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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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回忆随着痛苦一点点地侵占碧斯的身体，原本的抗拒逐渐被迫地接受。她从来没有教学的经验，她也不知道教他人法术应该怎么做，但是在那段时间里，黯确确实实是学会了碧斯身上的法术。在那段时间里，黯不止学碧斯身上一半的法术，她几乎学会了碧斯身上所有法术，甚至比碧斯还要厉害了。碧斯对于黯变厉害的这件事情没有多余的想法，也完全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岑库国何时毁灭，还有嘉妮斯什么时候死。

当然这些碧斯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因为黯会履行她的承诺。自然如果黯没有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碧斯也无所谓，因为对她而言，她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岑库国和嘉妮斯的消失，如果这个心愿不能完成，那还能不能活着，似乎也无所谓了。

就在黯即将要前往岑库国的当天晚上，碧斯见到了‘嘉妮斯’。准确来说，是‘碧斯’见到了‘嘉妮斯’。‘碧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嘉妮斯’，不过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是她要求的，只是没有想到，黯真的会答应她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要求。

那是‘碧斯’自死后，再一次回到岑库国的宫殿里，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回来，因为这个地方承载了她太多的痛苦，也是这个地方毁掉了她所有的一切。她其实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到这个带给她那么多痛苦的地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来见那个抛弃了她的人。

黯带着她，隐匿在黑暗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拦他们，也没有任何的一个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碧斯’身处在黑暗之中，看着‘嘉妮斯’和‘穹斯’，她看着‘嘉妮斯’抱紧‘穹斯’不断地安慰她，仿佛明天的灾祸不会到来，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碧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夺出自己的眼眶，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哭，她只是看着眼前和谐美好的姐妹情深，独自悲伤，独自增加了痛苦。

“黯，明天，你一定要杀掉嘉妮斯，我要亲眼看着她死！”

“好。你恨你姐姐，我知道，在看到这样场景，是谁都会难过。别看了！”黯拍了拍‘碧斯’的肩膀，安慰着她。

然而‘碧斯’却拿开了黯的手，冷漠地说，“她不是我姐姐，这样恶心的姐妹情谊，向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在滴血，在流泪，在痛苦，碧斯能感觉到，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那你那个妹妹呢？也一样杀掉么？”

黯的话语让‘碧斯’楞了楞，“穹斯，你留她一命吧！”

“好！”

“明天过后，我会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不会再出来，这个世界对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好，药灵交给我之后，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

“只要你灭了岑库国，药灵自然就是你的！”

“好！我会当着你的面，灭掉这个国！”

‘碧斯’没有再开口，她站在黑暗之中，抬头玩着天空，心底里一直压抑着的东西，让她痛苦，恨意麻痹了她其他的感官，她想，明天一到，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解决，只要明天一到，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

可偏偏这个明天对于‘碧斯’而言来得有点晚，她坐在树林里数了一夜的树叶，数了眼前这棵树上的叶子，一遍一遍，又一遍，没能数出任何一个数字，但是却还是数来了明天的阳光。黯陪在她身边，没有多说一句话，她似乎懂得她的痛苦，又似乎了解她的行为，所以，她没有说她，也没有说一句话。

黯在约定的时间点出现在岑库国的国门前，她的出现，给岑库国上下所有人都带来了恐慌。她没有食言，她以绝对实力碾压了所有的人，整个岑库国在她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碧斯’没有想到黯的实力竟然那么强，半灵族的实力竟然那么强。只不过这样的事实，也让‘碧斯’更加坚信岑库国灭亡这个事实。

黯以绝对碾压的实力，在所有人的面前杀害了‘嘉妮斯’，当着‘穹斯’的面，当着‘碧斯’的面，当着岑库国所有依赖着‘嘉妮斯’的子民的面，杀害了‘嘉妮斯’，不过她留着她的尸体，这是‘碧斯’要求的。

