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111 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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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小巷中，一个报童正用他那童声叫卖着。

“号外号外……”

“大金中都城破，大金皇室上下千余口人死于非命！仅存一根独苗逃亡！”

“蒙元大败当世武穆秦荐！渡江南下兵锋直指临安！”

“大批扬州百姓退往嘉定县避难……”

小报童边走边喊，挥舞着手中的报纸。

忽然，路边一个衣衫有些破旧的文士叫住了他：“给我来份报纸。”

“好，您拿好。”

小报童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那文士，然后又抽出一份继续往前走。

“号外号外……”

“唉！等等！我还没给钱呢！”那文士连忙叫道。

“嘻嘻，今日的号外不要钱。”小报童笑道，然后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往前走去。

“不要钱？”

那文士眉头一皱。

这报纸本身一张一文的价格就已经非常便宜了，此时出了这么多大新闻却分文不要？这让那文士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果然，当他低头去看报纸的时候，上面满是坏消息……翻遍了八版报纸，上面连一个好消息都没有！

这份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就印着六个明晃晃的大字——蒙灭金于中都。

再往下看，其中详细地描述了整场战役，包括蒙元使用了什么样的战术、武器，为何在冬季发起进攻的战略意图，复兴社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等等。

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中都攻防战。

最让那文士在意的就是这个部分——文章中的一些描写详细得令人发指，仿佛就是亲身经历过这场战斗的人口述的回忆录一样！

而且如此详细的记录有着极强的说服力，让人根本不会去想这是不是造谣……毕竟如此丰富的细节让人很难想象这篇报道是某人拍脑瓜编出来的。

接下来这位衣衫有些破旧的文士跳过了大金皇室被屠戮的部分，直接转跳到了下一个部分——淮东攻防战。

这篇报道依然延续着之前的那种朴实但却细节丰富的文风，而且这一次这篇文章中的视角不仅有士兵们的亲身经历，其中甚至还有一些一看就知道来自很高层的观点和看法。

衣衫有些破旧的文士详细研读了一遍这淮东攻防战，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在别的地方也看到过类似的说法！

他看到这些说法的地方，就在皇宫里赵朞给他看的那份奏折上，而最重要的是……那份奏折的作者乃是战斗在最前线的秦荐秦大人！！

再联系到这报纸乃是秦府的买卖，所以……

“……嘶！这，这可成何体统！？”那衣衫有些破旧的文士皱眉道。

将写给皇帝的奏折公开，并且还比给皇帝的奏折更加详细……这怎么看都是大不敬的行为！

只是此时秦荐早已不知去向，而秦荐的女婿则刚刚大闹临安城就走了秦荐的儿子女儿……

“看来这肖恒早就想好了的！真不知此人究竟从何时开始的布局……唉，那次拜访莽撞了些，不然还能多了解一下此人。”

衣衫有些破旧的文士叹息着。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天子近臣颜术颜无垢，本身乃是宗正寺少卿，与赵朞乃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之前他就对肖恒产生了些兴趣，不过那时候的他也仅止于升起一丝兴趣罢了，所以就冒冒失失地去拜访了肖恒，结果却碰了个软钉子。

再之后他就有别的事情要忙了，拜访肖恒的事情也就暂时放了下来，却不曾想这一耽误就再没机会认识肖恒了，也算是一大憾事。

虽然带着些许的遗憾，但颜少卿认真研读这两篇报道之后却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蒙元之所以能快速地破开城防基本上都是巧妙地使用了火炮。

至少在这两份报道中，这火炮一旦架起来那么无论多么深、厚的城池被破统统变成了时间问题……而且这个时间绝不会太长。

蒙元从架起火炮到轰开中都，大概用了两个时辰。而利用火炮轰开淮东城，则只用了半个时辰。

再结合之前肖恒轰塌了城门楼的事，这让颜少卿不得不往别的地方去想。

莫非……肖恒的炮击是一个警告？

颜少卿虽然读懂了肖恒的警告，但他却本能地并不想相信——毕竟在这个时代的是非观念中，不忠之人做什么都是错的。不巧的是肖恒的行为恰好是不忠的典范。

在这种情况下颜少卿不想相信肖恒会有善意，可事实摆在眼前他由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算了……”

颜少卿摇摇头，不再纠结这方面的问题，而是继续看报纸上的报道。

接下来写的就是扬州府与应天府相继沦陷的事，其中扬州府沦陷也很详细，其中也强调了蒙元对于火炮的应用，而接下来的应天府的报道就模糊了许多，显然报道此事的人只是大概听说了这么件事，本身应该没有亲身参与。

整篇报道看下来，满满的都是对于朝廷的警告……当然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是在妖言惑众，大肆宣扬朝廷孱弱在蒙元面前不堪一击。

然而颜少卿知道，这份报纸上写的多半都是事实，其中也包括不堪一击的大宋朝廷。

“……我得立即入宫。”

看完整份报纸之后，颜少卿立即动身前往皇宫。

而另一方面，这份写满了真话的报纸却很不受人待见，尤其是沈钧一系的官僚看到之后多半都恨得牙痒痒……

因为，这份报道之中虽然没明着说，但话里话外就在点名北伐不是明智之举，招惹到了大宋难以应对的敌人——蒙元。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时，坏消息一条接一条地传来……

常州失守。

两天后，平江府沦陷。

一时之间临安城北甚至有了蒙元骑兵出现！！

形势如此急转直下令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刚刚还在对秦荐的战败品头论足，而下一刻居然直接就轮到他们来面对这一切了！！

