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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漠北鞑靼的传言我也听过不少了,自前朝大越起,便一直有背信弃义的传统

“嘶。”长宁王长吸了一口气,“这话可真是打得我脸生疼。如今万岁励精图治,两宫太后圣明,咱们也是时候与鞑靼算算账了——况且,和亲本就是权宜之计,并非长久之策。”

无关燕江月对我有心思,公主的婚事向来就是一枚极好的棋子,究竟该怎么下,那还不是关当权者的事儿。

只是如今的当政者并非是我面前的四弟弟,而是他身后坐着的那两位……

孝康太后听闻,立即开了口:“长宁王此话有理,只是不知王爷此回可有领兵之意?”

长宁王笑了笑,扇子一挥:“臣老了,今后的大昭,还得靠这帮年轻人啊。”

其实我听完这话很想翻白眼的,好容易忍住了,你才三十来岁好吗?

我这个白眼才憋住,燕江月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上前,半跪在地,朗声道:“臣愿领兵出征。”

母后微微抿了抿嘴,露出一个对晚辈对臣子都十分得体的笑容:“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世子颇有当年乃父之风。”

我有些发懵,我从来不知道燕江月会打仗这回事。

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他每日下午总有些时候是不在的——恐怕正是在应天校场。

方才还在喊老的长宁王登时来了精神:“他不如我的,我在昭军中混的时候还不满十三岁。”

您老其实安静一会儿也可以的。

燕江月绷着一张脸,道:“臣会亲自送承欢长公主上漠北‘和亲’。”

我尽量坐直了身子,仿佛我这一生只有那一刻是有意义的。

……

我掀开马车帘子,帘外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骑在马上,我只瞧得见他的侧颜。

那是与我相识八年的燕江月。

他那双眼睛生的与他爹一般无二,笑起来讨喜极了,从我这处看,还能瞧见他英挺的鼻梁。

他没瞧我,只是似乎感觉出了我在看他,便道:“等会儿见着了鞑靼人,你可千万别怕,万事有我呢。”

我嘟嘟囔囔:“有什么好怕,又不是生了六只眼睛六只胳膊的。”

三头六臂的那是哪吒。

“那你呢?”我问他,“你头一回……呃……你知道我要说甚么,那你心里慌不慌?”

燕江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头一回,说不慌你信吗?”

我摇摇头。

嗯……倘若当真出了甚么变故,他那个传说中打不动仗的爹,应该还是会管管我们的罢?

一路无话。

马车坐久了,颠得我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却忽然听见了点我听不懂的话。

是胡语!

我登时就不困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张开手掌,掌心当中全都是汗。

“劳驾问一句,诸位可是护送承欢长公主来我鞑靼的?”叽里呱啦的胡语中,忽然冒出一句汉话,听着是个姑娘,年纪好似还不太大。

我偷偷掀开帘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偷瞄——为首那男子大约就是墨尔根了,说话的应当是他身旁的姑娘。

看这形状,恐怕只她一人会说汉话。。

他二人身后的队伍整齐地肃立着,没来由地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不是普通仆役,只怕是鞑靼的兵士。

方才说话的姑娘又开口了:“我叫萨仁,陪我哥哥来迎亲的。我代我们漠北鞑靼,祝皇帝陛下千秋万岁,长公主芳龄永驻,顺便问世子爷的安。”

燕江月躬身拱手作揖:“长宁王世子燕江月,问墨尔根特勤,萨仁郡主安好。”

那姑娘笑嘻嘻地回头同墨尔根说了两句甚么,墨尔根哈哈大笑,瞥了两眼燕江月。

燕江月一旁的副将碰了碰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她方才说‘真有趣,那中原人竟然也叫月亮,他生的可真好看’。萨仁在鞑靼语里正是‘明月’的意思,她恐怕指的就是你。”

燕江月板着一张臭脸,一言不发。

那萨仁郡主又开口了:“还请世子将承欢长公主交予我们,同结两姓之好。”她笑盈盈地冲着燕江月抛了个媚眼,“你自己送她来便是,不要让你身后的人过来。”

燕江月继续黑着脸:“郡主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大昭统共就只有两位长公主,而承欢长公主又是我大昭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下嫁,乃是国之大事,在下一个人送她上前,又是甚么礼数,什么规矩?”

萨仁媚眼如丝,眼珠子轮转了两圈,笑道:“世子爷说得好,明明结亲是喜庆事,可你们却又带刀兵上我漠北鞑靼的地界儿,这又是什么规矩?”

只见她衣袖一挥,电光火石之间,银光乍现。不待旁人反应,燕江月身旁那位兼任翻译的副将一声惨叫,两边人马顿时剑拔弩张。

那副将肩上插着一支三寸长的短箭,箭尾的鹰羽犹在颤抖不止。

我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这箭是那萨仁徒手掷出来的!

我的车架本就在后方,如今更是被人护着朝更后方退去了。

方才受伤的副将也被人拖着一同朝后方退去,我听见他在车帘子外低声道了句:“长公主别怕,世子爷他还应付的来。殿下若是害怕可以吃些东西,末将这里有麻团。”

我不吃,我胃疼。

我长了十五岁,还第一回感受到这么抓心挠肝一般的感受,还是第一回为一个人这样担忧。

我想掀开帘子去看燕江月的位置,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那家伙所说的游刃有余。但我也绝对不能掀开帘子,我不能给他添乱。

如此七上八下至了夜间,我后背的衣料都被冷汗浸透了。

夜里,两方再歇,我方将士退回大营里修整。

我在营中随便扯住了个小兵士:“燕江月呢?”

那小兄弟抖如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吓着他了,便尽量缓和了自己的口气:“燕江月在哪儿?”

那抖如筛糠的小兄弟好容易平静下来:“他……他……在自己……不对……”

我顿觉不妙:“他怎么了?说实话!”

“世子爷在自己帐中,他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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