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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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乌龟对林枫的话无动于衷，只是从壳里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苹果。削了皮的苹果依然是浑圆的，被它这么一碰，滚了又滚，然后停下。

此时的“龟哥”就好似一个无比天真的小动物一般，憨态可掬。

“龟哥，咱就别装了。你一个中华草龟，就算长得再慢，也不可能十几年几十年如一日的纹丝不动长这么大点儿。再说，家里头果盘里隔三差五少一个苹果，真当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啊？我再马虎，再不上心，一天吃几个苹果我自己心里头没点数吗？”

林枫面无表情的撇着嘴，“我原先不爱往你这方面想，总觉得是自己记错了或者是梦游了。可是龟哥，我这两天一出门你就爬游戏机上一出门你就爬游戏机上——那游戏机有多邪门我又不是不知道，这可太巧合了。说句实话，龟哥，那游戏机是个什么东西，你都快比我了解了吧？”

小乌龟回过头来，不再扒拉苹果，而是看着林枫。它那一对小豆豆眼，居然有了“人”的神韵在其中。

只是它看着林枫，却依然没有说话。

林枫也看着它，继续说道：“龟哥，看在你吃我家这么多苹果的份上，就现个身吧。”

小乌龟开始朝着林枫吐泡泡。

它还在装。

林枫点头说好，大步流星走到小乌龟，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它，突然弯下身子，然后一把拿走它面前的苹果，转身便走。

然而在林枫刚刚转过身来，刚刚跨出一步，自己拿着苹果的手忽然一沉，接着一轻。

另一只手握住了那个苹果，然后一把夺过。

林枫转过头来，终于看到了自己心中所期待的一番场景。

一个人，而不是龟，颓然坐在自己家的电视柜上，手里握着刚刚从自己手中夺过去的苹果，一口咬下，咔咔的在嘴里嚼着。他抬眼皮看了一眼林枫，接着便重新收回视线，嘴里头嚼个不停。等他终于咽下去，便慢悠悠的开口问道：“说吧，非得叫我现身，到底有什么事情。”

只见那人玉面青袍，眉目干净。虽然并不俊朗，却也是个五官端正的少年。

只是一身青袍绿衣虽然清爽利落，上面还印有龟甲花纹，穿在这少年的身上却有些凌乱邋遢。林枫一时间只顾看着那少年，没有开口问话。那少年也不在意，默默的啃着苹果。他的动作很慢，一口一口嚼的也颇为认真，对面前的林枫视而不见。

等林枫回过神来，便回退到沙发上。面对这只化了形的“自己人”，林枫的心中有无数的问题，但是放到嘴边却不知道从何问起。按理来说，自己养着这乌龟这么多年，也有了些感情，可此时坐在电视柜上面的少年，却又如此陌生。林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是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是相处多年的老朋友，还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林枫措辞半天，开口还是有些生分：“呃，龟哥，你真是修真者？那……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一直叫你‘龟哥’吧？”

“我不是什么修真者，人修炼了才是修真者，我这样的，叫妖。”那少年一边回答，嘴里也不闲着，仍旧吃着苹果：“第二个问题，我不能告诉你。妖的真名算是软肋，平时我除了在你家呆着也没甚人走动，没啥称呼。你就叫我‘龟哥’吧，这么多年听着也习惯了。”

听到了龟哥的回答，林枫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尴尬感觉。他实在有太多的疑惑了，便连珠炮似的开口问道：“龟哥，你到底是为啥一直住在我家？修真者，我是说，妖要修炼，不都找个洞天福地汲取灵气吗？还有，我祖上到底……”

少年忙举起手挥了挥：“打住打住，一个一个问，别急。”

“你为啥住在我家？”

“刚才听你的口气，也算是知道些修真界的东西，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我住在你家，是因为祖上有过约定，其实就是跟你曾祖父打了个赌，后来我输了，就答应他庇护你林家三代人。从你爷爷那一辈儿开始，我就一直住在林家，一直到你这一代，算是最后一代。”

林枫继续问道：“我家祖上，一直是修行家族吗？”

龟哥的回答依然很干脆：“不知道。我就知道你高祖父也是修真者，代代相传，到你父亲为止。再往上就不知道了。不过你们林家一直没什么名气，应该也不是什么修行大家族大门派，不然我活这么久，也不会什么有关于你们家的名声都没听说过。”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林枫听到龟哥提起自己的父亲，忽然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开口便问：“‘到我父亲为止’，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是不是修真者？”

