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错了，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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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男放下电话，只得一阵苦笑。

她知道自己爷爷的性子，一个半只脚已经踏入“得道”的老顽童，平日里对于修真界的事，基本上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也乐得悠闲，活的像是个退休多年，安心养老的凡人一般。所以平时跟自己电话之中聊的多的，基本上都是有关她的道心和修行方面的事情，以及一些长辈的关心话。

什么“最近修行顺不顺利啊”，“龙纹组的工作累不累啊”，“成天御剑飞行很容易上火，我来教你一套“清水动灵诀”之类的言语。这次特地的找她说了这件事情，一来也是为了提醒自己，身在龙纹组不要随意站队，二来，也说明了此事的重要程度。要知道，以往的他，对于修真界的事情可漠不关心。

老爷子亲自出马，足以可见此时的严重程度。不过李英男作为龙纹组情报组小组长，对此事依旧是有心无力。

不是她李英男修为不够，只是李英男此时并不在f市。

她甚至不在华夏，不在人间。

方才借口说自己在妖戒斋给胡幼幽庆生，也只不过是报喜不报忧的一套说辞而已。李英男放下手机，将其收回自己的乾坤戒指，沿着一条河流的边岸，追上队伍。

这是一只由龙纹组大小成员组织的一次没有报备，没有记录在案的自愿行动。行动的规模，人员配比，情报搜集，以及各个成员的修为天赋神通的记录，完全没有往日龙纹组行动时候的那种整齐划一，以及十分合理的搭配。

唯一统一的，只是这次行动的目的。

那就是沿着这条忘川河边，走着这条黄泉小路，穿过彼岸花丛，找寻那消失在地府，杳无音信的陈龙。

这是一条留给死人的道路。一路上的他们，不能交谈，不能施展神通灵力，甚至连走的快些，都做不到。因为他们是活的，这条路，不是他们的路。

活人，或许可能通过一些取巧的道法神通踏足，但地府的规则不容更改。活人走在死路上，很容易就变成死人。龙纹组组员在敲定这次任务的时候，曾经声明过这一点。黄泉路上，若非道心坚毅，即便是有大神通，修为高深的修真者，也极易迷失其中，转世投胎。妄图抵抗者，甚至还会魂飞魄散。

地府之中，“自寻死路”，并非一句空话。

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这一行，乃是真正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小到一个小小的组员，大到龙纹组一队之长，修为也是由魂魄境直到无境参差不齐。此次行动，统共三十七人，个个向死而走，踏在黄泉路上，与亡者比肩而行。

因为“群龙”，不能“无首”。

陈龙的下落，他们誓要弄个清楚！

……

“小梦，小梦……”铁箱之中，嘶哑苍老的声音轻声唤着，声音既悲凉又沧桑。年少的单梦听见蝉老爷的招呼，连忙移步来到铁箱旁边，恭敬的等着吩咐。只是他等了半饷，也没听见蝉老爷有什么动静。

铁箱之中，轻轻的喘息声音传入单梦耳中，那老人似乎在铁箱中睡着了，或者方才那几声呼唤也只是蝉老爷梦中的呓语——但年少的单梦并不敢有过多的想法，他也没管这蝉老爷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而是一直弓着身子，静等差遣。

而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小梦啊，”蝉老爷似乎是“睡醒了”，终于开口：“那个前辈……真无其他心思？”

单梦如实禀报：“那白发老者并不愿与我天蝉院和千蛊教有所瓜葛。这次与龙纹组的通话，也全然没有背着我们，他所针对的不是我天蝉院，应该只是刑裕兴刑分队。”

“不愿么？”蝉老爷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嘶哑，但乍一听来，只是人畜无害的苍老：“恐怕是‘不屑’吧……”

单梦没有接茬。伴君如伴虎，一些言语，蝉老爷说得，他人却附和不得。单梦服侍蝉老爷有些年月了，他也许不够之前的那些人聪明，却最为懂事，所以活的最久。

“谁能想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住着这么一号人物，半只脚都踏入得道的境界，近乎永生……”蝉老爷的声音有些愤懑，但又底气不足，过了半饷，只是长叹一声：“唉……人跟人，当真比不得啊……”

“单梦愿誓死追随老爷，助老爷早蹬大道，窥得仙路神峰！老爷不必妄自菲薄，此次千蛊教虽然破我阴魂阵眼，但其弟子损失惨重，待得找寻到千蛊教根基所在，我天蝉院定可集结势力，将其一举歼灭！”

“呵呵，”蝉老爷轻笑道：“同样是恭维的话，在你嘴里说出来，中听的多了。单梦，你……很好。”

单梦心中顿时忐忑不已。因为在此之前，单梦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一次类似话语。作为呆在蝉老爷身边最久的人，他从来没听过蝉老爷说过谁的好。

