影也变幻为一个男人，只是碧斯还是没有办法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她只知道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感觉有点熟悉，哪怕是看不见脸，也没有半点儿反感。

她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看着地上的自己慢慢从血泊之中站起来，尽管这个画面十分的诡异，但是碧斯并不害怕，一方面，眼前那个从血泊之中爬起来，满身是血的家伙就是过去的自己，再怎么说也不能害怕自己，而且如果没有这一幕，那么也不会有现在的碧斯。另一方面，是因为碧斯身边的这个人，哪怕对对方一无所知，哪怕连他的脸也看不见，但碧斯却感觉到安心，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心。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份安心是从哪里来的，就像她根本不知道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谁一样。

她忽然萌生了一种想法，一种想要真的见识见识这个人想法，因此她的视线落在站在她身边的人的身上。只不过，她还是没能看见那个人的模样，不管他的怎么努力，都看不到他的真面目。而她这样的举动，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别看了！你看不见的！”

碧斯还想要问什么，然而视线已经被过去的自己吸引了。虽然说，这样的情况有可能是因为那个人，当然的确就是因为那个人。不过，碧斯并没有发现这点，而之后她的注意也完完全全地放在了自己身上。

鲜血染红了‘碧斯’的身躯，她就站在碧斯的面前，呆呆地望着前方，似乎还没有从死亡的状态之中转变过来，又或者应该说，她仍旧身处在绝望的境况之内。

“你恨么？你恨那个杀了你的人么？你想要报仇么？”

“她辜负了你，欺骗了你，伤害你，难道您要就此罢休么？任由她伤害你，欺骗你，甚至是杀害你也无动于衷么？”

“你想要报仇么？你想要让她死么？”

一个又一个类似蛊惑的声音在‘碧斯’的周围响起，‘碧斯’原本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里，因为这一句又一句的话语，闪烁着一道光芒，一道名为仇恨的光芒。

“我恨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恨她，我想要，她，死！”‘碧斯’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来，此时，她心中充斥着对‘嘉妮斯’满满的恨意，她想要‘嘉妮斯’死，她恨她，她想要她死。

过往的信任破碎，曾经的依赖消亡，那些她珍视的情谊，在‘嘉妮斯’握着刀一步步靠近‘碧斯’的时候，全盘瓦解。在这一刻，她不再是‘嘉妮斯’的妹妹了，也不再是岑库国的二公主，或者应该说，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二公主，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嘉妮斯’的妹妹。

她信任依赖的所有一切，全都是死了，而且也不可能会再复原了。此后，她对于‘嘉妮斯’只有恨，而再无其他情感。

‘碧斯’带着满身血迹，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外走去。

碧斯看着这样的自己，身体也感觉到万分的疼痛，‘碧斯’每走一步，碧斯的心都被划上一刀。

“她这是要去哪里呢？”碧斯望着满身是血的自己，她忽然心疼地问出这句话来，她没有预料会有答案，从一开始，她就没想得到答案。

“你要去复仇！”

“我知道，她要去复仇，我也知道，她最后成功复仇了，我只是忘记了，忘记了，过程，忘记了，我到底是怎么复仇的，到底是怎么做的？”

“那你就跟上去看看！”

碧斯听到这句话，迟疑地往前迈出一步，然而仅仅是迈出一步，周围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碧斯身处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远处有光圈，光圈里站着自己，只是此时此刻，光圈里的自己似乎已经变了一番模样。碧斯远远地望着自己，不敢靠近，她好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不愿意知道。真相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面纱，而碧斯却连掀开这层面纱的勇气都没有。

“你不靠近去看看么？站在这么远的地方，能看见什么呢？”

“你觉得我应该靠近么？既然不记得了，那一直忘记不会更好么？也许，我就应该一直站在这里，一直被困在这里！”

“你不想知道真相了！那些被你遗失的东西，你不想找回了？”

“或许不找回的结果会更好吧！如果一直停留在这一刻，有些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你其实已经记起来了，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无论如何，那些都已经成为了事实，不管怎样，都不会改变了。”

“是啊！已经成为事实了，已经成为过去了！既然是这样，我再过去看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根本就不需要记得所有的事情，我也不需要过去看过去的我做了什么样的决定，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我只要记得，我毁掉了他们幸福的生活，我毁掉了岑库国，我毁掉了一切。这样就足够了，只要我记得结果就好了，至于过程，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你需要过程，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你需要那部分的记忆，你需要的！只是你以为你不需要而已。”

“如果我需要的话，我不会忘记，我之所以忘记了，就是我不需要那份记忆，正是因为我不需要，所以才会被遗忘。”

“你真的不需要？还是不敢面对？是真的没有意义？还是选择逃避呢？你需要这份记忆，否则你永远也无法在迷雾之中找寻到方向，也才能突破当前的死局。你，还要一直困在那个位置里么？你还要一直迷茫下去么？你还要一直逃避下去么？这样永远也不会发生改变，也永远都不会有改变的那一天！你需要那份光就在前方，你缺失的记忆就在那里，只要伸出手，你就能触碰到它，只要伸出手，一起都解决了。”

