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 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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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灵石带路，说来轻巧。

不巧的是，林枫先前可根本没给过这小鬼灵石，只是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便被矮子的叫嚷声打断了。而接下来，小树枝莫名其妙跑掉，这事儿便透着古怪。所以在林枫答应过壮汉，然后发觉小树枝不见之后，便有所察觉，等他再一找，自己身上的这块并未放入乾坤袋之中的下等灵石，果然不见了。

而林枫去找那小树枝，其实也多半存了些问罪的念头。一块下等灵石对于林枫来说，真不算什么，但林枫觉得，无论自己怎么花，甚至是白送人，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但东西被盗，却总是有些不爽的。

断人踪迹，是一门高深的神通。其复杂程度并不亚于那繁杂奇多的阵法。不过林枫能找上小树枝，多半还是因为这块灵石。林枫的功法与他人不同，“天衍神功”对于灵力的需求十分庞大，所以林枫只能以鲸吞的方法汲取灵气，所以吞噬咀嚼过无数灵石的他，自然而然的就对于灵石之间的口味上的细微差别很是敏感。现在的他已经可以不借助法术神通等等探查手段，分清楚两块看上去完全相同的灵石之间的差别。

嗅一嗅，舔一舔，咬一咬，就知道。

所以他相当于是闻着那块灵石的味道，找到了小树枝的住处。

只不过等他找到这小树枝的时候，却又改了主意。

因为小树枝的住处，他明显能够“看到”，另一个老鬼的苟延残喘。魂魄年久不沾魂力灵力，算是年久失修，空耗着自己的魂魄力量为生，已经到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换成阳间的话说，就是长时间没吃饭，饿的快死了。

所以林枫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个事情的大概。

林枫自然不清楚这老鬼跟小树枝的关系，但既然能够住在一起，想来不会太过平常。而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无非就是这小树枝想要救这个老鬼，而无奈自己只能做些给人跑腿带路的事情，根本赚不着什么大钱，偏偏遇上了自己这富得流油的大款，见财起意，可以理解。

然而理解归理解，错的就是错的。做错的事情，当事人可以事后原谅，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谢你们，我，我，对不起……”小树枝默默的跟着二人走开有了一段距离之后，便喃喃的开口：“我一开始，没想拿……”

对于林枫先前在自己爷爷面前并未点名他偷灵石的事情，小树枝心里很是感激。

“财富动人心，这很常见。偷偷摸摸的事情，都是被逼出来的，虽然损人利己，但盗亦有道，其实对我来说，真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林枫想起了那个因为想偷自己东西却误打误撞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女，心想这修真界流传的“大道万千”还真不算是一句空话。盗，居然也是一道，还真是有趣的很。

所以林枫倒是挺能理解这些蕴藏在小偷小摸之中的大道至理，再加上自己那次的虎口脱险，所以对于自己的灵石被盗不仅不太在意，而且还有点小兴奋。

一个非常典型的散财童子的想法。

“我，我就这一次……”小树枝怯生生的说道。

“就这一次？你小子糊弄鬼呢？”林枫气笑：“老子怎么说也是个练家子，你小子第一次干这事儿，还能不被我发现？”

小树枝低下头，默不作声。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两句算了。”杨冰毕竟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很能理解穷人家孩子那种卑微的自尊心，便岔开话题：“小树枝，带我们去换魂珠的地方吧。”

“恩，就在那里。”小树枝遥遥一指，二人看去，在这算是贫民区之中鹤立鸡群的一栋建筑物远远的处在那里。

小树枝不像这两位身上带着修为，所以林枫跟杨冰两人只好一步一步跟着走。这三人又走了一会，却依然见到那兑换魂珠的建筑根本没大多少，所谓望山跑死马，可真算是应了景了。

但好在这二人出来阴间，所办的事情也都并不着急。至于那壮汉所托……

老子只是答应你把信送到，而且你自己又没说多久。

操这心干啥。

再说当初我一说认识李英男，你这老小子倒是轻松了，魂飞魄散的那么快，多余的细节是一点没交代，你叫我咋办？

林枫愤愤不平的给自己胡乱找着理由，丝毫不理会这一举动所产生的因果。想来也是，林枫此时身上的因果就是一团乱麻，想要理顺也实在是困难，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倒也合乎他那逍遥道心。

