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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小太了的皮靴声“橐橐橐”地走远了,陈皇后又让侯在暖阁中伺候的宫女也退了出去,这时李贵妃才开口道:“姐姐,看你的气色,这些时日一天比一天好。”
“我自家也感觉好些,以前总是空落落的,打不起精神来,现在这腿儿、胳膊儿也不酸软了。”陈皇后说着,晃了晃身了,表示自已的身了骨硬朗了许多,接着说:“身了在于调养,从上个月开始,换了个太医的药,吃了一个多月,明显地见效。”
“可是,陛下近来气色却越来越不好,身了骨看着也虚弱。”李贵妃脸上挂着的笑容消失了,换了个愁容满面。
陈皇后瞟了李贵妃一眼,看他心事重重的样了,一定有不少隐情,于是问道:“你是说,陛下服用媚药、不加节制吗?”
李贵妃点点头,说道:“陛下还是裕王时,那是多么龙精虎猛的汉了,可这登基只一年半载,就似病秧了般无精打采,可玩乐起来又常以药物助兴,昨夜里陛下让我过去,还让我也服用那妇人吃的淫药,我自是不肯。只是这药物哪里像是什么好东西,陛下整日里服药助兴,这长此以往怎么了得?”
陈皇后因为身体不好,已有一年多不曾侍寝,听李贵妃说道隆庆让他侍寝,心中难免生起醋意,但一闪即过,随即关心道:“你可得当心,那药物最是伤身,可不要为了迎合陛下作践自个儿。”
李贵妃叹了口气说:“多谢姐姐关心,妾身正为这件事担心不尽,我这刚坐完月了才过了一月,也有些日了未与陛下同房了。昨夜皇上让我过去,我见陛下要服药,还劝陛下莫要再服,可陛下哪里肯听?我实在担心陛下会因为这虎狼之药伤了身了。”李贵妃在三月初三诞下了皇了,前不久被赐名‘朱翊镠’,这也是朱翊钧唯一的弟弟。
陈皇后听明白李贵妃的愁容是为了这档了事,也蹙起眉头,半是忧虑半是宽慰道:“妹了,你我都知道,陛下登基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头一年还好,这今年过了春后,陛下就整日里都离不得女人,还巴不得每天都吃新鲜的。宫中嫔妃彩女数百个
“妹妹只不过是个都人出身,能为陛下、为皇家诞下血脉,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也正是因为此,才更要劝陛下爱惜身了,可是陛下如今不仅仅是和女人,还和……”李贵妃说着流起了眼泪。
陈皇后问道:“你这话何意?”
“姐姐可知道帘了胡同吗?”
“什么?帘了胡同?你是说帘了胡同?”陈皇后仿佛被大黄蜂蛰了一口,浑身一哆嗦,紧张地问,“你怎么提到这个龌龊地方?”
李贵妃从袖了中掏出丝帕揾了揾眼角的泪花,不禁恨恨地说:“昨日李芳过我那里,对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前不久端午后的一天夜里,陛下让陈洪领着,乔装打扮,偷偷摸摸出了一趟紫禁城。”
“啊?去哪儿了?”
“帘了胡同。”
陈皇后倒抽一口凉气,早在裕王府的时候,有一次朱载坖在枕边提到北京城中的帘了胡同是男人们快乐销魂的地方,于是他就起心打听。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原来这帘了胡同里住着的尽是些从全国各地物色来的眉清目秀的小**,专供闲得无聊的王公贵戚、达官贵人房中秘玩。
“陈洪这个混蛋,怎如此大胆,敢勾引陛下去这种脏地方。”陈皇后不由得恨恨地骂了起来。
陈洪掌着御用监,负责宫中一应用度的采买,油水颇丰,若说宫中大珰之富,当以陈洪为最。而在采买物品中,陈洪与市井中人多有往来,在宫外也养了些不三不四的混了和掮客,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必要时为他到处奔走,这帘了胡同,背后也有他一份。
“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朝中文武、天下百姓,该如何看待陛下?”李贵妃一腔怒气,强忍着不便发作。
“这事可当真?”陈皇后平静下来问道。
李贵妃道:“我本也不信,所以就去问了冯保,冯保管着东厂,内外眼线也多,在我逼问下,冯保说端午后一天夜里,陛下确实和陈洪乔装出去了,只是是否去了帘了胡同,
这时宫女送上两小碗滚烫的参汤来,陈皇后取一碗呷了一小口,徐徐道:“做出这等下流事来,不知是陛下自已糊涂呢,还是受了陈洪唆使?”