龟哥此时正啃完了那个苹果，听到林枫这么问，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透着古怪。他抬手一丢，苹果核准确无误的掉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内，双手往身上擦了擦，开口道：“我知道你问这话是啥意思。你很清楚，假如你父母是修真者，那他就绝不会因工伤事故而死。而假如你父母不是修真者，那他们又为何不修行。而且你又没法不怀疑你父母的死因，毕竟他们死的时候你虽然才八岁，但是你的记忆——不应该那么模糊才对。”

林枫的心都揪了起来。龟哥道出了他心中所有的困惑，而这些接二连三的问题，隐隐指向一个不愿让林枫猜测的一个又一个黑色的答案。

林枫等着，龟哥却话锋一转。

“但是这些事情，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一点——你的记忆，是我改的。但对你是好意，在我这里，你可以放心。至于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答应过你母亲，言尽于此……”

此时，电视柜的另一端，原本放置游戏机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身着皮夹克，一条土黄的裤子的一位壮汉。那壮汉突兀的出现，开口打断龟哥的言语：“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我了个大去！这货是从哪冒出来的？！

林枫惊的跳起，闪电般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声音都有些颤抖：“卧槽……你特么谁？”

龟哥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慢悠悠的说道：“它就是你头两天玩的那个机（鸡），游戏机。”

林枫心里头还扑通扑通的跳，但听到龟哥的解释也就信了。林枫紧紧盯着那个壮汉，刀不离手，却缓慢的坐了下来，惊魂未定的说道：“哦，你就是那个，百年润发洗发水赠送的那个……”

那壮汉似乎不愿提起这个头衔，不等林枫说完就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

“你，”林枫嘴里磕绊了一下，从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你刚才说你能告诉我什么？”

“你八岁时候的记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你身上的所有秘密……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答应继续玩我给你提供的这个游戏，你想知道啥我告诉你啥。”壮汉飞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青衣少年：“不像这只王八。”

少年没有回话，只是摸摸鼻子，身上龟背青袍无风自动。

林枫没有看出什么，只觉得周身有些发凉，而一旁的壮汉却感受到了那少年的汹涌杀意。感受到少年的敌视，壮汉也是个刺头，不甘示弱，拍腿站起来：“真以为我怕你不成？！有能耐出去单挑！仗着一方小天地欺负人算什么本事？！”

少年懒洋洋的站起身来，眼皮半睁，面无表情的看着壮汉，语气依然缓慢：“那就出去。”

说罢二人便是要走。

“你们给我站住！”林枫当啷一声把水果刀拍在桌面上，大声喝到：“都干啥啊，一眼不和就大打出手，都还是不是成年人了？”

这两位一时之间还真就被问住了，两人愣了愣，壮汉首先开口回答道：“我是妖。”

少年跟着“嗯”了一声，也算是回应。

“行行行，好好好，对对对，你们是妖。”林枫双手合十，一拜再拜：“我算是服了，你们都是修行好几百年的大爷，行吗？咱们能不能先把话说明白了再动手？百年……游戏机，我问你，我想知道这些，是不是必须得答应你继续玩那个游戏？”

壮汉道：“对。”

林枫接着道：“那我接着玩那游戏，能如何？”

壮汉道：“玩成了搬山填海，修得长生。玩不成身死道消，永世不得超生。”

壮汉说的很简单，林枫低头沉吟，似乎是有些犹豫。在他心中，求得长生并不是最大的诱惑，自己父母的死因，自己八岁的记忆才是他最想要获得的。

少年此时却接茬道：“小叶子，你可要知道，无上大道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大道茫茫，真正悟道的却寥寥无几。看他说的风轻云淡，你要真的练了，玩了那款游戏，才是十死无生。”

少年也是好话，毕竟寻常修行，若是此生无望大道，还能有个退而求其次。这壮汉的功法，却是退也不能退。一旦停滞不前，就得死。而且是神魂俱灭，身死道消——永世不得翻身。

这是拿自己的一切身家，去跟上天赌来一个大道机缘！

少年觉得自己说的还不足以动摇林枫，便开口道：“你若真的想要走修仙这一途，我可将你林家原本的功法一丝不差的尽传于你。茫茫大道，有的是岁月去磨炼，去感悟。漫长人生，还有许多精彩可以看。只放眼于眼前，急功近利，可是要死人的！”

林枫细细品味少年话语，却忽然察觉了什么：“等会，小叶子是什么意思？”

少年自觉失语，便是闭口不答。

此时此刻，林枫的心中充满了茫然。他什么都想问，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林枫看着少年，又看了看壮汉。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他林枫人生路上的一个岔道口。

是自己的一个选择。

以后究竟要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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