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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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将近，因着有西凉国的使臣前来觐见，宫里比往年多了一分忙碌。

也就在这一片繁荣景象中，储秀宫突然传来一位秀女染上天花的消息。

更恰巧的是，这位秀女几日前才和安平郡主起过冲突。

天色将明，今安一人立于承乾殿门前，等待皇上的传召。

几日前，她在储秀宫确实遇到了一个嘲讽自己家事的无知秀女。

今安本准备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可还未及动手，那秀女却突然染上了天花。

这事来的着实蹊跷，并且已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而今安此次前往承乾殿，便是为了静候皇上下早朝，并且向他陈情。

她知道，要想洗清嫌疑，端看今日自己的应答，以及皇上本身对自己的信任程度。

早朝结束后，皇上仍在承乾殿内同众皇子商讨西凉使臣入宫觐见的事宜。今安静静站在门口，等着皇上忙完后的传召。

朝阳渐起，无数晨光穿过重重屋宇倾斜而下，她不由低垂了眼眸，以此避开越来越刺目的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有一众脚步声响起。本侧立于门前的今安向后靠了靠，给即将出来的皇子们让路。

殿门被缓缓开启，今安低垂着眼眸福了福身子，就在她以为众人会毫不在意地掠过自己之时，一双黑底金缕锦纹宫靴，带有目的性般停在了她的眼前。

身前的阳光被宫靴的主人遮蔽，而她也随之被笼罩在那人身前的阴影之间。

“我看这位姑娘……很是眼熟，莫不是新来的安平郡主？”

宫靴主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随之而来的一柄折扇，轻佻却不容置喙地抬起了她的下颌。

今安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远离了那柄折扇，随后挑眉看向眼前之人。

“我正是。”

“三弟，不得无礼。”

——两道声音在同时响起。

那折扇失了目标，讪讪地被主人收回。今安瞥了眼扇子的主人，而后将目光转向方才帮自己说话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身着月白色蟒袍，面目俊朗，眉宇间透着灵动飘逸。此刻他微微蹙着眉，看向自己的时候带着些不明意味的担忧。

这应该便是太子了，今安在心中想道。

认清了太子，今安又带着好奇看了看立于他身后的另一位皇子。他的年龄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面色冷峻而沉稳，眼眸中透出不加掩饰的孤傲之色，似乎无论眼前发生什么，都无法触动他一分一毫。

结合传闻，今安断定此人应是四皇子无疑。

“太子哥哥安好，四皇兄安好。”她再次俯身认真请了安。

太子二人分别还礼，今安身旁之人却很不满自己被无视的现状。他进前一步，牢牢挡住今安的视线，慢条斯理地说道：“安平郡主既识得太子和四皇弟，却唯独不识你三皇兄？”

今安看着此人，心想他刚刚还那般高傲轻佻，现下一被无视，便原形毕露了。

微挑眉梢，今安神态自若地说道：“三皇兄也安好，今安这不是……才看到你吗，三皇兄海涵，定是不会与我一般计较的？”

三皇子怎会不知她是在回敬自己方才的失礼之举。

心思微转间，他变换了语气说道：“方才是皇兄的不是，安平……妹妹，心里有所不满，也是在情理之中。不如这样，三皇兄现在便在这里听凭差遣。妹妹有什么气，可一并出了去。若一味憋在心里，反倒是我的罪过了。”

安平心想，这三皇子倒是很会以退为进。此话一出，自己若还故意和他挑刺，便会显得小家子气，而他被动的处境也会因此逆转。

果然，自己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心思微转间，今安在脸上显现出些许小女儿姿态，而后放缓语气，轻声说道：“今安方才不过是和三皇兄闹着玩罢了。三皇兄何必过于自责，今安本就没有生你的气呢。”

三皇子微微诧异，没想到眼前看似单纯的安平郡主竟接得住自己的话，甚至隐隐还有压他一头的势气。

这倒是激起了他的兴趣。

“今日一见，安平妹妹果真是……单纯可爱。皇兄有意多亲近亲近妹妹，以后若出宫，便也带上你一起，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短短几个来回间，三皇子便已自来熟般将她的称呼由“安平郡主”变成了“安平妹妹”，端的是油嘴滑舌。

今安似乎可以想见，三皇子此人平日里究竟是怎样对女孩子花言巧语，手到擒来的。

不过眼前的情形，由自己来拒绝他，却也不妥。这样想着，今安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太子，眼神中透露出求助之意。

太子接触到今安的视线，适时开口说道：“三弟，你一人出宫疯玩便罢了，若再带上安平郡主，我可没办法帮你在父皇面前遮掩。”

三皇子闻言，无奈地摊了摊手：“皇兄未免太不近人情，我只是想带安平妹妹出去走走。若整天闷在宫里，把妹妹身上的灵气消磨光了，可怎么办？”

太子看了眼一旁的四皇子，沉吟片刻，说道：“你若想带安平出宫，还是过上些时日再禀明父皇为好。不过，去与不去，最终还是看安平自己的想法。”

今安自是不能答应出宫之事。

且不说自己刚入宫还不满一月……就凭自己怀远将军府孤女的身份，也是断然不能和皇上迫切提出出宫请求的。

她清楚的知道，帝王手掌着天下的生杀大权，却也被迫拥有着横贯一生的疑心与孤独。

他可以宠爱你，将你置于云端之上；便也可以因为瞬间的疑心，将你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压下心中的一片阴霾，今安微笑着开口道：“这宫里对我来说尚算新鲜，三皇兄有心，不妨带我四处逛逛。宫外对我来说着实没有什么吸引力呢。”

三皇子闻言似乎也想起了今安的身份背景，便也就此止住了话头。

“也罢，以后我便多带妹妹在宫里找些新奇之处，倒也是一桩美差。”

“那今安在此，便多谢三皇兄了。”少女微笑着福了福身，笑容却不达眼底。

目送太子一行人逐渐远去，今安深吸一口气，踏入承乾殿内。

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言行，一定已被皇上知晓。

而她也早已想好了，待会该以何种姿态来面见皇上，陈述详情。

她会表现出一个孤女所有的无助和惶恐。

她会将自己与那秀女之事完全撇清关系。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如何利用以上种种，博取皇上更多的愧疚与信任。她也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些信任，来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