“小梦，你说，老爷我是不是错了……”蝉老爷的声音有些唏嘘：“一步错，步步错，一错再错……想不到，我蝉某平白向着大道求了一辈子，求来的却一直是这些龌龊的算计，还有那些招惹不起的人物。”

蝉老爷幽幽然：“当初给那刑裕兴护法，我天蝉院付出的代价虽然不小，却也乐得领下这份人情。可是没曾想，人家只拿咱们当那出鞘的剑，冲锋的枪。唉……这两天，我观想之时，一直在做同一个梦。而那梦里，我总来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天才地宝遍地都是，灵力浓郁的不像话，但我定睛一看，你猜怎么着？”

单梦汗如雨下，强行镇定的道：“弟子……猜不出。”

“那天才地宝之上，洒满了我天蝉院众弟子的血和肉。冤魂哀嚎，尸横遍野！哈哈哈哈哈哈！”

蝉老爷狂笑着，声音之大，甚至震荡得铁箱都嗡嗡作响。

单梦破天荒的汗毛炸立，神色失态。凛冽的山风吹过，直惊的单梦心中一阵阵的发寒。

“想要拿我天蝉院当枪使，我就坏你龙纹组那雷打不动的规矩！刑裕兴，这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

单梦呆立当场，接着一屁股跌坐在铁箱旁边，绝望的瑟瑟发抖。这一刻，他明白，蝉老爷这句话说出口，便再也不打算收回来。

蝉老爷，疯了！

……

白天的步行街道，热闹非凡。

络绎不绝的行人，叫卖不停的摊贩，大街上人挨着人，人流缓缓如同一汪粘稠的糖浆，涌动在商铺附近。人流之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大多走走看看。买东西的人，眼中瞄着货，而卖东西的人，眼中瞄着买货的人，双方都是相互扫视，一旦投机，便是一番询问砍价。

只是这人流之中，也有着相互瞄着，却既不为买，又不为卖的“闲散人士”。一个身穿花衬衫半袖，下身肥大裤衩，脚穿洞洞拖鞋的不良青年，此时正在人流之中，与一个高个大汉对视。青年看向大汉的眼神很是不屑，嘴角弯弯翘起，先是笑笑，接着便将手横在自己喉咙地方，做了个割喉的手势，甚是挑衅。

大汉没说话，深深望了那青年一眼，却只是站在原地，手插入自己衣服的口袋里面，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

祛凡符么？青年人毫不在意的摸出一块口香糖，丢进嘴里——这里头的人群太过密集，一旦驱散，注定会引起那些凡人的注意。这样便要坏了龙纹组“仙凡不干涉”的规矩，他量那壮汉也是不敢。

来自千蛊教的青年有恃无恐，甚至还用口香糖吹了个泡泡。泡泡越吹越大，然后破开，青年再嚼，顿时有些索然无味。贾堂主的吩咐不能坏：易静不易动，只带着眼睛和神识去看——所以青年即便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跟这壮汉动手，斗法一番，也是不成了。

只是这青年没想到，那壮汉拿出的一页符纸，并非祛凡符，而是一道引雷符。他更没想到的是，那壮汉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四周凡人拥挤密集之处，直接引动这张符纸。

青年没有丝毫的防备，一道落雷直接从天上劈下。水桶粗的雷电光柱打在青年身上，直接引燃了他的神魂。

轰隆一声，天雷滚滚。只见一个人形的火焰在人群中惨叫着倒下。密集的人流炸成一团，以那着火的青年为中心，向着周围四散而逃。

“快跑啊！”

“烧死人啦！”

“什么东西？怎么了？”

“有几个人着火了！被雷劈了！快跑！”

“可能是高压线漏电了！别用水泼，别用水！”

一时间，人群拥挤无比，有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踩在他的背上。有的人鞋子掉了，却依旧随着人流推搡着前行。浪潮涌动，人群挤翻了几个简易的遮雨棚子，那铁架子搭成的棚子哗啦啦散落翻到，顿时又砸中了一片人。

青年的神魂在燃烧——那是一种相比于肉身燃烧更加痛苦的疼痛。他无助的瘫软在地上，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壮汉到底是怎么了。

仙凡不干涉呢？说好的仙凡之间，不能有交集呢？！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做！

他们天蝉院，怎敢如此挑衅龙纹组？！

青年抽搐着，周身起火，惊骇的瞪着眼睛，终于死不瞑目。

化作一团焦黑的尸体。

只是地上的尸体，并非只有青年一人。而作为修真者的他，在那道落雷降下之后，虽然正处于法术中心，却是最后一个咽气的人。

而在他身旁，另有四具大小不一的焦黑尸体，却只是被雷法波及，却又一击致命。

他们不是修真者。

他们只是买家，和卖家。是这片步行街真正的“主人”。

他们，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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