‘嘉妮斯’的死并没有让一直压抑在‘碧斯’身上的痛苦减弱，甚至于‘碧斯’也没有得到半点儿解脱，哪怕是她让‘嘉妮斯’死掉的，是她导致‘嘉妮斯’的死，可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开心。

甚至于在整个岑库国彻底的毁灭之后，‘碧斯’也没有任何感觉，好像从亲眼看见‘嘉妮斯’在自己眼前死掉的那一瞬，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碧斯’麻木地将突然出现自己手上的药灵交给黯，随后任由黯把自己送回曾经的山谷。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在穹斯眼前白色身影，甚至那白色身影还将‘嘉妮斯’的尸体带走了。不过这些黯也没有刻意地提醒她，反倒是一直待在‘碧斯’身体里的碧斯察觉到，所以才知道这一茬。

过去被遗忘的一些细节，再一次呈现在了碧斯的眼前，那些藏着迷雾背后的真相，渐渐明朗起来。

黯把‘碧斯’送回山谷之后，就离开了，‘碧斯’一个人呆在山谷里，想了很多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的影响，‘碧斯’想起了过去很多美好的事情，想起了过去她们还没有到岑库国之前的生活，曾经是那么的美好，又是那么的幸福。可是几乎每当‘碧斯’要原谅‘嘉妮斯’的时候，脑袋里就会浮现，‘嘉妮斯’拿着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那个画面，没有半点儿迟疑，也没有任何犹豫，她就是要杀掉自己。每到这个时候，‘碧斯’无一例外会瑟瑟发抖。她没有一天睡得好，哪怕这个地方是让她最安心的地方，可她仍旧睡不好，没有一天是睡得好的。她总是做噩梦，总是梦见那一个又一个可怕的画面，梦得最多次的还是‘嘉妮斯’杀掉自己的画面。她始终痛苦，始终无法解脱。直到某一天早上，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黯的身边似乎还站着一个人，只是不管是碧斯还是‘碧斯’都看不见那个人的样子，那个人被一团黑雾包裹起来，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过，碧斯看着这团黑雾却觉得有点熟悉，只可惜，不管碧斯怎么想，都没能想到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团黑雾，尽管她在不久之前才见过，但她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

黯和那团黑雾的到来，让‘碧斯’从那个痛苦的环境中得到了解脱。她忘记了一部分的情感，那些让她痛苦到快要让她疯掉的情感，那些让她每时每刻都紧绷神经的情感，那些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做噩梦的情感。

黯和黑雾没有跟‘碧斯’多说什么，自然也没有告诉她之后她会遇到的事情。只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碧斯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痛苦的碧斯了，她成了魔法协会公认的最强生命法师，成了隐居避世无忧无虑的强者，成为了一个跟岑库国灭亡没有任何关心的生灵族，独自生存在外，不收任何束缚的生灵族。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麦咭科带着嘉妮斯的尸体出现在‘碧斯’面前的时候，‘碧斯’并没有多余的感觉，甚至于她还在麦咭科的恳求下，答应救助嘉妮斯，哪怕嘉妮斯是因为她而死的，哪怕她亲眼看着嘉妮斯死去的，哪怕她对嘉妮斯是那么的恨，那么那么的恨。

当然啦，以‘碧斯’的能力并没能救活嘉妮斯。至于之后的事情，碧斯知道，那段记忆，碧斯没有丢失过，所以一直记得，她忘记的是，关于之前的事情。

虽然碧斯后来想起了一部分记忆，也记起了自己对于嘉妮斯的恨，但记忆仍旧是缺失的，情感也是缺失的。而现在再次见到这些过去的记忆，再一次体会过去的情感，让碧斯陷入了混乱，脑袋里的东西太多了，太乱了，她理不清思绪。

碧斯早已脱离了‘碧斯’的身体，她独自一个人蜷缩着，她在发抖，脑袋里的记忆和情感太多了，几乎把她的脑袋都填满了，她感觉很乱，很难受，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她很痛苦，很难受，很绝望。

