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命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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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殿，稍事休息便已近卯时。

今安估算着下朝的时间，派宫女子喻前去探听消息。

等消息的空闲里，她仔细梳理了目前得到的线索。

首先，在崇德殿偏殿的梳妆台附近有一些奇怪的粉末，它们的成分还有待自己探究。

其次是那面破碎的元素镜，如果不出所料，它应该是这次火灾的源头所在。

再者，经过昨日十皇子提醒，她发现了崇德殿这座偏殿坐北朝南，采光极佳，且因它是距离崇德殿最近的一个偏殿，其东南处的角门与崇德殿是完全相连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座偏殿会被当做给崇德殿贵宾更换衣物或稍事休息的去处。

今安觉得，如果想找到突破口，还得去查昨日在角门当值的宫人，虽然不排除这个宫人已被灭口的可能。

还有昨天火起时，明明风向朝北，火势却瞬间从偏殿蔓延至位于东侧的崇德殿主殿，这其中没有人为的手笔，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可正因为能做到这种布置的人太少，才让今安觉得尤为心惊。

如果是皇帝所做，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和西凉联姻一事是否另有阴谋？

如果是太子所做，他的出手是为了规避和西凉的联姻？还是为了打乱谁的计划？

如果是西凉方面所做，那么，大雍宫内的西凉势力到底已经渗透到什么程度？

如果是文希公主所为，那她是否是因为不愿让这场联姻顺利进行而行此事，是否和以上一方势力达成了共识，又是否在这场阴谋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无数的猜测在今安脑中汇聚，得的线索却寥寥无几。这场由火灾引发的迷雾像是永远看不到尽头。

终于，子喻带着消息匆匆而返。据说今日早朝之上，不少朝臣上谏昨日之灾为大不详。

而在今安看来，昨日大臣们并女眷受伤回家，心中必定惶恐不安，而同日同时城北民宅大片失火，人心动荡，且造成了大范围混乱，才会有今日早朝上的这一出群起上奏。

所幸的是，钦天监监正及时向上禀明了昨日的星象，只言彼时铃星东移，诸星并起，幸有紫薇气息大盛，解了诸星之虐。故此灾祸虽为上天示警，但仍昭示了帝星之盛可解小人作祟，并解众灾。

有了紫薇帝气庇佑一说，群臣纷纷扣头拜谢，直言皇上的天子之气可庇佑万民。

总之，经过早朝一番探讨，这件事由皇上安抚民众，大施恩惠，并且昭告天下天象所在为结束，而崇德殿的无名之火也就此不了了之。

……

御花园竹林旁有一处墨石苑，因为荒弃已久而鲜有人迹，今安和十皇子昨日就约在这里见面。

此刻阳光正盛，今安把玩着手中的镜片，将它对准了临近正午的太阳。而这小小的镜面，也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出极其耀眼的光芒。

今安皱眉稍一思索，随后调整了镜面与太阳之间的角度，却见那太阳的光芒在镜面上汇聚成一点，紧接着便完全反射到地面之上。

今安看着地上的光点，陷入沉思。此时，十皇子的声音从一旁悠悠然传来。

“安平郡主，可听说了今日早朝的紫薇帝气？”

今安头也没抬，只对他道，“天象不假，端看解象之人想要怎么愚众罢了。”

十皇子轻笑道，“安平郡主的见解，果真是不同非凡。”

看到今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十皇子把注意力转移到她手中的镜面上。

只见今安在光线汇聚之处放上了一张宣纸，随后对他说道，“据我所知，一旦这汇聚的光达到一定强度，便可让宣纸起火。”

“哦？用镜子助燃？……这倒是个新奇的方法。”十皇子语气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不错，不知十皇子可曾听说过‘火齐’之名？”今安继续调试着镜面的角度。

“有所耳闻，据说那是一种来自西洋，且可以聚集起火的透明玻璃镜，如果将它放置在日光之下，合适的角度，便可聚焦光线，辅以一定的助燃物，便可起火。”

“我想，这面元素镜也可以利用相同的原理。”今安仔细观察着宣纸上聚集起的光线点，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面镜子与火齐有异曲同工之处？”十皇子靠近今安，盯着地面上的宣纸说道。

“我们不妨一试。”今安示意他将一旁的粉末洒在宣纸上，不多时，只见那光线汇聚处出现了发黑冒烟的情形，随后在周围粉末的助燃下，整张宣纸被那冒出的火苗瞬间吞噬。

“这大概就是起火的源头了。”今安舒展开眉眼，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不过，我对这粉末还有些疑惑。十皇子若有渠道的话，可以旁敲侧击地查查它们的质地和成分。”今安刚一放松心神，昨日熬夜的困劲顿时席卷而来，让她的声线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慵懒顽皮。

十皇子看了看今安，不由有些忍俊不禁。看来一夜没合眼，对她来说还是个新鲜事，现在估计已经撑到了身体的极限。

不再多想，他看了看今安指给他的粉末，捻起些许，仔细观察片刻后说道，“安平郡主不必担心，关于它们的具体成分，我会想办法确认。”

收好剩余的粉末，他复又问道，“虽说知道了起火点，我很好奇，安平郡主如何解释火灾发生在晚上？要知道，晚上可是没有阳光的。”

今安眨了眨眼，语气间带着一丝俏皮，“十皇子可否听说过，有一种火是为暗火，只有遇到零界点才会爆发，在此之前都呈现不可见状态。”

十皇子挑眉，“想不到安平郡主如此博学多识，某愿闻其详。”

今安带着些困倦地眯了眯眼，随后席地而坐，并向十皇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看上去是要与他长谈。

十皇子有些哭笑不得。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这般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更别提此时的情形还是他在向比自己小的女孩子请教疑惑。

不过他转瞬间也就释然了，毕竟有些奇闻异事，不是生长在皇宫的他们所能见识的。

就这样，今安和十皇子一人一边，在石堆旁坐定。

十皇子看眼前的少女从始至终都坐姿闲适，神态大方，完全不似一般养在深闺小姐的举止模样，于是忍不住问道，“安平郡主小时候——无意冒犯——我的意思是，我很好奇安平郡主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吧？”今安浅笑着看向日光之处，神色显现出些许追忆。

被人戳破了心思，十皇子顿觉有些尴尬，他犹豫着说道，“……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的行为举止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拘束，甚至很有几分……江湖女侠的洒脱。”

今安第一次看到他略显局促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我自然不会那般拘束。”

十皇子看她笑中带着一种此去经年的孤独，可内心的好奇让他终究没有转移这个话题，而是任由她继续说了下去。

“你知道吗？其实我自小便很向往肆意畅快的江湖生活。而父亲他从不会如世人那般，指责我没有女儿家模样。相反的，他乐于教我习武，时常会带我骑马狩猎，就连父亲的骑兵营，也早已被我混得很熟了……”

她说着说着，忽而低下头，像是带着感慨般，轻笑了一下。

“……我说的这些，你都信吗？”他听到她突兀的发问。

“我当然相信。”十皇子的神色中有了几分难得的认真。

“因为慕将军的女儿，绝不会拘泥于世俗对女子的约束；因为是你，所以一切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会显得那般寻常。”

今安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眼中带着些许奇异的光。

“你是这么认为的啊……”

她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宫墙，神色中带着些许释然。

“诚如你所言，我是慕将军之女，自是不会辱没父亲之名。所以，你看，即便在这深宫，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心受困于宫墙。因为我相信，终有一天，它们不会再有能力约束于我，而我也会赢得自己想要的，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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