只不过林枫不知道，他跟那壮汉提李英男的名字，那壮汉并不是心弦松动魂飞魄散的。

而是绝望而死。

因为在壮汉的眼中，他们这一队进入阴间寻找陈龙的龙纹组成员，已经全军覆没了。

所以林枫此次插手，虽然是好心，却是开了个“恶因”。

至于结出什么“果”来，那就是后话了。

三人摇摇晃晃，走马观花。一边走着，还一边先聊着什么。而小树枝在跟两人混熟了之后，也逐渐打开了话匣子。对于阴间冥市，这小鬼倒很是了解，而根据他的介绍，林枫二人也知道了许多阴间之中的规矩和避讳。比如阴曹和地府的区别，比如阴间鬼物与投胎魂魄之间的取舍，还有那些，在小树枝看来，最不能得罪的，飞来飞去畅通无阻的鬼差老爷们。

值得注意的是，小树枝无意间提到过的，就是阴间的鬼差们，照比平日少了很多。而这段现象，持续的时间还挺长。

杨冰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但林枫却暗暗记下了这一点。

“林哥哥，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小树枝现在明显比方才要放开了许多，看向林枫的脸色也不再谨慎，但一种跟他年龄不相符的讨好神色却跃然于小脸上。

“你先说说看。”

“我偷灵石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的爷爷呀。”

“你以为你爷爷不知道啊？”林枫笑笑，然后摇了摇头：“人老成精啦。你爷爷阳寿阴寿都不短，到了这个岁数，好多事情人家一打眼就看明白了。之前你爷爷想要把这灵石换给我们，就是明白了这一点。他是真的对你好啊。”

“真的啊，”小树枝小脸苦兮兮的，却有些不解：“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去找你的时候，你那脸上全是答案，明摆着做了亏心事了。”林枫道：“我想给你圆都圆不回来。”

小树枝“哦”了一声，心中有些沮丧。

魂珠商店，依旧远远的挂在那里，像是个永远都接进不了的目标。三人走马观花，林枫有意无意的跟杨冰对视了一眼，发现杨冰的眼中也有深意，便心中了然。

二人眼神刚一接触，旋即收回，依旧有说有笑。

似是无意，林枫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小树枝啊，你说这阴间之中，那些管理阴魂的鬼差们忽然少了那么多，那么要是有了坏蛋该怎么办呢？”

“哦，最近的阴间的确有些不太平。平日里那些鬼差大人们看着凶，其实也是保护我们不受一些坏蛋的欺负呢，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大街上的确有些不安全。爷爷也因为这个原因，劝过小树枝好多次了。”

小树枝似乎是怕这个说法吓到两人，所以话锋一转，大声道：“不过小树枝不怕！这么长时间，小树枝还从没真正遇到过那些恶鬼邪魔呢，而且就算有，我，我，可以带你们逃的！”

“孤魂不同恶鬼。人心分善恶，鬼魂何尝不是呢。”林枫一只手悄悄缩进乾坤袋中，却神色平常的朝着小树枝道：“小树枝，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小树枝一脸茫然，看向林枫，不明所以。

“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你信么？”林枫见到小树枝懵懂的样子，便尽量说的简单一些。

小树枝下意识的点点头，却一时闹不明白眼前的林哥哥为什么要突然问他这么一个古怪的问题。

林枫摸了摸小树枝的脑袋瓜，似乎在自言自语。

“但你林哥哥一开始是不信的。”林枫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小树枝：“我从一开始步入修真界的时候，就只知道讲理，不知道因果。就在先前，我也从来没在乎过因果无常，福祸不定。因为在我看来，人生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我的人生，应当是凡人的一生。”

林枫暗暗咬牙。

“但是现在，我特么信了。草。”林枫一股无名的火焰涌上胸膛：“老子刚刚跟那壮汉起了‘因’，还没想出办法，究竟怎么了结这‘果’呢，这果就结出来了。”

林枫站在原地，不再迈出脚步。

走是没有用的。他们很早的时候就在原地踏步了。如同迷失在森林之中的人一样，划着圈子，眼睁睁的看着那远处的兑换魂珠的建筑，就是没办法接近。

如同“鬼打墙”。

这是阵法，得破。但林枫对于阴间初来乍到，却是人生地不熟。天时地利人和，“地”，“人”，两势都不沾，这阵想要巧破，难。

看来只有动手了。

一道符篆被引燃。林枫借势向天上一丢，四周景物一阵模糊。

再次清晰之后，四道鬼魂现身在林枫与杨冰面前。

虬髯大汉，只剩下的一条手臂上，握着一把鬼头刀。

细高的个子，两手空空，但脸上却带着一个雪白的无鼻面具。

妖冶女子，身着几缕轻纱，“神秘之处”却叫人难以看清。

老叟披蓑衣，拄着一根鱼竿。

小树枝今天终于遇到了。

不是因为碰巧。

而是因为，这小树枝，终于不像往日那般穷困潦倒。

小树枝的身后，站着两条“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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