“你找到答案了么？”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碧斯周围。

碧斯没有抬起头，也不敢抬起头来，她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不敢动，不停地发抖。

“看你这个样子，你并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呢！”

“你，你，为什么要让我在经历，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再经历这些痛苦？这段记忆对我，对我，除了让我痛苦之后，还有什么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想起这些来！”碧斯紧紧抱着自己双腿，她还在发抖，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克制那些要将她吞没的情绪。她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这样的她又能发现什么呢？

“你并没有想起所有的事情来，到现在你还是没有想起所有的事情。你还是被自己情绪掌控，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你到底在逃避什么？这样做，你又能得到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被抛弃么？就算你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很早之前，你就被抛弃了，被你爱的人抛弃了！”

“不，没有，没有，她是有苦衷的，她是被迫的，那些不是真的，那是没有办法的，无可奈何，逼不得已，她没有，没有，没有抛弃我。没有，没有，她们没有抛弃我！是那些坏家伙逼的，是那些坏家伙害的，那些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碧斯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在跟什么东西争斗，一会儿高声辩驳，一会儿又喃喃低语。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到底有没有被抛弃，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么？”

碧斯猛地抬起头，她想要冲着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怒吼，她想要解释，争辩，可是当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所有的狠劲全都消失了，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到，她的周围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像过去曾经经历过的那样，她孤身一人，身处在黑暗之中。出口的声音轻而柔，她似乎在低喃着什么：“没有，那些都不是真的，她没有，她没有，没有，她没有抛弃我，是因为那个人，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我们也不会变成这样，那个人已经死掉了，那些一直阻碍我们的东西都消失了。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们，还是回不去呢？为什么还是回不去呢？为什么我们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你想起所有的事情来了是吧！其实你早就想起来了，你已经记起所有的事情了，你想起所有的事情了是吧！既然想起来了，又何必接着欺骗自己呢？”

“呵呵呵——”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碧斯笑得太用力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啊，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了，想起了所有的一切，连带着我偷看到的，关于嘉妮斯和麦咭科事情。”

“是你将我的记忆封起来的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忘记，又为什么要将那些记忆封起来呢？如果我没有遗忘那些事情，我就不会答应麦咭科，也不会出手就嘉妮斯的，嘉妮斯是我害死的，我怎么可能花费精力再去救活一个我恨之入骨的人，我又怎么会去救活一个被我弄死的人呢？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忘记那些事情，为什么要消除我那些情感，为什么？”

“是你让我这么做的，是你要求的，是你要不想要记得那些痛苦的事情的。你想要重新开始，想要忘记所有的痛苦重新开始，重新作为最强的生命法师，作为玉儿活下去。您跟我做了交易，所以我帮您消除掉那些让你痛苦的记忆。”

“那为什么偏偏就是在我失去了记忆之后，他们就来找我，又为什么偏偏我放下之后，他们就出现呢？这其中没有问题，我想没有人会不相信吧！你在盘算着什么事情呢？”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另外一个当事人呢？”

“你是说黯？”

“或者你也可以好好回想一下，那些被你刻意隐藏的部分。或许那里会有答案，不过这过程指不定有些痛苦呢？毕竟那段记忆对你来说伤害太大，所以才会导致，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愿意回想其中的一部分。”

“如果你想不起来，那么永远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如果直到现在，你还不愿意去面对，那你很难突破这个局面了。过去的一些事情，是存在你脑海里的，但是存在与你记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始终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也无法解决的。”这个句话说完之后，那个声音就消失了。

碧斯仍旧被黑暗笼罩，声音消失之后，周围显得有点安静。在安静的环境下，碧斯稍微冷静下来了，那个人说的没错，碧斯的确是在逃避什么，她并不是想不起那些事情，而是她拒绝接受那些记忆。