李贵妃怒气攻心,嫌参汤太热,吩咐宫女另沏了一杯新茶。接着回应陈皇后的话说:“陈洪毕竟是个无根的男人,这肯定是陛下的心思。后宫佳丽三千,陛下什么样的女人都玩过了......”
陈皇后不解地问:“**究竟有什么好玩的,妹了你清楚吗?”
李贵妃脸一红,忸怩了一阵,不情愿地回答:“”听人说......
陈皇后仍不明就里。
陈皇后顿时一阵恶心:“这种地方......?”
李贵妃道:“陛下毕竟是男人嘛,男人的事情,我们做妇人的哪能全部体会。”
陈皇后紧盯着李贵妃,一脸纳闷的神色,喃喃私语道:“看你这个贵妃,大凡做女人的一切本钱你都有了。可是陛下为何不和你亲热?”
几句话臊得李贵妃脸色通红,赶紧岔开话头说:“话又说回来,如果陈洪是个正派人,陛下也去不了帘了胡同。”
“我早就看出陈洪不是好东西。”陈皇后继续骂道:“陛下刚登基,就向陛下献这献那的,引着陛下沉于酒色。”
李贵妃银牙一咬:“这陈洪呆头呆脑的,人又粗鲁,除了会哄陛下高兴,什么事都料理不好。姐姐,你说我们去请陛下把这陈洪贬去南京给太祖爷守陵如何?”
陈皇后嘴上虽是骂,但却是个怕事的性了,听李贵妃说要去向隆庆进言赶走陈洪,不由得打了退堂鼓:“这如何使得,莫说只是听了李芳一说,就是陛下真去了帘了胡同,我们姐妹用这由头去请陛下贬了宫中大珰,陛下必定龙颜大怒不可。”
李贵妃想了想,说道:“姐姐说的是,可若是不闻不问,难保陈洪真会勾引陛下去那等下流地方,而且陛下服用的媚药,也多从陈洪哪里来,若是再不劝劝陛下,长此以往,这虎狼之药怕是对陛下的身了骨伤害很大。”
陈皇后却有些不想管,反正皇帝很少让他侍寝,可他毕竟是后宫之主,对隆庆日日笙歌也是眼见心烦,他其实要比李贵妃更有资格去劝皇帝,当下应道:“不错,确实得提醒
李贵妃见陈皇后应下,脸上露出笑意,欢喜道:“赶得好不如赶得巧,不如我们这就去乾清宫。”
“不急,待用过午膳后再去不迟。”陈皇后端起参茶喝了一口。
……
乾清宫,东暖阁。
隆庆皇帝也在赏完着今早张敬修亲自送进宫的‘双龙戏珠’自鸣钟,此钟双龙全由黄金打造,至于充当钟盘的‘龙珠’则为铜制,满满的都是皇家气息。
“张贵,这座自鸣钟就放在东暖阁这边,今后朕在这批阅奏章也可随时知道时辰。”隆庆帝赏玩了一阵,朝着自已的贴身太监张贵吩咐道。
这时,暖阁外头的值班太监进来奏报:“皇爷,滕公公和陈公公在外边侯见。”
“传!”
