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134 临安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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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位高权重？

以前肖恒对这个词理解不深，当然也没有深入了解这个词的机会。而现在，当秦荐说出了那几个字后，却让肖恒终于认识到了这个词语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位高权重，说起来似乎平平淡淡没有什么，但这个词的背后的另一面却是生杀予夺。

换了个说法整个词的含义立即变得冷冰冰、血淋淋。

原来皇权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一句话就能决定一地甚至一国的命运，那么对于普通人来说岂不是更加……

想到这里肖恒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力量，就不应该掌握在某一个人的手中。

而在一边的秦荐一直没有打扰他，只是慢条斯理的喝起了茶水。

过了好一会肖恒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秦荐苦笑道：“多谢泰山大人指点。”

对于肖恒的感谢，秦荐只是点点头，随即问道：“看你一副了然的样子……刚刚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皇帝的权利未免有点太大了。”肖恒叹了口气。

“哦？”秦荐倒是不理解肖恒的想法，毕竟秦荐是本时代的土着，对于皇权的理解肯定与肖恒这个来自现代的人不一样。

不过感叹毕竟只是感叹，接下来如何应对蒙元南下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经过短暂的修整（劫掠）之后，蒙元的补给状况有所缓解，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必然就是继续南下了……肖恒和秦荐讨论研判后得出结论，蒙元必须在春天冰雪开化之前攻占南宋的主要城市以及湖广地区。

蒙元毕竟长途远征、补给困难，只有掌握了江南和胡广地区才能算是在中原站稳脚跟。

而这一切必将伴随着无数的腥风血雨。

……

临安，临时安顿之所。

想当初赵构逃到临安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的子子孙孙会在这里一直安顿下去，直至被人灭亡？

这个问题赵构应该是不曾想过的，但现在他的子孙后代赵朞却不得不来面对这个问题。

一场激烈的朝议之后，赵朞疲惫的回到了居所，揉着发酸的双眼，心中郁结之气久久不曾散去。

“混账！！”

“混账东西！！”

“哗啦……”

一个放在西方能够拍出天价的花瓶，被摔了个粉身碎骨。

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尤其是那些负责打扫碎片的小太监，更是恨不得连呼吸声都憋回去……一个个蹑手蹑脚却又速度飞快地捡拾着碎片，仿佛站在旁边的是什么吃人猛兽。

那小太监终于捡完了所有碎片，脸上如释重负，正准备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忽听一阵风声……又一个花瓶向他的脑袋砸了过来。

小太监本能的想躲，可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看准了花瓶飞来的方向不动声色的挪了挪方向，然后两眼一闭咬紧牙关……

“啪！！”

花瓶重重的砸在了小太监的脑袋上，可以说是正中靶心……然后小太监就顺势倒了下去，然后不顾自己满头是血，连忙爬起来跪倒在地。

这一套流程可以说是标准至极，以至于赵朞的气都消了不少：

“狗东西，滚下去找太医！”

小太监连连磕头称谢，然后在旁边另一个太监的搀扶下离开了。

至于地上的花瓶和血迹，自然有其他人来清理。

“嘿嘿，小狗子，你这一下可真没白挨……今后这官家对你有了印象，你小子可就前途无量了啊！等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咱啊！”

大太监唠唠叨叨的示好……当然他说的这些其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不过今天这小狗子的确挺机灵的，也算是在官家面前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以后搞不好真的会因祸得福也说不定，现在烧烧冷灶今后兴许真能用得上呢？再说不过费了些口水又没什么成本。

而那小太监晕晕乎乎的其实都没听进去。

刚挨的那一下当时觉着能挺住，可等挺过了最初的眩晕过后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除了眩晕之外还觉得恶心、想吐，更有阵阵睡意袭来。

“喂！小狗子！跟你说话呢！你倒是吭一声啊？是不是瞧不起我？”

那搀扶着小狗子的太监有些不满道。

“多，多谢……”

一句话没说完，小太监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啧……这么沉！”

“该死的，一点油水都没捞到，白挨累了。”

“……”

唠唠叨叨的一通废话中，小太监终于被送进了太医监，一个山羊胡的老先生问明了情况之后就给那小太监号号脉就把他丢给旁边的小学徒了。

看着那小学徒粗手粗脚的给小太监包扎头上的伤口，不知为什么，大太监忽然觉着自己很可能看不到这个机灵的小狗子了。

“啧，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吧！”山羊胡看那大太监一阵心烦。

“是是是……”

太医监的地位可比他们这些无名太监高太多了，那太监也不敢说什么，躬身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唉……”

等那太监走了，山羊胡御医长叹了口气。

“师父何事烦心？”

那小学徒三两下搞定了小太监的包扎工作之后，立即回到山羊胡身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官家的心情不太好啊……”山羊胡御医长叹一声，除此之外再没多说什么。

小学徒似懂非懂。

等晚上回到大通铺上，小学徒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嘿，想啥呢！？”

小学徒铺位旁边的小胖子问道。

“听说官家的心情不太好……”小学徒一脸神秘的说。

“哦……然后呢？”小胖子追问道。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师傅就说了这么一嘴。”小学徒一愣。

“切……”小胖子无聊地躺了回去，“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听呢。”

“有个小太监被官家打了，到晚上还没醒过来。”似乎是因为被同伴瞧不起了，那小学徒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

“哦？怎么样？用什么打的？伤得怎么样？”

那小胖子立即来了精神，虽然问的问题仿佛是在关心那小太监，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这家伙就是想看热闹而已。

