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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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明天，播州，玉山之巅。

曾牛马安坐于牛马神兽之上闭目养神，牛马神兽垂首啃食着玉山灵玉，不时发出哞哞的欣喜之声，清风徐徐吹袭，一人一兽，颇为怡然自得。

有人喜便自然有人悲，此时此刻伫立着在曾牛马跟前的玉山学宫的弟子们便悲痛万分，个个都是心疼得心头之血滴落不止，恶狠狠的盯着啃食着玉山的牛马神兽，恨不得立马诛杀这牛头马身的怪物，挫骨扬灰以消大恨，可又慑于曾牛马的圣人威严，皆是敢怒而不敢言，憋屈得目眦欲裂。

正当玉山学宫学子们努力压抑着情绪时，却见牛马神兽被一块灵玉卡住喉头，急得连忙咳吐出来，气愤的哞哞大叫，一蹄将这块卡住自己的灵玉踢飞出天际，愤恨的跺了跺蹄子，方才消气了一般，低头继续啃食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玉山学宫首徒何弃之虽然仍是压着内心的怒火垂首恭立，语气之中却是带了几分责难，故意向身边同窗问道：“这玉山乃是开天之时天尊将自己的随身灵玉置于此处所长成，纵是得了这般天尊造化，一年也方得生长一寸。天尊早有法旨，待玉山长至万寸长时便可得脱胎机缘，化身成人，得神、圣境界，前去太清天楚国，以报天尊再造之恩。开天至今，已过九千七百六十二年，无人伤及半分，得以长得九千七百六十二寸。要看灵玉得道在即，却为曾圣人坐骑生生吃去两寸。若是他日此事为天尊后人楚王所知，也不知我等玉山学子该作何解释？我玉山学宫愧对灵玉，愧对楚王，愧对天尊。”

曾牛马呵呵一笑，眼睛却未曾睁开，探手轻轻拍了拍牛马神兽的脑袋。牛马神兽不情不愿的停下了嘴，不满的哞了两声，瞪了何弃之一眼，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一般。随即也眯上眼睛，轻缓的折腿坐下，不久便传出阵阵呼声。

还不及庆贺，便听得牛马神兽的呼声，这叫玉山学宫弟子们如何自处？其中不知何人便高声骂出一句：“这妖畜这般舒逸，不就是丈着圣人威风，行着狐假勾当！”

何弃之心中听得爽快，暗叹同窗的血性，口中却急忙喊道：“慎言！不可诽议圣人！”

曾牛马睁开眼睛，缓缓扫视着眼前的玉山学宫学子们，最后看着一个方向停止不动，似乎已经找到了那个胆大包天的狂徒。何弃之后背吓出一身冷汗，正欲开口替同窗开解，便听见曾牛马轻轻说道：“你等如有不服者，可上前与我理论。”

曾牛马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何弃之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后方传出一声：“我且来与你理论。”

何弃之猛然回头，说话之人竟是去年才拜入学宫的小师弟石不语。

石不语穿过神色各异的学子人群，径直走到曾牛马面前，身躯挺直，拱手行礼，朗朗说道：“后生玉山学宫孔圣人弟子石不语，来向曾圣人理论。”

曾牛马满意的点点头，也拱手还礼道：“石不语石不语，倒是一个好名字。只是我观你言行举止，却是名不副实，愧负了父母对你的期望。”

曾牛马顿了顿，又扫视了一遍石不语身后的玉山学宫学子们，问道：“可还有人要上前理论？一并过来。”

等了半晌无人应答，曾牛马方才对着是石不语继续说道：“虽说是你负了这个名字的美意，可观今日玉山之上，却也只得你我二人，可称君子。”

此言一出，石不语身后的玉山学宫学子们顿时一片啧啧，纵使何弃之脸上不动声色，心中亦有几分不认可。

石不语轻轻摇头，徐徐说道：“在曾圣人坐骑倚借圣人威风，啃食天尊灵玉之时，何师兄不屈于圣人之威出言制止。行此等不计生死之壮举，方才可称为君子。至于圣人与我，俱是称不得。”

