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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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天色一片漆黑，站在徐亮所在的位置往西望去。清军大营的方向还闪烁着无数星星点点的暗弱的亮光，如同被薄雾笼罩的星海。

两军阵中的空地上早就没了动静，清军的游骑都收了回去，大晚上黑灯瞎火把骑兵撒出来可不是好办法。不打个灯笼火把搞不好就连人带马摔跟头。要是打着灯笼，这不是个活靶子吗？

徐亮高高抬起了右臂。这是明军的军礼，是向出征的掷弹兵敬礼！

六个掷弹兵营的三千多名官兵将参加今晚的夜袭！两位旅长也将亲自带队出阵，而他则在后督战。另外骑兵和一个轻步兵营则以班为单位，散开在战场四周，掩护六个掷弹兵营的行动。

说实在的，琦亮现在摆出的壕沟加胸墙加木盾的乌龟阵，已经很有一点后世堑壕战的思路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可是现在没有机关枪这东西，也没有铁丝网和地雷为清军战壕提供保护。而且，为了加大火力密度，清军壕沟当中的鸟枪兵、抬枪手的人数又太多，要真有雨点般的手榴弹砸下来…….

徐亮真的是有点期待掷弹兵突袭的结果了！

满洲镶白旗的那元是在满城出生和长大的，虽然和所有的旗人一样，他的户籍是落在北京的，但是福州才是他实实在在的家。二十多年以来，他就生活在繁华似锦的福州城。福州的人物风情，他都无比熟悉，也无比的喜欢，反倒是北方的天子居停，真是有些陌生。对于天地会，对于洪家兄弟，对于反清复明的故事，那元都是知道的，甚至还认识不少天地会的成员――在南方，你要不认得一个天地会成员真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不过这些天地会兄弟，对他这个旗人也非常友好，什么“海外天子，来复大明”的故事，只当一个笑话，谁也没有认真。

可几乎一夜之间，笑话居然成真了！那个让那元满心喜欢的福州城，也在一夜之间变了样！二十年来他并没有感觉到的“旗汉之别”，忽然变得那么泾渭分明！

不，不是旗汉之别，而是旗汉世仇！

这段日子，城内外千百万汉人的仇恨目光浓烈的几乎可以用手触摸到了！满城现在戒备森严，汉人平民根本不允许进入，而城内的旗人也不敢随便外出，据说有天地会和洪门分子要斩了旗人的脑袋献给盘踞广州的朱明天子！

更有传言说，一旦福州城被明军打破，城内的旗人无论老幼，一律都要被屠

干净！

在北边有亲戚可投的旗人妇孺老弱，现在都已经悄悄离开这个险地了。可是那元一家却没有地方可去，他的老姓是“叶赫”是个显赫家族，但是他这一枝早就没落了，在福州落户安家也有几十年了，北边的大人物们早就不认得他了。

所以，他那元只有站出来保大清保皇上同时也保自己的家园亲人。在新军扩编的时候，他就成了个领催，前一阵子梳理绿营的时候，又从八旗新军转到了福州将军的军标，擢升了都司，管着二百多个毫无斗志的汉人鸟枪兵，今晚上就驻守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壕沟里面。

由于今天白天几乎都在挖壕沟，他麾下的士兵都累得够呛，现在除了值夜的哨兵，都挤成一堆呼呼大睡了。而他却睡不着，抱着自己的腰刀，睁大眼睛一遍遍看着前方的战场。他似乎听见部队运动的声响，但仔细一听，又是一片寂静。就在他以为自己精神太过紧张，以致疑神疑鬼的时候，接着月光，他忽然看见地面上似乎有东西在挪动！

“敌袭！”那元的第一反应就拔出腰刀扯开嗓子大喊。

“敌袭！敌袭……不好啦，明匪打过来啦！”

壕沟里面顿时乱了起来，乱七八糟的呼喊声响成了一片，但是谁也不知道遇到敌袭的时候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举枪射击吗？不对啊，绿营可没有燧发枪，都是装火绳的鸟枪、抬枪，现在来得及点火？

“全体起立……前进！”

被那元发现的是大明陆军掷弹兵营第三掷弹兵连的部队，连长李开中尉瞧见偷袭不成，干脆让士兵站起来前进，不过走十几步路就能靠到离清军堑壕足够近的距离，到时候就很容易把手榴弹扔进去了。

“全体立正，手榴弹准备！”

随着李开的口令，掷弹兵人手一个手榴弹。

“拉弦……投！”

这种依着口令，一百多颗手榴弹一块儿往外扔的打法，要是让后世的八路军爷爷们看见一定会笑到肚子疼的。不过确实是眼下大明陆军掷弹兵操典上规定的标准战术――现在欧洲的掷弹兵也是这么个打法，排队枪毙改成了排队扔炸弹！

“哎哟！哎哟……”

壕沟里的清军顿时惨叫起来，手榴弹当然还没有爆炸，可是有不少人的脑袋却被砸开了花！有几个手快的还接住了手

榴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凑在眼前仔细观察。

结果就是轰的一声，呃，脑袋就没有了！

“糟了，是炸雷！”

听到大营外面传来的阵阵轰鸣，在之前被手榴弹炸伤过的傅方立时就感到大事不好了。当日，明军不过投掷出百多枚这样的炸雷，就让健锐营和八旗新军死伤了数百人！而现在爆炸声密集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明军该丢出了多少炸雷啊！那些被放在壕沟里的鸟枪兵、抬枪兵这下该死伤惨重了吧？

“这是……”今晚对琦亮来说也是个不眠夜，明军的夜袭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正披挂整齐，拄着腰刀端坐在大营当中，随时准备指挥大军打反击。可是这此起彼伏的密集爆炸声，却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已经见识过这种炸雷的厉害，但是他没有想到明军的炸雷居然多到这种地步！也没有想到炸雷是可以直接往壕沟里面扔的――其实也很难在远距离上将手榴弹准确投进战壕。如果壕沟里面的绿营兵都装备着燧发枪，倒是能给冒险靠近投手榴弹的明军掷弹兵造成一定伤亡。

可是战场上没有如果二字，有的只是生死胜败！

被手榴弹炸得损失惨重的清军绿营兵还没有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精悍的明军掷弹兵已经涌进了战壕，喊杀声、惨叫声顿时就在清军大寨东面响了起来。在刚才爆炸中幸存下来的清兵大多是没有格斗兵刃的鸟枪兵和抬枪兵，就算有些人配了腰刀，慌乱当中也没有拔刀死战的勇气。而是飞也似的跃出战壕。往清军大营里面跑去。

那元也在逃跑的清军之列。这个从小就生长在福州城里的旗人青年一边跑一边哭。不是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哭的。而是为福州满城的旗人老少而哭，为即将要逝去的太平盛世而哭……

李开中尉则在笑！今天是十六岁的少年郎第一次杀人！打死了一个大胡子清军军官，也不知道是游击还是都司。不过都是一样的不堪一击！

“兄弟们，大家不要恋战，跟我冲！目标，清军的炮兵阵地！”

他挥动军刀。直指前方不远处的清军炮兵阵地。那里摆放着一排野炮，如果装上炮弹，足可以把今天晚上参战的明军掷弹兵都打死！所以今天明军的第二个目标，就是清军的这些大炮，只要把这些大炮的火门钉死，大明可就胜了八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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