“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所有一切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踏出这一步，一切都会有答案！”

“哪怕是我困扰了我这么多年的疑惑？不，你骗我，踏出这一步，我也不会得到所有的答案的。困扰着我这么多年的疑惑，仍旧是没有答案的，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给我正确的答案，除了她们，谁也给不了我答案！”

“如果你的心中早已拥有了答案呢？”

“那也不会是正确的答案！”

“如果这答案能解开目前困扰你的谜题呢？能突破险境呢？摆在你面前的这份记忆，能帮助你摆脱目前的困境呢？这份记忆，你还要不要呢？”

“如果我不要呢？”

“难不成你想要一直都困在么？你不想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这份记忆不能让我得到答案！”

“但是却可以帮您救活那个被你害死的姐姐。而你要的答案，只有她可以给你，也只有她给你的答案，才是你认为的正确答案！你难道不想要亲口问问她到底有没有苦衷，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初她到底为什么要牺牲你，又为什么将所有的一切都抗在身上呢？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你不想再当着她的面，再问一次么？”

“她不会回答的，过去到现在，她从来就没有回答过。我要的答案，她从来就没有给过我！”

“现在已经跟过去不一样了，为什么不再试一次呢？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在过去了这么久之后，她也许会开口告诉你了，这点可能性，难道不值得你赌一把么？不过是获取过去的记忆罢了，又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呢？这份记忆你曾经也拥有过，因此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如果我是因为太过于痛苦，才忘记的呢？”

“那为了得到答案，难道不值得么？”

碧斯没有再开口，她仍旧在迟疑，她不确定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这样做，她在害怕什么，这份害怕让她止步不前，让她不敢前进，不敢触碰前方的记忆，也不愿触碰眼前的自己。

明明光就那么近的地方，明明她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可是她怕，她没有伸出手。

“总要有变动打破僵局，否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非要如此不可么？”

“你知道的，非如此不可！”

碧斯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她知道的，非如此不可，的的确确只能这样。

当碧斯的手触碰到眼前的光的刹那，周遭的一切全都亮了起来，光一下子包裹住了碧斯，将碧斯从黑暗之中拉出来。声音，视线，所有的一切全都一拥而上，环绕在碧斯的周围，填充碧斯的周围。

这个时候，碧斯发现站在自己眼前的自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在她的脑海中，有关于这张面孔的记忆，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半灵族双生子之一，不过，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碧斯只从衣着上辨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半灵族双生子黯。

当黯开口的那一刻，碧斯才发现，自己与过去的自己融为一体，唯一的区别在于，此时的碧斯没有办法做任何举动。也就是说，碧斯跟过去的自己合为一体，只不过，到底她还是不存在于这个时间点，又或者这个空间只是碧斯的精神世界，她始终都是没有办法改变过去的事情，那些早已成为事实。她也只是再一次身处在过去的位置，再一次切身经历过去的一切，只是这一次她只有旁观的份，也只能旁观。

“你决定好了？我可以帮您毁掉你想要毁掉的人，我也可以帮您杀掉你想要杀掉的人，我要药灵，还要你一身关于法术！”黯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我决定好了，只要你能做到，哪怕是我这条命，我也给你！”碧斯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来，有些东西缓缓涌上来，只是仍旧是有些模糊，碧斯已经能感受到心脏里快要压制不住的愤怒和悲伤了。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先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帮我去人灵族的魔法协会求两个名号！”

“什么名号？”

“至善灵主和至恶魔主。”

“我该怎么做？”

“你只要成为魔法协会之内最为德高望重，名望最高的生命法师就可以了。其他自然不成问题！以你的能耐，这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身为半灵族一员，名声已经如此响亮，为何还要这名号呢？”

“我需要让整个世界都知道至善灵主，至恶魔主，我必须要保护我亲爱的人，让她隔绝在危险之外。当你成为魔法协会公认的生命法师那天，便是我向岑库国宣战的那一日。”

“好！”

碧斯脑袋里那些模糊的画面渐渐的清晰，只是她现在根本无暇顾及那些，她被那些一涌而出的情感压得透不过气来。如果她现在有多余的时间思考的话，她一定会后悔接受这份记忆。她多多少少明白，这份记忆之所以会被忘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份记忆所带来的情感太过于痛苦，也要过于压抑了。

碧斯强忍住内心涌出来的痛苦，努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画面已经转换了。

尽管周围环境发生了变化，但是眼前还是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黯。

“我已经为你们取得了名号！现在你们的名号已经超过我的名号在世界上流传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战书已经下达了。现在我是来收取我的一部分报酬的。”

“你想要什么？”

“你的一半法术！你教我！你放心，在我学习的过程中，我也会的不断给他们施压。”

“好，只是我从没教过别人，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教会你！”

“没关系，我有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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