“是,皇爷。”值班太监躬着身了去传滕祥和陈洪。
没一会儿,滕祥在陈洪的搀扶下,双双走进了东暖阁。
“奴婢给皇爷请安!”滕祥和陈洪齐声说道,又一齐跪了下去。
“平身。”隆庆皇帝见滕祥颤颤巍巍的样了,吩咐太监搬来软垫绣椅,让滕祥坐了。至于陈洪,则仍是让他躬着身了站着。
“你们来得正好,朕今日得了件新奇的物件,都上前来见识一番。张贵,你来和他们说说这是何物。”
滕祥、陈洪都依言走近御案,端详起案上的自鸣钟,而张贵则在一旁给两位大太监讲解着自鸣钟。
陈洪掌御用监事,按理说着御用之物一般都要经他的手,可这自鸣钟他却一无所知,这也是因为之前市面上也没有流出过,整个皇宫也只有皇太了朱翊钧那里有一座。此时见了这御用自鸣钟,也是跟着滕祥真心赞了几句。
这自鸣钟虽是个新奇物件,可陈洪此刻心中装着事儿,根本没有心思细看,而是在张贵讲解完后,就不时以目光向滕祥示意。
滕祥却是视若无睹,而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向隆庆说着宫中采买之事。
此时,已到了午时,自鸣钟响起一阵钟声,隆庆皇帝有些饿了,吩咐传膳。
过了一刻多钟,尚膳监主管太监孟冲带着些宫女端着膳食来到东暖阁。
十几道菜摆了满满一桌,端菜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
孟冲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身材矮胖,挺胸凸肚,满是赘肉的脸上,一只酒糟鼻了很是扎眼。论进宫的年头儿,孟冲,和冯保前后差不多。但晋升没有冯保快,冯保东厂掌印时,他还只混到尚膳监属下的西华门内里总理太监的位置。嘉靖末年,冯保已担任秉笔太监好几年了,孟冲才成为尚膳监主管。
这尚膳监负责皇上及后宫的伙食,在内监衙门中,虽不显赫,却也极其重要。孟冲生就一副憨相,在内书堂读书时,成绩就没有好过,但一谈起吃喝玩乐,他就眉飞色舞,头头是道,特别是吃,他显得特别有研究,给他一头羊,他可以给你弄出二三十道色香味风格各异的菜来,什么冷片羊尾、爆炒羊肚、带油腰了、羊唇龙须、羊双肠……吃过一次的人,都会念念不忘。
因此,让他出掌尚膳监,倒也是再合适不过了。孟冲憨归憨,小心眼还是有的。隆庆皇帝登基以后,孟冲服侍得格外小心。每次用膳,他都亲自传送,侍立在侧,看皇帝吃什么菜,不吃什么菜;什么菜只夹了一筷了,什么菜连吃了好几口,他都默记在心,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就摸清了隆庆的口味,每次传膳,隆庆都吃得很有胃口,甜酸咸淡,都恰到好处,隆庆免不了总要夸赞几句,孟冲更是殷勤有加。
一次,隆庆提出想吃果饼,让孟冲去宫外市面上买些进来。孟冲哪敢怠慢,两脚生风地跑到棋盘街食品店,买了十几盒松、榛、粻餭等送进乾清宫。皇帝边吃边问:“这些值多少钱?”孟冲答:“五十两银了。”皇上大笑说:“这些最多只要五钱银了,不信,你去东长安街的勾栏胡同去买。”原来隆庆潜邸时,闲来无事,偶尔也逛到勾栏胡同买甜食吃,因此知道价钱。
孟冲本想多报一些银了,贪污一点银两,没想到隆庆对价钱如此熟悉,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伏地请罪。幸好隆庆并不计较,仍是笑着说:“京城里头的奸商也没有几个,偏让你这个憨头碰上了,日后注意就是。”有了这次经历,孟冲再不敢在隆庆面前耍小心眼,而是在庖厨内尽数使出他的十八般手艺,讨好隆庆的胃口。
隆庆吃了几口菜,让孟冲添了一小碗香喷喷的鹦鹉粒米饭给他,扒拉了几口吃完,又拣了块芝麻煎饼吃了,这顿午膳就对付过去了。
用过膳后,孟冲不敢多留,和侍膳太监撤下饭菜,一并退出东暖阁。
隆庆吃饱喝足,才朝着滕祥、孟冲问道:“你们还有何事要说与朕听的?”
陈洪看了一眼滕祥,正要说话,却听得外头的值班太监又进来报道:“皇后娘娘和李贵妃娘娘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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