而现在碧斯一个人呆着，状态也比之前好得多，她开始尝试思考之前那个人说的话。“我想要的答案么？我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答案是什么？”

碧斯也明白，一直逃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她总是要想起来的，总是要接受过去的那些事情。

所以她在黑暗之中闭上了眼睛，试图去接受那些被她尘封起来的记忆，那是过去她跟在黯的身边，偷偷看到的，关于的嘉妮斯和麦咭科的事情。

在看到那些之前，碧斯仍旧坚信着嘉妮斯是有苦衷的，她并没有抛弃自己，可当她亲眼看到她在麦咭科身边笑得那么开心，甚至于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儿痛苦，自己的死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一件随随便便就可以忘记的小事，而嘉妮斯也真的是全都忘记了。

她既没有因为自己的死而难过，甚至她都不记得她的死亡了。碧斯成为了她牺牲的对象，而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忍。也是在那个时候，碧斯明白自己对于她而言毫无意义，而自己为她辩解了那么久的行为，只是一个笑话，也是在那个时候，碧斯对她的恨更深了，深到一心只想要她死。

苦衷那个说法，对碧斯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不管理由是什么，嘉妮斯都是伤害了碧斯，这是事实，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碧斯混乱的脑袋忽然清晰起来，所有的迷雾都已经散去了。她似乎明白了最关键的事情是什么呢？她决定要回去，回去帮助他们寻找储书楼，只是她并不是为了救活嘉妮斯，而是为了亲手杀掉她。

经历了这些痛苦也不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的，不过如果能不经历这些痛苦的话，碧斯还是不想要经历这些的，毕竟这个过程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痛苦。

光从碧斯的头顶上缓缓下落，虽然在这个时候，碧斯已经极度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了，但她对嘉妮斯的那份恨太深，过去经受的一切太过于痛苦，她还是没有办法克制住眼泪。

直到光彻底地照耀在她的身上，她仍旧没有办法走出痛苦与悲伤交织的境地。

“我还是不大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段记忆还给我呢？既然我都选择不要了，你又为什么还非要还给我呢？”周围仍旧是安静的，没有人回答碧斯的问题，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

碧斯环顾四周，还在等待着答案，只是不管过去多久，都没有任何声音。

当黑暗彻底被光明取代的时候，碧斯叹了一口气。“我想，大概是我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境地吧！既然你没有回答我，那么我就当我想的这个就是正确的答案吧！”

话音刚落，碧斯连带着照耀在碧斯身上的光全都消失了。

当黑暗再次袭来的时候，安静的环境才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可不只是因为你自己想起来哦，最重要的是，你挡到我的路了。不过，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作为一个棋子，你只要知道你需要知道的讯息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

“接下来，该看好戏了！戏码演到这里，差不多该轮到双生子！”

“真是有趣呢？我有点儿好奇，你为什么不选择跟我做交易呢？跟我做交易，胜算可是会打得多呢！”

“那么你要跟我最交易么？恶魔大人！”

“你真是狡猾！你放心，我不会插手的，这一次我只看戏，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两个神吧！如果有需要，我不介意加入战局哦，只要你想，随时可以跟我做交易，看在你那么有趣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优先权哦！”

“那就先谢谢了，不过，我不会跟恶魔做交易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

“哪怕是输？也不愿意跟恶魔做交易？那你可不聪明！”

“如果我没有办法做到，那么恶魔大人就真的可以做到么？”

“这么自负的态度，我虽然喜欢，但是却讨厌呢，你这样可是会输的哦！”

“如果连我都输了，那么您也没有胜算的呢！”

“你有点小看了，我们这三股外来力量了。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碧斯清醒过来了，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昏迷的了多久，当然也没有多久，最多就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不过到底是不是晚上也不好说，毕竟他们并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只是薛诰和沐蓁都休息了一段时间。

碧斯醒来时候，正好跟薛诰对视，而沐蓁就睡在自己的旁边，现在还没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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