“哈哈哈哈，石不语啊石不语，我说你是君子，你便可称君子！”

曾牛马指了指何弃之，厌恶说道：“至于你口中所谓不计生死的何师兄，在我眼中不过一小人尔！你说我坐骑狐假虎威，我可记得我这牛马神兽好似还未曾开口说出过半句话，倒是反观你这位何师兄，不仅没说过什么你口中的制止牛马神兽之类的话来，还更是扯出天尊楚王做大旗，我倒要问问，到底何人为狐？何人是虎？”

何弃之被曾牛马一指，尚未干透的后背又惊出一身冷汗，正要开口辩解，却已听得石不语开口：“曾圣人此言差矣。何师兄早随师尊，至今已过四百年。这玉山学宫便是三百年前师尊与师兄二人一砖一瓦构筑而成，亦是师兄心血所在。三百年来，莫说是这宝灵玉山，便是这学宫之中一草一木，师兄也细心呵护，未曾舍得伤及过半分。今日曾圣人坐骑啃食两寸玉山，便是如同在啃食师兄心血肉身一般。可就算如此师兄也不责怪于曾圣人，处处维护曾圣人威严，反而自责己身，思索之中尽是如何弥补于玉山，解释于楚王，这等高义，何人可追？我认为何师兄可称君子。只是不知曾圣人又有何作为，也可并称君子？”

对石不语的这番言论，何弃之自然是满意的点头，就连身后的玉山学宫弟子们也都觉得石不语说的有理有节，纷纷暗自叫好。

“玉山所成，乃是天尊所为，以虚明天之天地灵气，温养天尊后裔大楚一脉的镇国灵玉，此乃天尊法旨，诸天尽知。所以这玉山所属，便非是你等玉山学宫所有，何以言语之中以玉山主人自居？倘若你等胆敢伤及玉山分毫，只怕早已被大楚飞骑剿灭道统！何况楚王何等宽宏，你等在玉山教下建宫传道几百年也未曾说过什么，你师称圣之日，更赠上古遗书一册，以做贺礼当结善缘。难道主人家宽宏大度，你等便可鸠占鹊巢反客为主不成？你可知你师与你师兄构筑学宫在此的狼子野心？他们日日夜夜对着玉山诵咏经文，洗炼天尊留于后裔的灵玉！这通灵玉山，亦有智慧，如今快要长成，正是懵懂记事之际，你师与你师兄竟是生生让这天尊灵玉凝结两寸记忆！以至于灵玉记忆之中，只知有玉山学宫而不知有大楚。你师与你师兄这般行为与偷盗他人财宝何异？此行此径，难道不可谓罪大恶极？我知此事来龙去脉，特使座下神兽吃去玉山凝出的记忆，还玉山一片空灵。此举如同路见盗贼奋起擒之，尚若如此还不可称之君子，何以可称君子？我观你年岁尚浅，必然不知此事，现将前后告知于你，你可还觉得你师兄可称君子？”

曾牛马才说出几句，何弃之便觉得大事不妙，脚步不自觉间，已经暗暗向后退了几步，谁知曾牛马最后几句，不仅点破自己与师尊所图，更动用圣人法则，将自己所说遍传虚明天内。

何弃之吓得心胆几乎碎裂，心中自然清楚在楚王头上动手脚是何等罪孽，何况此事事关天尊，自己虽非主谋，却也定然逃不脱关系。可笑自己之前也还曾异想天开，以为举世不知，一旦玉山长成脱去玉胎，便是掌握于自己与师尊手中的身为神思为圣的两极至强，诸天之下除去天尊还有何人能与之抗衡？

眼下东窗事发，何弃之哀怨的望着玉山，徒恨玉山生长缓慢，误了大计，更恨自己境界低微，无力阻止曾牛马点破一切。

“曾兄倒是好口才，转眼之间便已颠倒黑白！还敢构陷于我弟子，你的圣人威严未免霸道过头了！”

天空之中遥遥传来一声圣人回应，何弃之捂着心头，惊喜叫到：“师尊回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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