“伤的可重了，满头满脸都是血……”见同伴感兴趣了，那小学徒立即开始卖弄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

两人的声音也慢慢的弱了下去，不一会就变成了绵长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爆炸声。

随后，这爆炸声越来越大，以至于震得房顶上的瓦片都开始松动了。

“轰……”

“啊……”

小学徒从睡梦中惊醒。

“什么情况！？”

小胖子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不，不知道……”小学徒也一脸迷茫。

不久之后，远方的爆炸声停了下来，但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嘈杂的混乱人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

“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小学徒低声问道。

“可能是。”小胖子六神无主。

“那咱们……怎么办？”小学徒也是没了主意。

“睡你的呗！还能怎么办？”

说完，小胖子拉了拉被子，转过身去准备继续睡，可窗外的嘈杂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小学徒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可他旁边那小胖子却渐渐的响起了呼噜声。

心真大……

小学徒扁了扁嘴，不过同伴的淡定也给了他一丝勇气，让他也安定了下来，拉起被子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只是……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仿佛打开了个什么开关上，紧接着无数轮混乱的马蹄声、刀剑声以及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

“求求你，我是……啊！”

“救命啊——”

“你不能，不能杀我……啊——”

“……”

当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候，那种凄惨至极的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菜市场里的鸡被从笼子里抓出来的时候就是这种叫声——恐惧、绝望且撕心裂肺。

外面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但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小胖子和小学徒对视了一眼，连忙打开了窗户，并且钻到了床下，并且屏住了呼吸。

小学徒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抱着脑袋不敢抬头，而小胖子则胆子稍微大了些，依然睁着眼睛从床缝之间望向外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伴随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火光……

“碰！”

木门被猛的踹开，小胖子就着火光，依稀见到四条粗壮的大腿从他身边经过。

小胖子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那两人走到了窗前，就听两人对话道：

“ajilluulnakhol？”

“kh??kh！”

说罢，两人匆匆离去。

随着火光渐渐远去，小胖子这才放松下来，呼呼的喘着气。

刚刚仅仅是那么一小会的功夫，他的手掌脚心就已经满是汗水，甚至连内衣都湿透了。

“走，走了？”

小学徒压低了声音问道。

“嘘……”

然后两人就在床底下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许久，直到外面的喊杀声都稍微平静了一些之后，两人这才从床底下钻出来，小心翼翼地往外摸去。

突然，小学徒一声惨叫。

“啊！！”

“干什么！？吓死我了！”

小学徒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指着院内一角说不出话来。

“嘶……”

小胖子顺着小学徒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阴影中他躺着一具无头尸体……而旁边的月光下，一个山羊胡的人头正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师傅……”

小学徒终于缓过来了，脸上带着一丝悲哀。

就在此时，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都给我闭嘴！把蒙人召回来了，咱们都得死！”

两人吓了一跳，猛一转身就见是个头上缠的只剩鼻孔的人。

“是你……你是被官家砸的那个小太监！”

“闭嘴！闭嘴！闭嘴！！”

小太监急了，而看到他如此着急那小学徒终于闭上了嘴。

外面嘈杂声音又起。

而这一次脚步更乱，火光更盛，显然人数更多……

小太监瞪了两人一眼，几步冲到了那山羊胡的尸体旁，在血泊里打了个滚，然后摆了个怪异的姿势躺下。

小胖子和小学徒对视了一眼，有样学样的跑过去抹上血迹，然后摆了个不似活人的姿势躺在了地上。

三人刚刚摆好，大队人马就冲了进来。

为首的居然是个汉人……

“太医监……啧，都被杀了吗？真是浪费……走了，去下个地方。”

混乱的人马离开了，可三小都一动不敢动，就这样以极为怪异的姿势躺到了天明。

“呼噜……”

小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太阳升起的时候干脆打起了呼噜。

小太监气得跳了起来，一脚踹向了正在打呼噜的小胖子，结果自己因为气血不足一个踉跄砸在了小胖子的身上……

“啊！”

小胖子猛然惊醒。

“闭嘴！”小太监额头上的青筋蹦起，四处打探了一番发现没什么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急匆匆的往屋内跑。

“喂，喂！等等我们……”两小连忙追了上来。

“你们跟着我干啥？”小太监问道。

“你知道得多。”小胖子道。

“……”

“你怎么知道那些是蒙人？”小胖子见他不吭声就追问道。

“官家一直在担心蒙元南下的事，你们不知道？”小太监随口敷衍着，然后就开始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小学徒问道。

“银子、铜子、吃食、刀……”小太监看了看两人忽然眼睛一亮，“你们对这里熟，哪里有银子？哪里有吃食？”

“这个嘛……咱们是太医院，不存银子的。”小学徒道。

“但是我们有人参灵芝什么的，应该能换不少钱！”小胖子连忙道。

“那……这样吧，你们去找贵重物品，我去找吃的，一会见。”

说罢，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而两人稍微犹豫了一下，倒是没追上去。

“你说那个小太监是不是在骗我们……他那么说该不会就是为了甩开我们吧？”小学徒担忧道。

“没必要，咱们还是赶紧找值钱的东西吧，就算没了那个小太监咱们也得找值钱的。”

“为什么？”

小胖子急着说：“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当盘缠！蒙人都进了皇城了，这临安肯定是破了！再不捞点东西就晚了！”

小学徒傻眼了。

“城破了？”

“临安城，破了……”

“那咱们大宋……”

小胖子不耐烦道：

“大宋？大宋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