事态的发展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

就在临安府正处于风雨飘摇中的时候，海运三号带着船厂工人、补给品以及附带的几位来自荷兰的旅客悄然抵达了热兰遮港。

此时的热兰遮依旧是一片残垣断壁，不过港口上却已经有船停靠在这里了。

看着桅杆上飘扬着的橘、白、蓝三色旗帜，所有荷兰人都兴奋起来……而其中最兴奋的，就要数那位一直被囚禁于内务府的上尉了。

“看！是鳟鱼号！是公司的船！”莉娅高兴得跳着脚道。

“感谢主，感谢主让我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回归文明世界……”神官泪眼婆娑，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正巧海运三号的代船长路过，听到了那神官的话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位周小龙乃是关鳞文化课的小老师，同时也是海阎王号的众多二副之一。

是的，之一。

海阎王号上的军官配备都是X2甚至X4的，例如大副就有两名，二副更是多达四名。

只是即便如此的配置，在舰队不断膨胀的当下，作为二副的周小龙都没机会升为大副就被派出来独自执掌一船了……这既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对他的考验。

面对如此艰难的挑战，周小龙每天都在刻苦地学习，甚至还开始跟那位翻译请教起荷兰语来——毕竟以后都是要跑船的，海上总归会遇到来自各国的船只。而据荷兰人说他们的国家乃是航海大国，那么学一学他们的语言以后也会方便许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小龙听到那位神父的话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之所以能够生存下来甚至还带着不少货物，全赖肖恒的恩典。而这神父半句不提肖恒反而感谢起别人来了……这让他怎么能忍？

“你刚刚说什么？”

周小龙用蹩脚的荷兰语问道。

“啊我……我在赞美我主。”那神父见是船长来了，连忙收起了那副“文明人”的骄傲，脸上也带上了一丝谦卑的微笑。

“是吗？”周小龙眉头一皱。

“当然，当然……”

“……算了，我是来告诉你们可以离开了。”周小龙道，“另外告诉那条船，让他立即离开我大宋的海域！否则我方将立即予以击沉！”

“这……是是是。”

已经体会过海阎王号有多强大的荷兰人，在面对周小龙的时候本能地就矮了一截……至于击沉什么的，他们却丝毫不予怀疑。

虽然没看到海运三号的武装，但这毕竟是与海阎王号同级别船只……仅仅如此就已经足够了。

不多时，海运三号放下一艘小船，而荷兰人登船之后就是一喜——他们携带的货物都分门别类地摆好了，而且箱子上还都贴了各自的名字。

很快大家就都找到了自己的货物，唯独满头大汗的神父什么都没找到。

“我的，我的呢！？我的货物在哪里！？有人看到吗？”神父焦急地喊道。

“好了，大家帮你找找……”总督大人安抚了一下神父，然后带人将所有货物都清点了一遍，然后的确没有发现神父的东西。

“一定是宋人漏了，一定是……总督大人，请您帮我向宋人询问一二。”

“这……好吧。”

总督硬着头皮出面，跟旁边看猴戏一样的海员挤出了个笑脸，然后问道：“请问，他的货物在哪？是不是落下了？”

旁边的翻译如实地翻成了汉语。

“不，我们船长说了，你们的货物都是我家公子的恩赐，所以你们要感谢就得感谢我家公子。至于你主的那份还没送来呢，请这位神父去跟你主去要吧！”

说完，海员们哈哈大笑，一个个转身爬上了海运三号……一时之间居然没人理会他们了！！

“主的那份……”总督大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神父一眼，“……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刚刚怎么得罪那位宋人船长了？”

“我没有得罪他，我发誓……”

“……”

撇去神父的尴尬与懊恼之外，其他的事情还是很顺利的。

总督大人亲自下场，跟其他几位男士一起摇起了小船，很快就接近了那艘鳟鱼号商船。

等验明了身份并且被鳟鱼号的船长请进船长室后，一众荷兰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下他们才算是真的安全了。

“总督阁下，你们不是被野蛮的宋人海盗俘虏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鳟鱼号的船长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

热兰遮总督将他们所经历的一系列堪称魔幻的经历讲给那船长听，尤其是重点描述了临安的富足……用他的话来说那里简直遍地黄金！仿佛就是传说中的用金子堆砌起来的城市一样。

而最后，总督将周小龙的话转告给了那位船长。

“让我们立即离去？热兰遮城堡可是公司投入了大量资源兴建起来的，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之前公司是不会撤离的。”

那位船长坚定地说。

“可是你若是不走，他们就要击沉你舰了……”总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没关系，再过一会我们的军舰就要回来了，对方看起来并不像是有武装的船只，我们只要靠上去……那么他们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而神父阁下也能找回您被野蛮没收的货物了。”

鳟鱼号的船长颇有自信地说道。

“感谢船长，主会庇护你的！”神父精神一震，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军舰？”热兰遮总督一愣。

“是的，军舰。”鳟鱼号的船长微笑道，“自从上次出了事之后，公司特意调集了两艘战舰过来，一艘是德特里克号，另外一艘是马里兰号！这两艘强大的战舰乃是我公司的新式……”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阵阵机密的炮火轰鸣声。

船长室内的几人微微一愣，随即起身来到窗边望向远方……

……然后，他们只见到了两片漂浮在海面上的火岛——那两个大火炬正是荷兰人的新式战舰！

虽然海运三号没有携带太多的真理，但75MM的首战表现还是令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鳟鱼号的船长望着那两艘漂浮在海上的火堆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